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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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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苏苏木然地被拖上了轿车,有辗转上了飞机,直至回到她那间狭窄和逼仄的小房间,失重和不真实的透明感笼罩着她。
这短短一天一夜,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双手捧面,忽而闷声痛哭忽而惊笑四起。
她甚至以为,一天前的那个夜晚,也许是那个人给她下了蛊,才致使她做出如此疯魔的举动。
但她并不后悔。
她只是茫然,就像在梦境中失手杀了一个人,回到现实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打翻只玻璃杯。谁能因为梦里的事而责备甚至惩罚她呢。
房门外黎耀堂的叫骂声伴随着杨舒不间断的辩驳充斥着整间屋子。杨舒无非就是说起孟鹤洲的为人和架势,却丝毫不提及三番五次如何逼婚不成控制黎喆的一日三餐,否则黎苏苏怎么会休学。
她迫切希望成长独立,好从这个家从这间屋子中脱离。
读书,把书读烂,曾是她短时间内唯一的出路。
旁人未曾得知,黎氏即便倒闭,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会连黎苏苏的生活费也给不起,若非大一得了一笔资助,恐怕连学也上不起。
都知道她有怨,却从不知怨从何来。
黎喆拉开门,抱着两件衣服靠在黎苏苏床边道:“姐,爸想让你搬上面去住,我能住你隔壁那间吗?”
“当然。”
黎苏苏擦过眼角的泪水,将黎喆揽入怀中。
自从杨舒带着黎瑶黎松进门后,便霸占了原本属于黎苏苏姐弟的房间,几次搬家后,黎苏苏如今住的地下的隔间阴面,黎喆因为身子弱住在阳面。
他们也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很快收拾出行李拖着箱子上楼,只见满地的狼藉中,杨舒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她见两人出来,急忙起身陪着小心道:“小苏啊,你看黎瑶住惯了那间,要不你们挤挤?你们姐妹俩说说话,这不是商二爷说了,过几日就来接你,省得折腾来折腾去。”
黎苏苏再也不是往常怯懦模样,她手一松,箱子瞬间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杨舒一跳。
“要不,你让瑶瑶跟我一起嫁给商榷?”
“这这这……”
“还是我打电话给他,现在就来接人?”
“别别别,瑶瑶挪,这就搬。”
“应该的,你想想,过几日商榷来送彩礼,怎么也要到我房中小坐,难道你想他去地下室?”
“对对对。瑶瑶啊,快,快把屋子让出来。”
杨舒扭着腰身上了二楼,不一会儿便传来黎瑶爆炸似的嚎哭。
黎家的别墅本来是够住的,奈何杨舒这人眼里容不下人不说,喜好奢华,将整个一楼四间客房全部打通做了客厅及起居室,平时她也好呼朋引伴前来打麻将跳健美操。一来二去,又嫌弃黎苏苏两姐弟在跟前碍眼,便已收拾房间为由,趁着黎耀堂出差两个月给两姐弟换了屋子,等黎苏苏放暑假回来,黎喆已经在地下室住着。
一个五岁不到的男孩,独自蜷缩在潮湿的被褥间。
再后来,黎耀堂回来,杨舒趁他心烦时随便打发几句带过,那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地下室黎苏苏住了两年。
此时,黎耀堂坐在沙发上,他双目赤红,望着黎苏苏搓着手道:“苏苏,你们这婚也定了。你能不能问问商总,看看四喜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
杨舒在旁随口道:“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商榷做了你女婿,怎么彩礼也该给个几千万吧,到时候你再开个。我可听说,四喜那块地年初估价值这个数。”
黎耀堂恶狠狠地瞪了杨舒一眼,继续道:“四喜是你母亲的心血,将来总归是要给阿喆的。你看在你弟弟的份上,帮忙问问。”
“都给你儿子,我的黎松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那是郑雪的不应该给黎喆吗?”
“凭什么!黎喆就是个傻子,他哪一点比松松强啊,哪一点?你现在是看着黎苏苏要嫁给商榷了是吧,就是怕商榷出手对不对!”
“有本事,你让黎瑶嫁给孟鹤洲去啊!”
黎耀堂就是这样的人,他总会从一堆问题中坦然抽身,将所有的错处归结给旁人,他无辜清白且无能为力。
黎苏苏不想听下去,她拉着黎喆的手上了二楼,房间还是那间屋子,里面的陈列摆设早被黎瑶弄得一塌糊涂,满地满床的衣服堆叠在一起,零散的书本七零八落。
她没有抱怨,甚至没有等清扫阿姨上楼,下一秒,这些东西全部被抛至楼下。
黎松出来阻拦,被黎喆狠狠咬了一口后,高高举起右手便要落下。
黎耀堂和杨舒是被黎松的惨叫声引上二楼,两人上来只见黎松抱着头在地上嚎啕大哭,指缝中不断有血丝渗出。杨舒疾呼一声,放开黎松就想冲过来跟黎苏苏拼命。
此时,黎喆挡在姐姐身前,尖声叫道:“是哥哥先打我,姐姐才动手的。”
黎苏苏望着杨舒,心里冷笑着。
这点伤就心疼成这样,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拉着黎喆的手,吩咐杨舒道:“隔壁这间,阿喆住了。对了,我已经跟商榷说了,成婚后,阿喆会跟我一起离开。”
“走!都走!都走!”
杨舒装了三秒钟的慈悲心肠草草收场。
“还有,避免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劝你最好别让他俩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下次会发生什么就不敢保证了。!”
“黎苏苏,别欺人太甚!”
杨舒气急败坏。她气黎苏苏,更气隔山观火斗的黎耀堂。她刚进黎家门时,也曾想过做个过得去的后母,如今这般面目可憎,很难说没有黎耀堂的功劳。他的纵容和妥协就像是把钝刀,不断地拉扯着杨舒仅剩的一点点良心。
“就欺你如何!”
黎苏苏针锋相对毫不相让,竟让杨舒怔在当场,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黎瑶见母亲语塞,快步上前与杨舒并肩而立尖声道:“你真当你是什么宝贝,一个随便爬上男人床的贱货!我看商榷明显就是拿你做引子对付商家,你倒好还在我妈面前装模作样起来,别到时候商榷不要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成了人人喊打的残花败柳!”
论吵架,黎苏苏的确不是黎瑶的对手。
虽然四岁岁,黎瑶行事向来泼辣大胆。
黎苏苏却深知打蛇要打七寸。
“残花败柳,你在说你自己吗?十四岁时候就在酒吧卫生间跟DJ偷尝禁果,后来被保安拿视频威胁跪舔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惊讶之下黎瑶口不择言,赶紧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她乱说的。我没有男朋友,真的!”
“你是没有男朋友不假,不过你为了能进酒吧,连门口的保安都不放过。爸爸,黎家真真是教出的好女儿!”
说完,她关上房门,将门外的暴风雨抛之脑后。
她知道,她终将获得新生。
*
商榷与商家离心的事,在随口几天迅速霸占头版头条。商家的几家控股公司在收盘时跌入谷底,反观商榷的纵横集团一路飘绿屡创新点。财经学者对此次事件的点评,用了一个词语:苏醒。
沉睡的东方雄狮即将苏醒,让世界聆听来自神秘东方的咆哮。
毕竟在外人眼中,商榷发家本就是个迷。
媒体在曝光此事时顺带也提了一嘴其在订婚宴中宣布脱离商家,至于未婚妻是谁,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无暇顾及,只以某家千金代替,一向喜欢八卦的几个平台皆是寂寂无声。
黎苏苏搬回二楼房间,每天正常接送黎喆来回幼儿园,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黎瑶不肯长住地下室,杨舒不得不让工人上门,将客厅两侧重新拾掇出两间屋子,供黎瑶和黎松居住。工人来回两趟就房间隔断装好,等他们住进去已是两周之后,早已过了商榷随口所说的期限。
杨舒待黎苏苏的态度越发透着讥讽。
倒是黎耀堂试探地问了两次后,提醒黎苏苏可否打个电话问问。
“不是为了彩礼啊,就是这婚事不算就不算,可毕竟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前承诺过,总要给个说法嘛。”
自从订婚宴回来,黎耀堂对她的态度总是小心中透着试探。
毕竟,因为订婚宴的事,黎家四喜商贸的代工厂连着来了几次检查,从消防到工商,再到环保,一天好几轮,根本没法正常生产,加上孟家领头撤单,原本就持观望态度的见商榷没有动静,也头转头去投奔孟家。
短短两周时间,连黎家引以为傲的工人也走了三分之二。
黎耀堂虽然不说,但随着杨舒的怒气值飙升,黎苏苏也猜到几分。几个堂哥上门的态度也越来越强硬,有几次干脆坐在沙发上直言要钱,没有钱就把配方卖了。
黎家虽是家族产业,民国期间靠药材起家,曾因场地问题从申城迁入尧城。真正意义上做大做强还是由黎耀堂和黎苏苏的母亲郑雪一手拉扯出来。几个堂哥口中的配方早已不是黎家生产的主业,因为药材的卡口,很多名贵的中药早已封闭或半封闭不再流入民间市场。
即便是完美复刻,药效和药性早已大不如前,只不过是江湖中徒留的些许念想。
随后两周,黎苏苏没有联系商榷。
银行开始堵住黎家别墅的院门。
某一天清晨,黎苏苏听见楼下有动静,拉开房门看见杨舒提着巨大的行李箱拉着睡眼惺忪的黎瑶和黎松准备出门。
她打开水晶吊灯,故作惊讶地问:“小妈,你们要去哪里?”
杨舒一脸惊慌望着脸色漆黑的黎耀堂自黑暗中缓缓走出,黎耀堂扬起手重重给了杨舒两个耳光后,关上灯说:“你们走吧。”
黎耀堂准备卖厂房时,买家是堂哥联系的,给的价格也合适,并且对方承诺并不因为买卖辞退原有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