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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水落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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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吴守春杀人,不是为了夺画,而是为了取回?”
李行云听着贯一的解释,猛地站起来,她忽然明白之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照贯一所说,这山水图上的谜题,乃是前固北军崔道将军首创,只为各州营之间传信时,防范外贼劫道所用。用丹青与诗词隐藏消息,不仅可以混淆视听,就算被劫走也不会被轻易解开。
二十年前两国修订盟约,故而此法已多年未曾现世。时隔多年,北虞狼子野心仍旧未消,胡州紧靠北虞,崔道之子崔靖鸿将军率先发现北虞暗地里恐有异动,故而重新启用此法,向各州军营传递消息。
崔将军多疑善谋,只怕传信途中突生差池,故而将山水图一分为二,前后出营。但北虞奸细在暗,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便使计将两名来荣州送信的士兵杀害,将山水图生生夺走。
所以,当夜在青罗坊,刘满英选择在那时击杀张其谷,只是因为提前知晓张其谷会趁着李行画大婚,坊间人群错乱时,将山水图传递出去。只是恰好,那茶铺木头上的驻洞就是他用来传递消息的地方,只要他把画卷起来,藏到驻洞之中,威州来接应的人自会取走。
可惜他不知道,吴守春和刘满英早就发现了张其谷的身份,之所以那么长时间没有拆穿自己,只是为了一次次的从他手上获取北虞的消息。
只怪张其谷太过心急,按照吴守春所想,他本可以不用死的那么早,但倘若他们那晚不动手,山水图一旦落入威州奸细手中,要寻起来更是困难。
故而在张其谷的身死之夜,刘满英狂怒地冲向李行云,并非为了发泄,只是因为她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驻洞之中的画暗中递给吴守春。但万事终有痕,就在她靠近驻洞之时,误将多年来查探到的贼寇奸细名单一角留在了驻洞之中,反而让张清雁抓住了把柄。
张清雁却认为这绝不是巧合,那名单一角能被撕破,留在驻洞之中,正是因为那是一根新木,驻洞中尚有未平的毛刺,所以才划破了名单纸张,因果如此。
再后来张清雁一行人东去威州,吴守春也是因为知晓另半张图在严长丰手中,所以才在城外设伏阻碍他们的前行,又在城内使计拖延时间。但他还是晚一步,虽然提前下毒杀了严长丰,却棋慢一步,让他们把画抢走了。
一步步地,话讲到此处,他们终于幡然醒悟过来,连同在凌峰山“失足”的俞常,名单上所记的每个名字,都是北虞派到东梁的奸细。
所以吴守春才每一次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丝毫不留情。
“在下还有一问,既然已经查到了奸细,为何将军和道长仍旧要隐姓埋名多年,不肯以真实身份面世?”
贯一将回忆的思绪拉扯回来,回答张清雁:“真正在暗处的人,只查是查不出来的。”
否则山水图出营的消息怎么会轻易被北虞知晓呢?
北虞从二十年前战败开始,就没有一刻放下复仇之心,他们在东梁安插奸细,在民间,在官府,甚至在朝堂。
他们查得到蚂蚁,却查不到真正躲在背后的老鼠。
何等吃惊,在场除了贯一,所有人都沉默并且震惊着。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坊间的一起凶杀案,越查越深,到如今,却是关乎整个东梁的大事。
张清雁望着静静躺在案上的两张山水图,他自愧,又自疚,他这才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是何其的重!
回过神来,他们没有时间再去浪费。
北虞蠢蠢欲动,山水图已在他们手上待过一段时间,难保消息不会被破解。如若他们已将消息带回北虞,那北部各州营岂不是危如累卵?到时,各州军营不攻自破,百姓又当如何?
二十年前的血雨腥风不堪回首,他们哪敢再往下想?
两张残缺的张山水图拼在案上,似乎也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两座山合成了一座山,两条江并成了一条河,上阕与下阙合成一首完整的词。
李行云念出画上的题词:“长波照水盈三峦,两岸乌台料相晚。旧时明月渡今人,今人何叹无贪欢。夏折日暖雨早宣,秋来红榆香几段。又把萧瑟山河转,但为马上无路还。”
张清雁的眉头攥成几条川,左右环顾两张画纸,随后又鬼使神差般地借过李行云的匕首开始裁画。
他用匕首在画纸上轻轻地刮,把两张画从装裱上揭下来。不出所料,画纸下面果然还有一层棉麻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只是毫无章法,全无文意。
张清雁摩挲着那些毫无关联的字块,心中反复地思索与揣度。借着夕阳的余光,他紧紧凑在画前,四处搜寻着字块之间的关联。
“诗?诗!”
一盏茶凉,一道风来。
他想通了,马上拿起两张山水图,照着上面的题词兴奋地说:“上阕为子,下阙为母。一幅词,需用下阙解上阕,方得引子,才能解得开谜题。”
李行云与张清雁心有灵犀,无需言语,她便开始研磨,口中也念念有词地解题:“长夏,乃六月光阴,以五行补四季,则为六行取四、六行取五;波折二字,取一波三折,也就是一行取三;日照中天,意为午时三刻,六行取三……”
以此类推下去,九行十二,三行取八,十三取四……共六十八字。
李行云趴在棉麻纸上,他念一个,她圈一个。
“湫”
“水”
“渡”
“定”
“……”
张清雁接过李行云誊写好的字条。
“湫水渡守军十三万,定安口守军八万,红山谷守军七万,武功岭守军五万。防贼有变,初七前,胡州调兵武功岭九万,故营中亏缺,烦请各州营派兵支援。”
李行云细细听信中的内容,说:“看来,崔将军给北部各州营都发了密信。”
“可他们独独只截了到荣州的……”
暮霭沉沉,昏黄的日光无力地挣扎在荣州城的每一个角落,但只是徒劳。
最后的谜题终究水落石出,大雾散去,几个年轻人心中明朗开来。但新的问题又随之出现,他们即将越过前人的庇护,亲自面对即将袭来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