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叶语梦然

95、官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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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主任，我可不可以去看看这个病人啊？"宋闻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欧阳主任白大褂口袋露出的病历一角，上面"江聿风"三个字像把生锈的刀，在视网膜上反复剐蹭。
　　走廊的穿堂风卷起他未系好的领带，在冷白灯光下轻轻摇晃。
　　欧阳主任的目光掠过年轻人紧绷的下颌线，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却还是摇了摇头："医院规定重症监护区必须严格管控，非直系亲属和主治医生不得入内。"
　　他伸手拍了拍宋闻璟的肩膀，触感硌得掌心发疼——这个总把"我没事"挂在嘴边的学生，原来已经瘦成这样。
　　宋闻璟咬住后槽牙，强迫自己弯起嘴角："明白的主任，您别为难。"
　　喉间翻涌的苦涩几乎要漫上来，他想起四年前江聿风发烧到40度还坚持给他补课，苍白的手指捏着笔在草稿纸上沙沙写着公式，说"等你考上医学院，我带你去看真正的人体解剖"。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破凝滞的空气。年轻医生举着监护仪报告狂奔而来，白大褂下摆扬起的弧度里，宋闻璟瞥见报告上刺目的"血氧饱和度68%"："欧阳主任！602床突发DIC，血压正在断崖式下跌！"
　　欧阳主任的瞳孔骤然收缩，刚解开的白大褂纽扣重新被扣得严丝合缝。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扫过宋闻璟手背，那道熟悉的药皂味里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宋闻璟望着前辈踉跄却坚定的背影——连续五小时的手术后，那双曾精准持握柳叶刀的手，此刻还在轻微颤抖。
　　消毒水味突然变得浓烈，宋闻璟低头凝视胸前的听诊器，金属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陆晨铭发来的消息框跳出来："大忙人！老张生日局敢鸽我就把你黑历史做成PPT！"配图是高中时他穿着兔子玩偶服表演的照片。
　　记忆突然闪回医院天台，江聿风倚着生锈的防护栏，晃着手里的旺仔牛奶说："小哭包，等你成了最厉害的外科医生，我就把藏了十年的秘密告诉你。"少年身后是漫天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宋闻璟的脚尖。
　　【阿铭，周六晚上不见不散！】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宋闻璟摸出储物柜里的实习医生铭牌。
　　金属表面倒映出他泛红的眼眶，铭牌边缘刻着的"救死扶伤"四个字在灯光下微微发烫。
　　远处传来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混着欧阳主任沉稳的指挥："准备气管插管！肾上腺素1mg静推！"
　　宋闻璟将铭牌别回胸口，转身走向更衣室。走廊的应急灯在他身后明明灭灭，白大褂下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某个暴雨夜，那个逆着人群奔向急救现场的身影。
　　周六傍晚的七喜酒吧霓虹闪烁，彩色光斑在磨砂玻璃上流转。
　　宋闻璟推开雕花木门时，冷气裹挟着威士忌的醇香扑面而来。
　　他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额发，白色格子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不经意间松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阿铭，宋闻璟他真的会来吗？不会反悔吧？"老张捏着啤酒瓶的手微微发颤，瓶身凝结的水珠滴落在牛仔裤上。
　　陆晨铭倚着吧台轻笑，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他要是敢鸽，我就把他解剖课吓哭的视频发到校咱们的兄弟群。"
　　话音未落，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宋闻璟的白衬衫被夜风鼓起，细碎的刘海在眉骨投下阴影，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蒙着层薄雾。陆晨铭吹了声口哨："哟，咱们宋医生这是要走文艺路线？"
　　"医院白大褂穿习惯了，随便抓了件衣服。"
　　宋闻璟扯了扯领口，目光扫过卡座上的空位——那本该是江聿风的位置。
　　老张热情地揽住他肩膀："快坐！就等你开酒了！"水晶吊灯在威士忌杯里碎成光斑，宋闻璟仰头灌下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当他放下酒杯时，正对上李沐昕递来的目光——少女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冷光，恍惚间竟与江聿风出国前塞给他的银色戒指重叠。
　　"其实，这回除了给老张庆祝生日，我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宣布！"陆晨铭的声音盖过震耳欲聋的音乐。
　　宋闻璟的手突然攥紧杯壁，冰块撞击声清脆得刺耳。
　　当李沐昕踏着高跟鞋走来时，他看见她耳后晃动的珍珠耳钉，和记忆里某张照片里江聿风戴着的那副一模一样。
　　"订婚快乐。"宋闻璟举起酒杯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却怎么也冲不散喉间的苦涩。
　　酒精在血管里奔涌，让他想起手术台上温热的鲜血，想起江聿风最后塞给他的那罐旺仔牛奶，铝罐表面还带着体温。
　　凌晨的酒吧逐渐空荡，宋闻璟独自倚在吧台。玻璃杯底的冰块早已融化，倒映着头顶明灭的彩灯。
　　当他的目光扫过角落时，整个人突然僵住——那个戴着黑色绒帽的身影，白色衬衫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与江聿风总戴着的那枚鱼骨吊坠如出一辙。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宋闻璟撞翻椅子冲向门口，酒意化作冷汗浸透后背。
　　霓虹灯管在雨幕中晕成斑斓的色块，他看见那个身影拐进巷口，白色衬衫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江聿风说过"如果哪天走散了，就去我们常去的老巷找我"。
　　他追到巷尾时，只看见满地散落的旺仔牛奶罐，铝罐上的卡通奶牛咧着嘴，在积水里漾出扭曲的笑容。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混着他剧烈的心跳，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