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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死灰 ...

  •   。。。。。接上文。。。。
      宋闻璟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像道刺眼的伤疤。
      夕阳的余晖斜斜切进客厅,在父亲递来的那张纸条上投下斑驳阴影——泛黄的便签纸角落还沾着咖啡渍,是四年前江聿风匆忙写下的号码。
      "再打打看?"宋成往凉透的茶水里续了热水,瓷杯边缘腾起的雾气模糊了镜片。
      他看着儿子第三次重拨号码,听筒里机械的忙音混着挂钟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客厅里织成细密的网。
      "肯定是在躲我。"宋闻璟突然把手机甩在沙发上,褪色的布艺陷出小小的坑。
      他想起雨夜电话亭里江聿风苍白的脸,想起对方咳出血沫时还强撑着露出的微笑,"那天我不该那么凶的......"
      当他抓起手机要给江宁打电话时,宋成的茶杯重重磕在茶几上,清脆的声响惊得他手指一颤。
      父亲别过脸去,喉结艰难地滚动:"要不明天再......"
      "我现在就要知道他在哪!"宋闻璟的声音在颤抖。
      电话接通的瞬间,电流声里传来急促的喘息。"江叔叔?"
      宋闻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客厅的落地窗外,暮色正将梧桐树影拉长,"我想和江聿风聊聊,就现在。"
      江宁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屏幕冷光照亮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
      病床前,江聿风正艰难地撑着坐起,输着液的手背青筋暴起,像盘踞的青蛇。
      少年骨瘦如柴的手指向前伸,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给我......"
      "小风,你真要......"江宁的声音被警报声截断,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
      护士冲进来的瞬间,江聿风攥住手机贴在耳边,化疗药物顺着输液管缓缓滴入血管,刺痛感蔓延全身。
      "小哭包。"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仪器嗡鸣,"老地方,九点。"
      监护仪重新恢复规律的滴答声,江宁抹了把眼角的泪,将毛毯轻轻盖在侄子身上。江聿风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灯光,想起欧阳主任说的"最多还有三个月"。
      他摸出枕头下的旺仔牛奶罐,铝罐上的卡通奶牛咧着嘴,倒映出他逐渐涣散的目光。
      宋闻璟站在玄关处换鞋时,父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他说要离开......"
      "我不会再让他走了。"宋闻璟甩开手,白色运动鞋踏碎满地夕阳。
      他没看见父亲在身后掏出药瓶,颤抖着吞下治疗心绞痛的药片,也没看见父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希望你还有时间......"
      相约的地点在宋闻璟家附近的一家的小饭馆,以前他们常常来这里吃饭,老板都对他们很熟悉了。
      腊月的北风卷着细雪扑在饭馆玻璃上,将暖黄的灯光晕染成朦胧的雾霭。
      宋闻璟第三次抬手看表,玻璃表盘映出他紧蹙的眉峰,蒸腾的热气在镜片上凝成水珠。
      他面前的四菜一汤已经凉了两回,清炒时蔬的翠绿渐渐暗沉,唯有砂锅豆腐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刺骨的寒气裹挟着细碎雪粒涌进来。
      宋闻璟猛地抬头,看见江聿风裹着厚重的黑色大衣立在门口,羊绒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两人的目光隔着氤氲的雾气相撞,宋闻璟的心跳漏了一拍——记忆里那个永远挺拔的身影,此刻竟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
      江聿风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骨节泛出青白。
      化疗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鼻腔里残留的消毒水味混着饭馆飘来的饭菜香,刺激得胃部翻涌。
      他想起欧阳主任临走前的警告:"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连吹五分钟冷风都可能引发感染。"但当他瞥见宋闻璟眼中亮起的光,还是咬着牙跨进门槛。
      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江聿风能感觉到化疗后脆弱的免疫系统正在发出警报,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颈,可他的视线无法从宋闻璟身上移开。
      那人穿着高中时常穿的藏青色毛衣,袖口还留着他当年缝补的针脚,此刻正慌乱地起身,碰得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快坐快坐!"宋闻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伸手去拉江聿风的胳膊,却在触及那层单薄衣料下嶙峋的骨骼时僵住。
      江聿风费力地拉开椅子,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镇痛泵在大衣口袋里持续震动,提醒着他每多停留一秒都在透支生命。
      他不敢看宋闻璟盛满关切的眼睛,低头盯着瓷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有什么事......直说吧。"
      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雪粒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宋闻璟望着江聿风颤抖的指尖,发现对方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银色戒指——和他贴身藏着的一模一样。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忽然分不清眼前人是真实存在,还是无数个深夜里萦绕在记忆中的幻影。
      “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先吃饭吧,都是清淡可口的小菜,江叔叔说你不能吃太多重油重盐的,这是我特意为你点的。”
      瓷勺舀起豆腐的声响在寂静的桌间格外清晰,宋闻璟将温热的汤碗推过江聿风面前时,注意到对方握着筷子的手正不可抑制地轻颤。
      化疗后的指甲失去血色,泛着病态的灰白,指节上还留着留置针的淤青。
      "尝尝这个。"宋闻璟的声音裹着小心翼翼的期待,"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百合山药粥。"
      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却遮不住江聿风吞咽时喉结剧烈的滚动。
      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翻涌,每嚼一下都像在碾碎神经,胃袋痉挛着发出抗议,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下第三口,嘴角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还是老味道。"
      窗外的雪粒扑簌簌砸在玻璃上,将暖黄的灯光晕染成朦胧的雾霭。
      宋闻璟盯着江聿风苍白的唇色,突然想起高中时两人挤在这张小桌前,少年总爱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偷偷夹给他。
      此刻对方却像座沉默的冰山,用沉默将所有过往冰封。
      "在纽约的实验室......"话未说完,江聿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住嘴唇的动作太过用力,暴起的青筋在皮肤下蜿蜒如蛇。
      宋闻璟慌忙递上纸巾,却在触到那只手的瞬间僵住——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当"我们重新开始"几个字冲出喉咙时,宋闻璟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死死盯着江聿风低垂的睫毛,看见那里凝着细小的水珠,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记忆里无数个深夜,他对着手机相册里的旧照练习这句话,此刻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却换来漫长到窒息的沉默
      楼梯突然传来欢快的脚步声,混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笑声。
      宋闻璟转头的刹那,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色彩——穿驼色大衣的男生抱着热奶茶蹦跳着过来,发梢还沾着雪花:"哥!我给你带了姜茶......"
      江聿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肉上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感觉化疗带来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却强迫自己伸手揽住男生的肩膀。
      对方身上清新的雪松香水味刺得鼻腔发酸,与记忆里宋闻璟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重叠,又迅速撕裂。
      "宋闻璟,我们早就结束了。"每个字都像钝刀在剜心,江聿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别再来找我。"
      起身时撞翻的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不敢回头,生怕多看一眼就会溃不成军。
      雪幕中,江聿风靠着路灯杆剧烈喘息。镇痛泵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提醒着他每拖延一秒都是对生命的透支。
      指尖还残留着宋闻璟掌心的温度,可他知道,这场精心编织的谎言,是他能给爱人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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