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叶语梦然

93、错过

　　。。。。接上文。。。。
　　铝罐拉环弹开的脆响在空荡的走廊回荡，宋闻璟仰头饮下一口温热的甜奶，记忆突然被这熟悉的味道撕开缺口。
　　四年前某个深夜，江聿风也是这样将一罐旺仔塞进他冻僵的手心，笑着说："甜食能治愈所有不开心。"
　　此刻他攥着空罐环顾四周，只看见惨白的日光灯管在天花板上明明灭灭，连保洁阿姨的推车轱辘声都消失在转角。
　　指腹摩挲着罐体上卡通奶牛图案，宋闻璟才惊觉江聿风离开已有1460个日夜。
　　这些年他将自己泡在解剖室和图书馆，用密密麻麻的课程表填满每分每秒，可每当午夜梦回，少年带着薄荷气息的拥抱总会化作虚影，在他伸手触碰的瞬间消散在黑暗里。
　　"哥，原来你已经走了四年了……"喉间泛起酸涩，他蜷缩着身体将脸埋进膝盖，声音混着哭腔变得支离破碎，"国外的实验室冷气还那么足吗？你胃不好，会不会又忙得忘记按时吃饭……"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目，他想起手术台上渐渐冷却的躯体，想起家属崩溃的哭喊。
　　泪水滴落在斑驳的瓷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宋闻璟抱着膝盖颤抖，直到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他慌忙抹脸抬头，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却只看见欧阳主任夹着病历本的身影。
　　白炽灯在主任镜片上投下冷光，将那声叹息切割得锋利："哭有用吗？事情已经发生了。"
　　宋闻璟猛地起身，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主任……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他盯着对方白大褂第二颗纽扣，想起手术时飞溅在那上面的血珠。
　　欧阳主任却突然将病历本拍在他肩头，力道大得让他踉跄："我带过的实习生里，没人能在死亡率95%的手术中坚持六个小时。但你现在这副样子，对得起患者用生命给你上的这堂课吗？"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动着凌晨三点十七分，宋闻璟望着主任镜片后严肃的目光。
　　"小哭包，当医生要学会把眼泪变成手术刀。"此刻欧阳主任的声音混着记忆里的叮嘱，在寂静中炸开："益生医院的培训名额，我只给能把失败踩在脚下的人。"
　　金属罐体贴着心口发烫，宋闻璟深深鞠躬时，发梢扫过潮湿的睫毛。
　　他听见自己沙哑却坚定的声音："主任，我一定能站在那里。"
　　转身时，应急灯的绿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与记忆里并肩的两道身影重叠。
　　凌晨的风从安全通道门缝钻进来，宋闻璟抱紧怀里的旺仔罐。
　　他知道通往顶峰的路还很远，远到要穿过无数个这样的深夜，要经历更多的失败与质疑。
　　但掌心的温度告诉他，当他终于站在最亮处时，那个总在他身后默默点亮一盏灯的人，一定会笑着走向他，就像四年前那个飘雪的黄昏，带着一罐温热的甜奶，说："欢迎来到属于你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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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江宁的喉咙。
　　他死死盯着欧阳医生手中的血液检测报告，泛黄的纸张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仿佛化作狰狞的獠牙，要将他吞噬。
　　"情况太糟糕了。"欧阳医生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无奈，"染色体变异引发的先天性血液疾病，目前医学界都没有成熟的治疗方案。"
　　江宁的手指瞬间攥紧，白大褂布料被他捏得发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个月还在纽约时，少年还笑着往他手里塞了罐旺仔牛奶，说等病好了要去爬雪山。
　　可此刻，冰冷的现实却将那些美好的憧憬击得粉碎。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江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瓷砖，"他才23岁，他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
　　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欧阳医生的皮鞋上。
　　欧阳医生连忙将他扶起，叹息声里满是无力："我们已经启用了所有的治疗手段，但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了预期。现在只能用最保守的方案，尽可能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那医生，我侄子大概还有多少时间？"江宁的声音在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中的剧痛。
　　欧阳医生沉默良久，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最多半年。但从目前的发病趋势来看，能撑到半年已经是奇迹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宁心上。
　　他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椅子才勉强站稳。
　　走廊里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闭上眼，脑海中全是江聿风苍白的笑脸，还有那些没说完的承诺。
　　泪水终于决堤，江宁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江聿风生病住院，也是这样倔强地笑着说自己没事。
　　那时他总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念，就没有战胜不了的病魔。
　　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命运的齿轮无情转动，带走他最疼爱的侄子。
　　"医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江宁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死死盯着欧阳医生，仿佛这样就能从对方眼中找到一丝希望。
　　欧阳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病房，背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重："我们会尽力，但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宁瘫坐在长椅上，泪水打湿了膝盖。走廊尽头，江聿风病房的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他知道，那是生命最后的光芒，正在一点点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