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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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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晖往客厅中央一站,原本嘈杂如菜场的喧闹瞬间戛然而止,人群自动隔绝出一块宽敞的空地,退避三舍。
郑晖环顾一圈,冷眼睥视着黎耀堂问:“人呢?”
黎耀堂一愣,还没回过神,只听一声应和。
“这呢。”
赵凯这才走进众人视线,旁人好奇议论纷纷,他却浑然不觉,直奔郑晖面前:“合同带了?签?”
郑晖身后包括税务财务等一行六人,将餐桌收拾好,重新铺上桌布及签约需要的材料。
“我只拿走属于郑家的一部分,至于你们要怎么闹怎么吵,请随意。”
这话,郑晖是说给黎耀堂的。后者脸上的纱布刚贴上,默然地点点头:“那是应该的。”
“不过,我看你们闹成这样,我说,这厂子我家要是买了,你们要是敢去厂子闹事,这腿可保不住。”
“赵公子放心,我们家事绝不牵连厂区。”
原本跋扈的杨舒在郑晖出现后鳖如蟾蜍,裹着毛巾死死盯着赵凯手边的支票夹。
黎家两兄弟大眼瞪小眼的,黎老三开口道:“郑部长,这您倒是给个准数,您拿走多少,我们心里也好有所准备。”
“赵家收购出四千万,郑家拿走一千万。”
郑晖一开口,众人皆吸了口凉气。
黎家兄弟相视一眼,纷纷露出丝丝鄙视,心道果然在金钱面前人人都是自私自利,若是郑家要个三五百万,他们乐于做个顺水人情,可一张口就是千万,未免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这,郑部长,这一千万是不是太多了点,虽说嫂子当年替大哥向郑家借了不少钱,嫂子过身后咱们连本带利一分不少也还了。这厂房毕竟是黎家的祖产。”
“不错,借的你们的确还了,否则也不止一千万。”
郑晖点点头。
“所以,您看,要不给您五百万,如何?”
黎老二不怕死的开口,话音刚落,黎耀堂上前给他一下,朝郑晖弓身道:“一千万就一千万,让财务从公账走五百,我个人私账走五百。”
黎家兄弟没说话算是默认。
杨舒如何能答应,这么一来五百万岂不是从她腰包里掏。
“我不同意!”
她扬着嗓子嚷嚷道。
郑晖瞥向她,淡淡的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就是这种态度,跟当年郑雪一般无二,彻底激怒了杨舒,她猛然站起身朝着郑晖扑过来,像条挣脱缰绳的疯狗,下一秒,人却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商榷的随行保镖将杨舒随意摆放在沙发上,商榷一行十数人自小院翩然而至。
商榷摘下皮手套朝郑晖点头道:“郑部长,没想到黎家这点小事,还需劳您大驾。”
接着转身朝向赵凯:“你,继续吧。”
赵凯完全被刚进门男人的气场所压制,他转身问黎耀堂:“你们这到底谁说话算数。”
黎耀堂此时已经绝望,他注意到刚才商榷进门前,原本围观的讨债公司全跑没了。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一切仅仅是眼前男人的一出戏。
一场让他让黎家永无翻身之日的表演。
商榷径直走向同往二楼的步梯,身后随行人员拨通电话后,转交给赵凯,只见他一脸无所谓地收拾票夹转身就走。
“这套房子将来想卖,记得联系我。”
郑晖跟在商榷背后,微微错开半步后低声问:“听说你跟我外甥女在交往?”
他特意咬重“外甥女”三个字。
“郑部长,你这个时候来装长辈,不合适吧。”
“任何时候,她都是妹妹的女儿,血缘这种东西切割不开。”
“无所谓。”
黎苏苏已经拉开门,她望着商榷,冷淡地对郑晖开口:“舅舅这个时候倒是记得我妈,只是不知这一千万您是给自己要的,还是为我妈争取的。”
郑晖耸耸肩对黎苏苏的敌意毫不在乎。
“你们玩玩可以,结婚不行。”
“我们已经订婚。”
面对郑晖的不屑,黎苏苏果断地开口,从颈肩掏出那枚尾戒。
郑晖的脸色刹时难看至极,标准的国字脸上像是被人涂上污秽甩脱不开。他望向商榷的眼里几乎喷出火,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同意!”
商榷脸上写满毫不在乎,只是目光顺着那枚蚕丝线串起的尾戒,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留下暗沉的阴影。他忽然想起,好像没来得及买订婚戒指。
“舅舅,你没有这个权利。”
黎苏苏回答完,将商榷拉进房间,门“嘭”的一声抵着郑晖的脚尖合上。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顺便也该把彩礼送过来,不凑巧看了回热闹。”
商榷环顾四周,清冷简易的房间摆设,所见非黑即白的单一色泽,丝毫不像少女的闺房。可见,文字上的描述掺杂了许多水分。
订婚宴后,商榷派人查了黎苏苏近四年所有社交圈及行踪。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他回国后的第一年春节,她穿着一身红裙,梳着两只羊角辫跟在黎耀堂身后来给他拜年。他记得当时给她个大红包,她却摇摇头问他:“你把我妈妈藏哪里去了?”
后来他便没再放行,只有偶尔途径海城时,会远远隔着校园的围墙看她两眼。如同后续递上来的材料,黎苏苏这几年青春时光可谓是乏味无趣至极。
高中就读女子学校,相貌平平成绩中等,典型最容易被忽略的哪一种。两年后高考超常发挥,考上隔壁省会城市的大学。开学数日后果断从原先就读的法律系转至金融管理,同样的是没有交际圈,甚至连同一个寝室的女孩,在时隔两年的回忆中都难以搜寻她的名字。
有印象,但是不记得。
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技能,能将自己隐藏在偌大的钢筋森林里。
三年前,她开始有意地结交孟宁枝,并且在短短一个寒假迅速成为闺中密友,甚至让孟宁枝接纳他们姐弟俩长期留宿孟家,包括小年夜、春节、元宵……
孟家甚至为其特意安排了套间,紧挨着孟宁枝的卧室。
有了孟宁枝这层关系,她开始不断出席尧城各大家宴及社交圈。神奇的是,除了孟宁枝外,她对旁人亦或者旁人对她,竟然没有一丝丝的兴趣。
没人察觉她。
合照上她明媚微笑,紧贴在孟宁枝身旁,一闪而过的惊艳后很快在众人的脑海中消失。包括商沐和孟宁枝的订婚宴,她穿着粉色的纱裙数次从商榷身边绕过,录像中他的目光数次停留在她身上,却生出几分佳人迎面不相识的诡异来。
“是她刻意为之?”
“商总,从目前的数据来看,黎小姐一直用伪装将自己包裹住,以至于外人眼中她就像是透明人。”
负责调查黎苏苏的是商榷的特别助理马超。
“以她的样貌,做透明人应该挺难的吧。”
皮肤白皙,身段玲珑,单单是那张脸想要在外人眼里不留下痕迹都很难。
“商总,这就像是变戏法里的障眼法,其实不是看不见,就是旁观者的注意力容易被分散转移。通过调查,很多人在回忆黎小姐时候,都用到一句话:她人很香。”
不错,她真的很香。
这一点,商榷心知肚明,隔了这么久,那一夜在他的印象中留下最深的还是气味。
甜腻的奶香味,清香的栀子花,还有迷人的夜来香。
前调浓郁,中调优雅,后调绵长。
像一口经年陈酿,刺激着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叫嚣着占领和冲撞。
后来,商榷也独自点燃过所谓的帐中香,神奇的是他再也没有闻见那一晚萦绕鼻翼的气味。
如今,他站在她的房间内,忽然发现除了空气中寻常布料和木材之外隐约有一丝丝熟悉的味道。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黎苏苏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绞着指头说:“没有,应该是衣物洗涤剂的味道。怎么了?”
“没事,我随口问问。”
商榷的目光落在床头矮柜上的信封袋,片刻后移开:“怎么样,今天打算跟我回申城?”
“今天?是不是太快了。”
“随你。”商榷没有解释:“这栋别墅早已被你继母抵押出去,想必下面合同签完,你们也要搬出去。”
“抵押?这栋房子是我爸……”
黎苏苏没有接着说下去。
黎耀堂对杨舒并未设防,大小产权过杨舒的手也不稀奇。
“那我收拾一下,阿喆得跟着。”
“随你。”
商榷注意到门缝旁矮小的影子在得到他的回答后,脚步轻快地跑开。
很快,黎苏苏简单收拾了两个行李,背着双肩包拉着黎喆站在商榷面前。
“好了。”
“下去吧。记着,等下别说话。”
楼下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随着商榷的下楼很快消失。
马超迎过来道:“商总,郑部长替郑家拿走一千万,黎家兄弟两平分两千万,另外拿出五百万给族亲及老员工遣散费。”
“不过,黎总的意思是放弃自己的那部分转赠给黎小姐。黎夫人同意这份赠予。”
“知道了。”
黎苏苏听出来,商榷要买下黎家的厂房,她想开口又想起他的吩咐,只拉着黎喆沉默不语。
杨舒急忙迎上来,作势要拉商榷的胳膊被人挡开后急得抓耳挠腮状:“我说商总,您在外头那是呼风唤雨惯了,不过您既然要娶我们家苏苏,这啊,在我跟耀堂跟前就是小辈,自然得听长辈一句劝。”
商榷面色如常。
杨舒见状接着道:“这将来都是一家人,您又是做大买卖的,咱们小厂子,您看要不还给黎家打点,赚了钱是你的,黎家就发工资,如何?”
“好。”
商榷应到。
“还有这,我们家人口多,安置费理应多些才是,老实说五百万有点少。你再添一点,彩礼我们不动,你就当给你丈人添些生活费,如何?”
“好。”
商榷招招手,马超将早已写好的支票递给黎耀堂。
杨舒扑过去,在清楚数明白多少个零时,激动的一把抢过支票。
马超连声制止说:“黎夫人当心,这票根绑定的是黎总视网膜,而且这只票破损折污都会作废,您还是先还给黎总。”?
黎家两兄弟闻言闷笑出声,这回杨舒的算盘要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