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我们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他忙着看病人,考试,上手术。我忙着做课件,改作业,上辅导课。晚上坐在桌前:哥,睡了吗?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有点冷。临河也下雨了吗?披着你的睡衣,贴着衣领闻着你的味道。一本书从书架上掉下来,吓我一跳。原谅我喜欢学校就像爱你一样,四季花开。我们几天没联系,你好吗?我开始不安,左手轻触着自己脖颈,有一种失恋的感觉,想念与盼望让我笑着哭出泪来。这一刻想见你,不顾一切。凌晨时站在程晓面前:“搭夜车,也不打电话,还下着雨,你傻不傻呀。”他穿着睡衣,说着温暖的身体将我抱离地面,鼻尖轻轻蹭着我的脸,转身慢慢走进屋内。早晨醒来,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是来查岗吗?”“没有啊,就是心里慌张,就是想两个人一起睡。”我的手指不停的轻抚着他的头发,从耳前到耳后,一下一下重复着。他伏在我的胸口:“嗯嗯,幺,喜欢你。早点在桌上,牛奶用微波炉热一下,在家等我一起回学校。”
过年的时候,程晓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家。去看了父亲,他们住在不大的楼房里,老人家还是那么瘦,眼睛花的厉害,不做私活了。程晓陪着喝酒,聊天。他们很开心。偶尔他们会看看我。我静静坐在旁边像个外人。以前巷子里的邻居都住的不远,碰见了会聊聊天。程妈妈一家住在相隔一站路的另一个小区里。年夜饭在程妈妈家吃。程远在西藏没有回来,大姐,二姐初二回娘家。饺子,油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我们陪老人家一起守岁。凌晨十二点的时候,鞭炮齐鸣,烟花闪烁。晚上我俩住在程远屋里,像小时候一样。初二大姐三口,二姐五口,一下屋里拥挤起来,外面的鞭炮声不断,三个大孩子跑进跑出。二姐的老三已经四岁,是个超生男孩。他胖嘟嘟的趴在程晓背上看放花。程爸爸依然严肃,头发已花白。偶尔也抱抱这个小外孙,嘴里叨咕着,那个小藏藏在就更热闹了。晚饭后我俩回医院宿舍。过节的夜晚张灯结彩,空气里弥漫着烟火味,与小时候不太一样,烟火冲向十几米高,但绚丽缺少了一点纯真,少了杂乱无章,少了意想不到的快乐,像程式化慢慢落幕。或许我们长大了,爱已有所属。程晓推着自行车,我俩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他浅浅酒窝,随着笑颜舒展,像月光一样迷人。三楼的宿舍不大,一张床,书桌,书架,衣柜占去一半,进门口有洗手池。程晓从家里带来毛毯,褥子在床边打地铺。“哥,床也可以挤下。”我蹲在他旁边说。“床上你睡。”“不想一个人。”说着我倒在铺好的褥子上。他拉过被子凑过来:“地下不会吱吱响。”“啊……哦哦…”我瞬间明白,拉上被子羞羞掩住了脸。我们去看夜场电影《w的悲剧》,他问我:“好看吗?”“嗯嗯,喜欢女主的开怀和浪漫。”我说。半夜无人的窄窄的人行道上,我微笑着注视着程晓,手指触着红色砖墙,一步一步左右晃着身体向后退着走,保持距离,模仿女主托着灰色大衣边缘屈膝向他谢幕。他微笑看着我,风度翩翩的快步追上来,宽阔的手掌搭在我的肩部,我们目光相接,莞尔一笑,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程晓值夜班,我早早睡下,半夜有救护车声。中午打来电话说不要等他。凌晨时才回来。“七点钟叫我。”他便睡了。十五之前我回学校。临走抱着他:“胡须长了,扎人。”“嗯嗯”他答应。“有两件新衬衫在柜子里。”“嗯嗯。正气水带了吗?”他问我。“嗯呢,那支笔下水不利了,你的论文在抽屉里,你再仔细看看。”“知道了,没人同我挤床了。记得按时吃饭,睡觉。”他的脸颊贴着我的头发嘱咐我。
年过了,我像孩子一样静下心来开始复习功课,桌上堆着从吕教授那里借来的复习资料,专业书籍。《文学理论》,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外国文学粗略看过一遍,政治理论,外语背完就忘。我同程晓说是不是过了做学生的年龄了,他唬着脸说:“别贪玩。”“我哪里贪玩,我是忙着谈恋爱。”他走过来吻我;“要不我替你去考?”“去。”我推开他坐到桌边。“还有个事,差点忘了,我们升副高要到地县锻炼,下个月去宁县。”程晓慢慢说着。“啊,二姐不是在宁县吗?去多长时间?”“一年吧,你好好学习,我好好工作。如果我去当院长了,就不回来了。”“不行,那里怎么能行?官迷了?”我站起来瞪着他。“我知道,骗你的,书呆子。”他得意的笑了。“那也要一年呢,二姐可以照顾你。”“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别担心。倒是你,一会头晕了,一会呕吐了。”他开始取笑我。“很快的,回来家属楼就建好了,我们住大房子。”“嗯嗯。”
暑假的时候我去看程晓,我们住在二姐家里。二姐与程晓长得很像,小巧精致但没有酒窝。初中毕业在这里插队,后来认识二姐夫,在这里成家。他们在一家砖瓦厂上班,后来姐夫停薪留职,包一些基建小工程干。二姐在家照顾老人,孩子。宁县干旱缺水,是西北有名的贫困县,也是高考状元县。吃过晚饭,我们在街上逛,路灯很暗,行人车辆不多,远处有地基的打桩声,塔吊高处有灯光,远远得很亮。医院离二姐家不远,多数时间程晓住在医院宿舍。程晓同我讲着他的工作内容:“不太忙,有时有急诊,我正在帮他们健全科室一些制度,流程。特别是培训部的工作,除了护理人员的定期培训之外,年轻医生的学习更为重要,临床经验的积累和手术的现场的观摩交流,整体医院的医疗水平就可以提升起来。当然,硬件配备也是必需的。”我安静的听着。“其实做起来很不容易呢”。“人生再来一次,我想与你一起学医,或者做你的学生。”我碰碰他的手臂。“瞎说,我们这样最好了。我还想当教书先生呢。天天面对姹紫嫣红和翩翩少年,多开心。”我斜了他一眼:“妒忌了?”“嗨,不许胡思乱想。”他盯着我说。“我喜欢脸上有好多坑的人。嘻嘻。”我笑着去触他的脸。“得了好处还说呢,哎,我记得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值夜班,碰上急诊,是车祸,四个伤者,没法看,两个伤情太重了,没救过来。我们两个年轻医生坐在过道里大哭。那时真是觉得选错了职业,真是灰心丧气。”“现在呢?大夫,你长大了,成熟了?”我问他。“唉,被折磨的麻木了,但上进心还在。”他看着远方。“你们尽力了不是吗?所有的事都不可能零风险啊。你们从医的时候都诵过誓言。”“你怎么知道?”他凝视着我。“在书上看到过。”“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与他肩臂碰撞着,断断续续的诵读着。
小外甥跟我越来越熟悉,关系越来越好。白天程晓上班,我和小朋友一起看动画书《孙悟空打妖怪》,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一起搭几木。几木是陈晓买的,好多拼件,还有彩色拼图,可以搭城堡,搭塔楼,可以想像烟花,想像游乐场。我小时候也喜欢几木,可惜丢了拼图,木块被丢到火炉里,只看到喷着火星的火苗。中午二姐烙了油饼,叫我们进屋吃饭,小外甥不肯。二姐只好端了饭菜出来吃。小外甥潦草的吃完,说要再看《打妖怪》,二姐立刻沉下脸来:“不好好吃饭,什么妖怪妖怪的,不是正经人。”“歇会睡觉去。”二姐捡起碗筷转身进了厨房。我与小外甥对视一眼:“去睡,等会儿给你讲故事。”我扮着鬼脸小声说。小外甥扭着屁股慢慢走到屋门口的台阶边,转过脸来:“妈妈说:大舅结婚了,小小舅就回自己家去。”“啊?”我没听清。“小小舅你怎么办?”孩子重复说着走进屋,我坐在小凳上没有动。晚上小孩子要同程晓一起睡在凉炕上,重复的同他讲我们白天做的事。讲我如何被蚊子咬了。如何几木塌了。后来闻着他的小毯毯才睡着。
夜里,我与程晓并肩坐在院子的西北角落里的长凳上,仰望星空,是朦胧的,清爽的。院子不大,坐北朝南台阶上是一排屋子,是正房,北面是一出宽敞的厨房,门口一颗不高的核桃树,冠幅向阳光方向歪歪斜斜伸展过去。旁边是随意的桌椅板凳。东侧低洼处是一口盛水的窖,上面是深色的盖板。“哥”我仰着头低声说:“我们在一起,你快乐吗?”“嗯,你呢?”他反问我。我仰着头看着天空又问:“人生那么长如果哪天你烦了…或者我们厌烦了彼此……”“什么?”程晓有点惊诧的声音。“你说什么?”他转过脸眼睛直视着我。“怎么了?”他低声追问。“没有吸引力什么的……”我转过脸来摇摇头。白天的阴影掠过我的脑海。程晓身体向后摞了摞:“就知道你没事瞎想。聚少离多,哪里时间长,还厌烦啊。你啊…想摆脱我吗?”然后他仔细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现在想喝水。”我回过神来,摸摸耳垂:“没有啊。”我拽着他衣角慢慢起身踮着脚尖去厨房端来水,一只印着旭日升的白瓷缸子,他大口喝着。“我也要喝。”“啊,哈哈。没了。”他说着又抿了最后一口,转身半跪,昏暗里,我们面对面,少许清凉的液体灌进我的嗓子,我缓缓咽下,有几滴从我们的唇边滴下。他看着我慢慢离开,我却不自禁抬头去迎合他。“嗯哈”他的胸口接纳我,我们身体抖动着轻声笑着。“幺”他轻声叫我,“嗯”我转过脸来。“以后我们老了,就住这里来,找个大院子,种点菜,种点花。”“没水呀。”我提醒他。“你就是我的水源。”他说着低下头来亲我的额头。“等时间过去了,一切都会方便的。”他仰望天空继而转向我:“我是认真的。”“二姐说他们以后会搬到临河呢。”我说。“嗯嗯,这里像不像世外桃源。”他手指着远处。“嗯,这里安静,夏天凉快,就我们两个人。”我靠在他身上一起眺望着遥远的浮着薄云的天际。
姐夫的工地就在附近,他是一个温和的小个子男人,穿着褶皱的西装,有时候谦和的让人不知所措。有时晚上会带他的朋友一起来,他的朋友会带他的智障儿子来,白白胖胖的,也是超生的,不时地转过头,拧着脖子,支支吾吾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有一晚朋友带一个妖妖的女人来,那女人不时地微笑着,用那涂了黑色眼影的丹凤眼漂着程晓和我。那晚夜里院子里传来重重的摔门声和脚步声,我坐起来想去看看,黑暗里程晓说“没事,睡吧。”第二天的确没事。
第二年考研低空飞过,我求程晓奖励我。他说等他回来要什么给什么。后来程晓忙没有回来,那边院长再三请求让他再呆半年。我买了件羽绒服寄给他。初二他回来看我,我说他是百忙中给我的遥远奖励。“我想跟你回去。”我躺在他怀里提着要求。“冷,真的冷。二姐他们都在临河。暖和了来。”他吻着我的头发说。“嗯,一个人没事干。做什么啊?我想你呢。啊……”我不依不饶。“半年很快,幺,幺…乖……乖。院长休假回来,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他哄着我。初五程晓便回去了。
过完年王宇从西安开车来,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他说梦里几次梦到我,自是玩笑话。之前房子的事正要谢他们呢。他们一起过来,王宇搂着我的肩膀:“我这个弟弟一点没变,白白净净的,瞧我忙的老的,怎么办嘛”。“你是富态,我的老总。”赵书辉哈哈笑着说。大家喝酒碰杯,还有赵书辉的两个朋友。“在学校,挺好的,稳定。跟王琳一样,学者型的。”赵树辉与我碰着杯:“谢谢那孩子的事。”“太客气了,小小的事情。”“孩子家长去学校找过领导,说不行。”“哦,主要是挂科了。转专业大二还是可以的。”我解释着。“来,明老师,谢谢你。先干为敬。”赵书辉客套的微笑着。“我也要谢谢你呢。”我端着酒杯。“来来,一起一起。”王宇转过来与我们一起碰杯。“还住那里吗?”王宇有点醉意。“嗯嗯。”“回头换个大的或者再买一套。”他一边说一边晃着酒杯,紫红色的酒就顺着弧形内沿一圈一圈向上旋着。“以后可能没有福利房了。”“有闲钱可以做个投资。”“是啊,应该是大的趋势和机会。”赵树辉接着说。我静静听着他们的聊着内需,GDP,下海,停薪留职……
托人买了一块天王机械男士手表,五月二十五日程晓33岁生日。他回临河了。一天下午写作课,门房电话叫我,平时程晓不会上课时间打电话来。我虚掩了门悄悄下楼来。电话里传来程晓大姐的柔柔的声音:“小明,是我,大姐。”“哦,大姐,什么事?”我打着招呼“你听我说:程晓是我们家的长子,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走到今天,我爸我妈很不容易,你们现在这样让他们如何做人呢,让我们一家人如何面对呢,你们不考虑工作,前途吗?你小时候我们怎样待你,不能恩将仇报吧。放手吧,你们还年轻,路还长。。。在听吗?”“嗯嗯”,大姐声音提高:“分开吧,全当是为了程晓,他以后会有家,有孩子。他会升科主任,再以后做院长。你有问题不能坑害了我弟弟,你也是为人师表的人,别让我们到学校去找你……”我无力胆怯的垂下拿话筒的手,那边还在说…然后传来女人的抽泣声……听得出那哭泣是伤心和无助。我回到宿舍,坐在床边,回忆着有问题的我的过往曾经。我们怎么开始的呢,我们喜欢彼此,我们是如何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彼此呢。我像黑暗里的小丑蜷缩在床边的角落里暗自落泪。每个人都有缺陷,是微不足道的,奇奇怪怪的,五彩缤纷的,是与生俱来无法抵御的……打开抽屉,拿出那块还未送出的腕表,金属的冰凉让我将它甩到地上。晚上没有吃饭,拿出信纸,分开总要理由。
一个月后,程晓站在我面前:“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别人紧张。他用力抓着我的胳膊:“我们一起长大,相互信赖,相互爱慕,与其他男女之情没有区别。我们是成年人,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他们决定是非曲直。”“他们不是别人,是你的亲人。他们没有错,是我们,不是,是我有问题,怜悯不是爱。”我甩开他拉我的手。“你这话你自己都不相信吧,四年了,在这里,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还有温度,你敢说不是爱吗?”“我现在后悔了,不愿意了,讨厌你了,可以分手了吗?”“不行,我不愿意,这么远,我们来来往往,风雨无阻。我们承诺彼此要照顾一辈子的,今天你随便要替我做分手的决定,你能分担我的感受吗?你问问这些书,杯子,床…它们愿意吗?”“我不要它们。”我怒不可遏的扬起胳膊将这些物件一一摔到地上。“我帮你,如果你舒服一些。”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厨房,我追过去,挡在他面前,用力推他,他向后趔趄着退去,我手里的碗开裂在地上,几个苹果也滚落在地上。“不过了,是吧?你将我也摔死在地上吧”。说着他的右手向门框撞去。我怔在那里,手垂下来,颤抖着。他皱起眉抬起手看了看,手指活动了两下,又垂了下去。殷红的血从他的手掌外侧渗了出来。我开始惊慌失措,上前拉住他:“你在干嘛?出血了,伤了哪里?”他推开我,咬着牙吼道:“我的血就是你的血,疼吗?”两个人的战争停下来,我头发晕,在屋里转来转去慌张找纱布:“你以后有家不必告诉我。你不懂我吗?你干什么,你是大夫,你这样吓唬我。”我开始语无伦次。“家就在这里,我要残废了,你得一辈子养着我,我可是赖上你了。你继续摔,我继续买。怎么样。”我颠三倒四的弄来盐水,创可贴,纱布,手腕侧面都破皮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样包,拉紧,留个角在外面,拉紧再来两道……好了,剪开,打结,方结。这样也行。”他声音由高到低。“要不要去医院照个片子?你确定没事?”我紧张的盯着他的手。“嗯,没事。就是有点疼。”他受伤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他们在乎我,我在乎你,你是我心的一部分。” “但我在乎他们啊,我在乎他们对你的情感啊。他们担心你的未来。我不想让你委屈。”我仰起头眼里含着泪。“不碍事的,他们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相信我。”他拥我在他怀里,受伤的手揽在我的腰部。
我们依着床沿坐在满目凌乱的地上,小凳上放着我拼凑出来的炸酱面。我用筷子将面划断,一口一口喂他:“咸吗?”“还好。”他舔舔嘴唇:“我们会打架吗?”“不会,我打不过你,我们或许会同归于尽。”我没有看他回答他。程晓用左手轻敲着我的头;“瞎说什么,多大了,还是小朋友吗?呸呸呸。”而后他停顿了一下又说:“还记得小时候你与程远打架吗?奶凶奶凶的。”“嗯,他弄坏了我的小人书。”“我妈还锤了他两巴掌呢。”他说。“嗯,其实程远挺好的。” “其实大姐人也好。程晓自言自语着:“两口子下岗,没着落开早餐店,妈妈帮着带孩子。不容易呢。” “嗯奥”我答应着。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收拾屋子,程晓一只手整理着桌子,他看到了被我摔裂表壳的那块表,还有那本《挪威的森林》。晚上半躺在床上他问:“那块表是我的吧?”“嗯,送你的,我重新买一块吧。”他看看我:“没事的,还不好意思,给我吧。我回去换一个表壳就行了。我的东西也摔。”“对不起,我从小这样长大,品行差。”我小声嘟囔着,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他拉我靠着他:“你这小脾气,以后别把我给摔了就行了。”“你这手能上班吗?”“不能啊。”“那怎么办啊?”“休息陪着你呗。”他斜着眼睛瞧着我:“院里新来了个副院长,开会,学习。有点小烦。”“那有事呢?”“没事,我打招呼。”我转头突然问他:“以后某人要做院长吗?”“谁?啊,没啊,谁说的?”他反应过来。“瞎猜的。”我说。“你个小脑瓜,又瞎想。”一会儿他又说:“怀抱理想,我承认。但还需要…走走小道……需要一点谄媚,好像应该也没错吧。”我盯着他的脸惊异的说:“你还要谄媚?”“不懂吗?”我摇头。“我教你。”说着俯过身来,脸上洋溢着不善的笑容。我尽力推他:“你的手。”“不碍事,嗯,需要你帮个小忙……”。我们一起嘻嘻的笑着,做着“谄媚”的事。
程晓分得一套医院福利房,是医院与二建公司共建的家属院。我在职研究生毕业,升讲师。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程晓父亲突发脑梗去世,丧事后我去看他,他很难过:“程远说老爸自小偏心我,吃穿,读书都紧着我,他像捡来的,可我很少回去看他。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程晓沉稳,细致,刚硬很像父亲。“我们也会像父亲那样老去。”我安慰他。“我们的事我跪下求他原谅,他含泪转过头去,双臂抬起扶着门框,瘦削的肩部颤动着。他说我是长子,要好好照顾妈妈和家人。他那样隐忍……痛苦的妥协了…”我们坐在沙发上,程晓伏在我肩上哭出声来。我的手掌上下轻抚着他的微颤的手臂,他忍住悲声,依在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