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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压祟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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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李观棋确实也有点饿了,况且这两盘菜实在是很香。
他不是个口舌之欲很重的人,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原来肉可以这么香,甚至香到他几乎有点丧失自控力。身边的其他人眼睛也都直勾勾地盯着那两盘菜,一个个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那两盘菜都装的满满当当,一盘是肉片,只是看不出是什么肉,另一盘里面满是白色的类似糕点一样的东西。
李观棋咽了咽口水,每个人似乎都很饿,但是谁也没动筷,或者准确来说敢动筷。
刚才的讨论已经给每个人敲响了警钟,梦里的世界可能危机四伏,谁敢轻举妄动?
看没人动筷,小辉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他身后一个脊背严重弯曲变形,牙齿几乎掉光,只能干瘪嘴的老婆婆微微叹出个头。接着她干瘪的嘴猛然弯起,不知是哭还是笑,嘴里大声地叫嚷着不知什么方言,一边还用手比划,几乎是手舞足蹈,似乎在指责他们的没礼貌。
她蹒跚着脚步走来,因为李观棋离得最近自然首当其冲。那佝偻老太太的头和他的头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佝偻老太伸过脸来瞪着他,一张又小又皱的脸几乎压在了他眼前,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佝偻老太太压低声音对他不断输出方言,李观棋听不懂。但是,配上老太太狰狞的脸,他大概懂了…
众人都朝李观棋投去同情的眼神。而李观棋觉得自己选了个风水极佳的宝座。
只见那老太的脸越靠越紧,李观棋已经开始思考:闪人还是干脆下筷子得了。在他两腿举棋不定之间,就听到一声堪称石破天惊的咀嚼肉片的声音。
一瞬间,满屋的眼光冲那声音齐刷刷望去。
“太咸了”陆琢言漫不经心的评价道,然后伸筷子夹起了另一盆里的菜,咀嚼了一口,皱了皱眉,似乎在品尝,然后慢慢展开眉头,说,“这个就还好。”
一屋子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尤其是傅东,看他的眼神崇敬到像是对着哪个舍身取义的大英雄,李观棋都不免有些愣住。另一边,小辉惊讶得都忘了要笑,甚至本来以为下一秒就要张牙舞爪的饶舌女王佝偻老太太都住嘴了。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陆琢言装出一副疑惑又无辜的样子。
众人:….
虽然不知道陆琢言究竟是哪来的勇气吃的这么理直气壮,但佝偻老太的脸还近在咫尺。李观棋听到一声轻轻的喀哧声——那是佝偻老太腰扭到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该吃吃该喝喝,客气什么,都吃饭啊!”
佝偻老太太:….
佝偻老太缓缓转过脸,用恶毒的眼神瞪了陆琢言一眼,然后背过手,颤颤巍巍的走了。直到她背过身来时,李观棋才发现她后扣的手里紧握着一把锈迹斑斑,刀锋却看着很锋利的镰刀。
小辉阴沉着脸,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一脸失落的样子,随后不知想起什么,又挤出满脸笑意,也跟着佝偻老太走了。
李观棋不由想:如果刚才始终没人动筷会怎么样?
等两个人的身影不见了,莫依依才紧张地开口问陆琢言:“你是怎么知道这菜没问题的?”
陆琢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抱歉,刚知道。”他扭头对莫依依咧嘴一笑,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你爱吃不吃,出事了不关我事”。
傅东端起面前的碗筷,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忍耐了很久了:“既然吃了没事,饿着肚子也没办法解梦,大家就吃吧。”随即自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于是谁都再管不了这么多,一伙人围着火炉就大快朵颐起来。三个女生吃得都不多,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似乎仍有顾忌。李观棋也没吃多少,虽然他始终有着强烈到诡异的食欲,但对着这些菜,还是觉得怎么想怎么别捏。
在众人快吃完的时候,小辉推门进来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随手拿了一个板凳,也在火炉前坐下。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重重的压迫感。寒风凛冽地呼啸在窗外,不停地拍打在那年久失修的窗上,发出一声声厌烦的碰撞声。火苗在炉中不停地窜动。火红色的火焰投射在暖气管片上,房间内闪动中橙红的光。
“你们无聊吗,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先放个电视给你们看吧。”
小房间的前方放着一台落满了灰的方块状旧式电视机。
小辉起身打开电视,电视机的屏幕上猛然出现一片雪花,然后是十分刺耳的嘶嘶噪音。小辉重重地用手拍着机背,转过头对他们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信号不好。”
在他折腾了一会电视机后,屏幕上终于放出了正常的画面,画质很糊,看着好像是在展现各地喜迎春节的筹备活动。新闻内容挺无聊的,配上女主持人尖锐的声音更奇怪,大概是电视机声效的缘故。其他人都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电视,李观棋抱手在胸前,盯着电视机屏幕,皱起了眉头。
“小辉,今年是几几年”
小辉大概没想到李观棋会开口问他,愣了片刻,回答说:“2021年啊”
李观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王辰焕不解地看了李观棋一眼,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你们先看,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小辉留下这句话后就抬脚走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问?”何雅茹问。
这个梦境的时间比现实早两年多,不过梦的时间和现实对不上本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李观棋是个对时间比较敏感的人,刚进入梦境时,李观棋本来习惯性地抬手相看时候,发现自己并未带表,好在手一伸进口袋,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有一部手机的。虽然因为在山里,手机没有一点信号,电量也不是很多,但李观棋看了眼时间,上面赫然写着二零二一年廿五。
“照你这么说,小辉说的不是对的吗?我们所在的这个梦在2021年。”傅东说。
这时,离电视机最近的陆琢言指了指电视机屏幕上一个巨大的羊的图案,缓缓开口道:“2021年可不是羊年。”
话音未落,导播声音一转,屏幕上的画面变成了“2015,喜迎羊年。”
所有人的脸都僵硬了。
李观棋说:“你们见过电视台在大过年重播往年的电视吗?”
“会不会是电视机的原因。这个电视这么旧了…”
“可是,你们看,”王辰焕身后是一张脏兮兮的挂历,“这挂历上写着的也是2015年。”此外,大年三十那天还被人特意用红色笔打圈注释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不由望向李观棋,似乎希望他能抛出什么答案,李观棋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随着电视上新闻节目的结束,李观棋看了眼时间显示,已经十点多了,突然电视机屏幕一黑,竟然自己关掉了。这时,小辉推门进来,笑嘻嘻地叫道:“你们的房间已经收拾好啦,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小辉把大家领到了前厅。
前厅同然很小,下面完全是坑坑洼洼的石面,一共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四张床。两个房间面对面,分别在房子东西面。
众人商量过后,决定让三个女生住一间房子,他们四个男人挤一间。
在众人分散回房间之前,小辉幽幽地来了一句:“山里晚上不太安全,最好不要乱跑哦。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祝你们好睡。”
每个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小辉说完就走了。前厅里黑的吓人,只有中央吊着一盏脏兮兮的白炽灯泡,亭前似乎还有个供台,不知道摆着什么。
他们互相嘱咐了对方注意安全,就分成两拨各自回房了。
好在房间没有前厅那么寒酸,总体来说还是能落脚的,床上是刚换的褥子,除了有些旧之外还是挺干净的。
想到今晚要睡觉,李观棋不由地想:在梦里也能做梦吗?
傅东看了看面前两张窄床,问到:“大家先说说,怎么安排?”
陆琢言反问:“什么怎么安排?”
傅东愣了一下:“就是晚上怎么睡啊,咱们四个人,得分一下。”
陆琢言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分什么?当然是你们俩一张,我和他一张了。”陆琢言指了指王辰焕和傅东,最后又指了指李观棋。
“好吧。”
李观棋:我好像还没说话吧…
所幸他也懒得多费口舌,跟谁睡也是睡,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方案。
陆琢言率先脱了外衣,爬到了床的里面,李观棋只好待在外面一侧。说起来也是奇怪,本来在火炉房看完电视的时候,他也没觉得很困,此刻一坐到床上,两只眼皮就像快要打架一样。
“李、观、棋,”陆琢言一字一顿道,“你爸妈料事如神啊。”
李观棋不解地挑眉:?
“有道是“观棋不语真君子”,怪不得你这么惜字如金啊,李君子。”陆琢言调侃说。
“谢谢,令尊令堂也很是未卜先知,你说话前是该多多琢磨。”
今天第二次吃瘪,陆琢言无所谓地哈哈一笑。
四个人在房间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会儿天,还顺带关心了下陈楚灏。没过一会,就熬不住,关了灯纷纷睡去了。
***
李观棋觉得这次他入睡得很快,庆幸的是,今晚他好像什么梦也没做。
半夜,一阵诡异的摩挲声将他扰醒。隔壁床的两人还沉沉的睡着,傅东鼾声如雷。那摩挲声听着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离他越来越近。
李观棋本来刚从睡梦中幡然醒来,脑子还有些沉,不过下一秒,他就彻底清醒了,连脊背都不由弯起来。
因为那声音,分明是从他床底下传出来的!
李观棋猛然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从床底下爬出来——正是刚才的那个佝偻老太。李观棋他们的床底其实特别低,难以想象她是以怎样一种扭曲的姿态挤进去的。
那佝偻老太废力地从床底下抽出身体,慢慢舒展身体,全身的骨头发出怪诞的嘎吱声,她在李观棋床边转了个圈,手里提着一把镰刀,只是比刚才那把看上去更大。在月光的照射下,刀锋反射出一道殷红的光。
不过房间里还是暗得很,佝偻老太似乎眼神不好,又大幅度弯着腰。李观棋正盯着她拿镰刀的手,只见下一秒,她瘦弱的手臂一抬,镰刀瞬间以一种可怕的力道,向李观棋身上砍来。
李观棋无处闪躲,身体猛地向后躲去,撞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李观棋仍心有余悸,沉浸在惊讶之中,只听见身后那人在他耳边耳语道:“兄弟,一上来就投怀送抱,这样不好吧。”
李观棋:…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人推出去挡刀。
镰刀深深的嵌进床板里,那边的被子已经破的一塌糊涂,白色的棉絮四处翻飞。那一刀力度之大,佝偻老太费劲地拔了半天,才再次将刀拔出。显然,若李观棋没躲开,现在他的身体就是两截了。
他屏息凝神地准备着应付佝偻老太的下一步动作,谁知她拔起了刀后,竟然头都没回开门走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眼神不好还是打算今晚先放她一马,实在是奇怪。
一边的傅东和王辰焕像是被人掩住感官一样睡的死沉,完全没被他们这里的动静吵醒。
李观棋的身体动了动。
“你再往后我们就贴在一起了,”陆琢言贱贱的来了一句,“干脆相拥入眠得了。”
半边的床已经没了,李观棋无处可去,也懒得和他计较。但是李观棋回忆起晚饭时小辉和佝偻老太那种异常的举动,特别是陆琢言吃了东西后她那恶毒的眼神。联想起陆琢言说吃东西目前没有问题,过一会有没有危险他就不清楚了。而进房间后陆琢言主动腰睡在里侧的房间,并且和他一样在半夜就醒了,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
“你早就料到会有危险?”李观棋转过身面向陆琢言,身体又尽量后退了些,贴在床的边缘。
“唔”黑暗中,陆琢言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光,“不知道啊。”
然而他脸上的明明白白写着的是:当然知道了。
李观棋:...能不能起码演一演。
“你似乎和我们不一样,关于这个梦境,你好像知道的更多,。”李观棋盯着陆琢言的眼睛,想捕捉到他的眼底的心思。
陆琢言没有回避他灼灼的目光,说,“我不是第一次入梦。”
没想他会说的如此干脆,李观棋不由愣住。
“但是,我并不觉得这里除了我之外,都是初次入梦者。”陆琢言低声说,脸上的表情显得较为认真。
没错,魇灵说了这个梦境有其他和他一样的入梦者,但是没有说过大家都是初次入梦。既然入梦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入梦,那么很有可能在这个队伍里有人已经多次入梦了。
可是为什么,在这之前每个人都表现的像是初次入梦那样,不肯多说什么?
“所以比起我们,你应该还知道更多关于入梦的事?”
陆琢言没说话,默认了,他闭上眼睛说:“睡觉,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语尽,闭上眼,索性装睡。
李观棋看他闭上了眼,心里却思绪万千,还是觉得疑点重重。
其中,最让他奇怪的是,陆琢言有意接近自己,这种接近究竟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他不知道。只是,他凝视着眼前人的睡颜,觉得陆琢言身上似乎有太多东西令他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