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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压祟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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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观棋是被窗外的阳光照醒的—这破旧的屋子根本没有窗帘这号东西。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陆琢言已经醒了,就那样脸对脸的看着他。昨晚被他刻意拉开的两人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缩小了,被子一盖,看着简直像他们正抱在一起。
李观棋被他热烈的目光一看,是完全醒了,正打算翻身下床,就看见对面的两人已经起床在穿衣服了。看到他醒来,两人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那个…你们的床怎么了哈哈哈。”王辰焕灿灿开口。
李观棋看着身边裂开的木床,迎上傅东怪异的眼神,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床的质量确实不好,这么容易就裂了。”陆琢言也从床上起身,一脸可惜的样子。
傅东看他俩的眼神更怪异了。
李观棋说:“昨晚那个老太太来过了,她拿刀劈的。”
王辰焕脸都白了:“昨天?什么时候?她怎么进来的?我进房间的时候明明锁门了。”
“从我床底下爬出来的,劈完就走了。”
王辰焕的脸更白了,心想这人怎么能把这种恐怖的事情说的如此冷静。
傅东这时表情稍微正常了些,但也皱着眉头问道:“奇怪了,这么这么大的动静,我却一点都没察觉到。”
陆琢言和李观棋心想,确实,你昨晚睡的那是一个香。
“或许是梦境的作用。”陆琢言道。
就在傅东打算进一步问问情况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女性尖叫:“啊啊啊————”
王辰焕没多想,转身就冲出了房门,傅东也跟了上去。
陆琢言和李观棋换上衣服,也出门去看。
一走出来,就看见莫依依披着头发,脸容狼狈地趴在卫熙妍怀里哭的撕心裂肺,身边围着一圈人,个个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
旁边的何雅茹面色惨白,看上去也是被吓坏了,她哆嗦着手指指向后侧的竹林。
陆琢言和李观棋踱步而过,只见那歪七扭八的竹林中,有一根竹竿已经从中间断裂了,断裂的竹条向四周裂开。
陈楚灏的尸体就插在那根竹竿上,呈现出被拦腰穿过的惨状,他的四肢向外扭曲,像是在挣扎。两只眼睛恐怖地突起,像是要蹦出眼眶,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身上的血迸在周围的竹竿上,依然凝固了,留下大面积黑红色的点。
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状。
小辉从屋子里推门而出,手里拿着把小型的镰刀,眼睛一弯,冲大家打招呼:“早上好啊!”似乎看着众人惊骇的神色,他十分满足。
“和你们说过了,山上是很危险的,不能乱跑。”小辉自言自语地哼着歌,穿过人群。走到陈楚灏葬身的竹竿前,一手抓着竹竿,一手挥起镰刀,一下砍在那竹竿的下截。不到一刻钟,他把那根竹子从下端砍断,然后握着那根竹子,将陈楚灏连人带竹往后屋拖去。
莫依依魂都要吓飞了,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了。众人的脸色也都阴沉的可怕。
原来三位女生今早起来后,发现屋子只有在前面的院子里有个水龙头,于是就来到前院打算洗漱。莫依依刚端着面盆出来,就看到挂在竹竿上的陈楚灏,紧接着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随即李观棋也把他们昨天遇到佝偻老太的事说了一遍。
“猜到梦境中会有危险,只是…没想到这危险来的这么快,还这么可怖。”何雅茹声音颤抖着说。
“那他是不是在现实的世界也死了?”站在一旁的王辰焕说。
没有人回答他,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众人勉强从陈楚灏的厄运中解脱出来,纷纷简单地洗漱了下,随后被小辉招呼着去吃早饭。早饭是白粥,小辉端上了一叠萝卜干,腌菜,还有一盘昨天一样的肉糕,只是今天的肉糕的的肉沫看着更红,像是没熟的肉一样。
大家沉默的享用了早饭,只是没人去动那盘肉糕。莫依依被早上那个恶心的画面膈应到,全程几乎没有动筷。
李观棋想到昨晚和陆琢言的对话,在今天早上特意留意了下周围的人,但是没看出什么异样。大家看着都是衣服惶恐不安的模样,生怕下一个大祸临头的就是自己。
“我不觉得这里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是初次出梦者。”陆琢言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除了陆琢言之外,还会有谁呢?那个人为什么要隐瞒?李观棋在心里琢磨。
等所有人吃好早饭,小辉站起身说:“是时候该带你们去村里转转了,今天——我们要去拜年。”
***
小辉领着众人走过蜿蜿蜒蜒的山路,呼啸的冷风像刀片一样吹在他们脸上。
远处,半山腰有几家房子,比李观棋他们住的小屋看上去稍微体面一些,是砖木结构平房。门前的平台上站着几个清瘦的的老人,个个都裹着衣服,整齐地向下睥睨着他们。
小辉淡淡一笑,告诉他们他的婶婶和舅舅就住在那里,众人无言地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时,树丛中一个蓝黑色的身影突然越出,冲他们一行人扑过来。
那人浑身污垢不堪,头发不知已经多久没洗,掺杂着污渍乱糟糟的贴在头皮上,面黄肌瘦,苍白的嘴唇干到起皮,甚至有点冻得发紫,一只眼睛好像受过什么伤,有些耷拉。身上穿着一件蓝黑色的外套,上面站着黄色的、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地下的衣服还有一角似乎被撕开了,破烂的布条垂下,下半身的裤子也是沾满了灰尘和树叶。
一看到小辉,就像是看到什么仇恨滔天的敌人,那人空洞的眼睛霎时间红了,举起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冲过来。
李观棋本来以为他是来找小辉麻烦的,谁知男人径直扑向了他们。看他的身影有些踉跄,似乎是一条腿跛了,但是跑来的速度却飞快,像一直势不可挡的野兽。傅东走在队伍最前面,自然首当其冲。那人一下子扑向傅东,身上可以说的上臭气熏天,一双手的指甲缝里全是污垢。
显然他挑错了人。
傅东先是被这乞丐一样的疯子吓了一大跳,他大骂一句:“卧槽,这什么玩意!”在那人扑上来时,双手猛的一推。
那人抵不住傅东的力气,竟一屁股摔在地上。地上本就坚硬,又布满了细密的小石子,那人重重的跌倒,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摔倒之后,那人仍不死心,下一秒又飞速起身,向着一旁的女生们扑过去,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大声喊着。
何雅茹被吓了一跳,来不及闪躲,也破口大骂:“卧槽,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那人被重重踹翻在地。小辉面色极度阴沉,单手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拖开,一把推进了路边的脏水沟里。
小辉身板看着瘦弱,可不得不说,打那人的力道十足,看着颇有点触目惊心。
那人挣扎几次想爬出来,都被小辉狠狠地踹了进去,却仍然不顾臭水沟脏,拼命挣扎着仰起脸,不断地高声用方言大叫着——应该是在骂小辉。小辉脸色沉的可怕,面无表情,最后重重抬脚把那人伸出的头又踢回了水沟,随即,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调整了笑容,转过身来冲他们说:“没事,这人就是个疯子,走吧。”
众人表情都十分难看,显然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都不由得多看了那个疯疯癫癫的男人一眼。
接着,小辉继续领着他们往前走,路过那男人身边时,李观棋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其实那人虽然因为浑身肮脏不堪,脸上也满面尘灰,但眉眼之间能看出来,是个年轻人,似乎和他们都年龄相仿。
李观棋暗暗地想:这么年轻的疯子?
看他的样子,多半也是村庄中的人,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儿子。像在这种小山村里面,就算儿子精神有什么问题,也绝然不会将他就这样丢弃在外面。还有,那人似乎与小辉有着深仇大恨,可是为什么他不是冲着小辉扑过去,反而是向他们呢?
等到那人终于从水沟中爬起来,滚到路面上,又开始诡异得放声大笑,用方言不断地嚷着一句话,这次,李观棋听懂了,他说的是:
“都得死!都得死!”
他抬头看了眼身边人,想看看别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就看到身旁的陆琢言朝他眨了下眼睛。
走到半山腰,李观棋的脚下已经站满了泥土,一间房子里有个五十多岁样子的男人走出来。他头上戴着破旧的耳罩,嘴里还叼着根烟。看到小辉,神色暗了一下,冷着张脸。
小辉温和地笑着说:“舅舅,过年好!这是我的同学们。”
那男人听了小辉后半句话,脸上露出些许恐惧的神色,淡淡地点了个头。
小辉招呼他们进屋,然后转身又出去了。
等小辉走后一群小孩终于凑了过来,应该是住在这里的人家的孩子们。李观棋注意到,当小辉在这间屋里时,这群小孩似乎害怕什么一样,都不敢靠近,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小辉出去后,一个两个也逐渐闹腾起来。
其中一个头发短短的,脸颊上全是高原红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过来,站在陆琢言前面,淌着鼻涕问道:“叔叔,你给我准备压岁钱了吗?”
陆琢言很温柔地朝他一笑,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头,不过没有真碰到,“没有哦,我还只是个宝宝呢。”
小孩:…
众人:…
那孩子愣了三秒钟,然后敞开喉咙,引吭高哭,“你怎么能不给我准备压岁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李观棋被他超高分贝的哭声震得耳朵疼。小辉的舅舅走过来,一把把那小孩拽到身后,说:“旦旦不要调皮,哥哥姐姐都没成年呢,怎么给你压岁钱。”
旦旦丝毫不买账,继续痛哭,甚至开始跺脚胡闹:“我不管!每年来这里的这群人从不给我压岁钱!不给我压岁钱就让他们都去死!”
舅舅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红包,塞到他手里,说:“旦旦听话,爸爸给你压岁钱,不闹了。”
那小孩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拿到钱后果然收起来眼泪,挂上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璀璨笑容。诡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喃喃了一句,“希望明年的人要记得。”随后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李观棋从对话中品出了别样的意味,问:“小辉经常带同学回来?”
男人说:“对啊,年年都有。”
卫熙妍问:“那他们后来呢?去哪了?”
“当然是回家了,”男人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们一眼。“不然,你觉得他们应该去哪?”
陆琢言盯着那群小孩,道:“为什么这些小孩这么执着于得到压岁钱?”
“你们知道压岁钱的来历吗?”男人似乎是被按倒了什么兴奋开关,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们说:“传说有一个叫“祟”的妖怪,会在除夕夜里偷偷潜到小孩屋里,把手搭在小孩的额头上,被它摸过的小孩就会被勾走魂魄,从此变得痴傻。一对夫妻发现,如果给了小孩压岁钱,祟就无法在除夕夜接近小孩。从此,每逢过年,长辈都会给小孩压岁钱,所以压岁钱也被称为“压祟钱”。在我们这里过年,压祟钱可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小辉舅舅说完,难得冲他们挤出个阴沉的笑容,李观棋这才注意到,刚才在嬉戏玩闹的小孩也都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们,一个个都咧开嘴冲他们笑。
“草,看得我心里发毛!”傅东暗骂一句。
跟他们说完这些,小辉舅舅也抬脚走了。那一伙小孩也都正常地开始玩起来,李观棋瞄了一眼,发现那里差不多有六个孩子,其中五个孩子以旦旦为首聚在一起玩玩具,身后站着另一个身材干瘦,面露菜色的小孩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
不知道为什么,李观棋总觉得他有些许眼熟。
“所以在这个梦境设定里,我们都是未成年学生?”其他人的讨论声将李观棋的思绪拉了回来。
莫依依:“成年和未成年有什么区别,现在很多高中生也都是成年人啊。”
何雅茹:“或许和压岁钱有关,在很多地方都认为未满十八岁的才算小孩,成年之后就领不到压岁钱了。”
“说的是,不然助梦人也没理由跟我们讲那么多,这绝对是个线索。”王辰焕说。
“来的路上,小辉说,还有四天就过年了,除去今天的一天,只剩下三天。”陆琢言若有所思的说,“这老头是在暗示我们。。”
“暗示什么”李观棋说。
陆琢言:“在除夕夜,只有收到压祟钱的小孩才可以逃脱“祟”的魔爪。按当地的习俗看,在座各位都是小孩,你说暗示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拿到压祟钱就可以避开除夕的危险?”何雅茹问。
“不,不一定只是除夕,不算除夕,我们还要在这里睡上三天呢。这三天里谁能保证晚上不会遇到什么?”
陆琢言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大家都不由自主想到昨晚李观棋那张被劈烂的床。
“但是,我们怎么拿到那个压祟钱呢。”王辰焕问道。
陆琢言和李观棋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了角落里还淌着鼻涕的旦旦。后者仍不知人心险恶,吸了吸鼻涕,冲他们一笑。
下一秒,那两人就冲他走来,一把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两人十分默契,陆琢言抓住旦旦的手,李观棋开始在他衣服里翻找。
旦旦傻傻地杵在原地问:“叔叔,你们在干什么?”
陆琢言脸不红心不跳,微笑着脱口而出:“当然是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