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痕》黑土嘿土

14、踏破铁鞋

　　李行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进荣州的大牢，反倒先进了这贼窝。他们都被绑了双手双脚，分别关在相邻的两个破柴屋里，只隔一面破墙。
　　但两个人居然都格外默契地没有挣扎，坦然的很。张清雁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李行云则是对被关这件事十分有经验，一想到墙对面是从未吃过这种苦的张知州，居然还有一点点的骄傲。
　　“给我把他们看好了，今晚就给大人带过去，若是让他们跑了，小心你们的小命！” 锦娘凌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又逐渐远去。
　　几缕光从屋顶缝隙中透出，直直地射在墙壁上，李行云蠕动着身体靠过去，用脸接住阳光。荣州的五月多细雨，像这样的天气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更何况像这样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张清雁，你机关算尽，这算是栽了吗？”李行云苦中作乐的兴致挺高。
　　张清雁伸展开身体，平平地躺在墙根的杂草堆上，回应她的玩笑：“分明是你学艺不精，过去秦捕头跟着时，我可从未有过如此境遇。”
　　“倒也好，让大人您也知晓知晓这其中滋味，只是少了铁做的拷链，可惜可惜。”李行云不禁小声笑了出来，又问“你在想什么？”
　　“饿了。”
　　李行云只当他是说笑，于是干脆直接问他：“秦量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他回荣州了。”
　　荣州？秦量居然回荣州了？
　　李行云这才反应过来，张清雁没有在开玩笑，她昂起头质问道：“他回去了？我以为你没让他来，是作后手的？”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与难以置信。
　　“我以为跟着你，万事相安的。”
　　李行云又一次被噎住了。
　　张清雁缓缓闭上双眼，越来越觉得背后的杂草堆躺着很舒服，几乎要晕睡过去。：“两日没合眼，睡会吧，别像上回一样，又饿晕过去。”
　　李行云哪是要饿晕过去，简直是要气晕过去。
　　但张清雁说的没错，她的确非常需要休息，连着几天几夜的奔忙，让他们的精神高度紧张，更没时间恢复体力，如何能不累呢？
　　李行云同张清雁一样，只是晒在阳光下不过一刻的时间，双眼便已经重地抬不起来了，最后她也妥协了，连张清雁都不心急，想必必有应对之法，她又何故多余操劳？
　　只听咚的一声，李行云躺了下去，张清雁闻声会心一笑，放下心来，便也往旁边的草堆上转了个身，阖上了眼。
　　日影西斜，金黄色的光从李行云的脸庞转移到了张清雁的发上，扰了他的清梦。
　　只听屋外院内有人声在轻轻交谈。
　　“还不动手吗？天马上黑了。”
　　“不急，等老板娘传消息了再动手也不迟。”
　　“你没听李三说吗？听闻今日严大人闭府不见，连老板娘都没见到人，只怕是有变。”
　　张清雁闭着眼睛，嘴角轻轻浮起一些不屑。心想：一州之父母官，被下毒暴毙家中乃是大事，怎可随意向外透露。只怕锦娘怎么也想不到，他早就暗中派人发消息去吏部，不日新任知州就会前来就任。而严长丰的尸体也早已入棺停灵，就等新任知州上任后，再将严长丰已死的消息昭告天下。至于严长丰的死因，恐怕就要等待案情水落石出后才能得以宣告。
　　况且如今吏部已知此事，处于安稳民心的考虑，更会将严长丰之死的消息压得紧紧的，怎会让锦娘一介平民知晓？
　　“怪，真是怪。”
　　“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就这样关着？”
　　许是说到重要之处，两人的交谈声越发的小了起来。
　　“这两人事关重大，敢冒充大人来找老板娘，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是说，他们和荣州那条线有关系？”
　　荣州那条线？张清雁反复琢磨这几个字，难不成他们指的是张其谷？看来名单上的这些人互相之间都暗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难怪当时锦娘对张其谷的死表现的那么惊讶。
　　那么锦娘口中所指的“东西”，到底是那木头蛀洞中发现的碎纸，还是那半张山水图？可若是碎纸，锦娘便没有必要刻意提出来，她分明应该是知道严长丰手中有一份更加完整的名单。
　　若是山水图，那锦娘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大抵是张其谷并没有按照约定把画交到她手里，她是觉得张其谷一死，那么山水图必定丢失，故而对张其谷的死既惊又惧。
　　可他们在荣州时，从张其谷的尸身和家中都没有搜到任何关于山水图的线索。说来说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山水图被凶手带走了。
　　而如今刘满英已死，也就是说，那山水图必在吴守春的手中！所以他夜中返回严长丰的家中，便是要窃取山水图，与张其谷那半张合成一张完整的画。
　　门外的人继续交谈：“荣州那边向来是同老板娘单线联系的，若不是我上次记错日子，误上角楼替老板娘燃香，只怕除了大人，这辈子都没人知道荣州是怎么同威州联系的。所以啊，这两个人既然知道张其谷的事情，必是荣州出事了！”
　　他们说的倒是没错，对锦娘他们这些人来说，既联系不到张其谷，也联系不到严长丰，简直是孤立无援，说是大事也算轻了。
　　夜幕降临，攒金阁燃起烛光，放眼望去只见灯火四溢，光芒耀眼，亮的整个威州城都好似白昼，举头三尺的黑夜也收敛了嚣张，反而衬得攒金阁更加威武光华。可这光芒万丈之下，爽朗笑声之中，到底藏匿着多少肮脏之事，谁也说不清。
　　张清雁不再听，沉下心去静静地等待着他想等待的人。
　　“说得对，看来这两个人不可轻视，还需加紧看管。”
　　“切记，老板娘没有发话，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误了大事，怎对得起。”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大约是见依旧无人来通知，心知今日应该不会对柴屋内的两人有什么动作了，便一前一后俩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