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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恰似风雨恰似情 ...

  •   第五章恰似风雨恰似情
      一口气从竹林跑出来,直到了大殿门口,如玉的心还在咚咚跳个不停,要不是手里攥着那纸生宣,她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半年来虽对今日日日期盼,却从未想过自己如此大胆,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十几年来所遵所守相府千金的行为规范。还好没有让侍琴、抚筝那两个小丫头跟着,要不然羞也羞死了。如玉不住抚着气喘不定的胸口,这才发现那幅字被自己紧攥在手中,已经有些汗湿,忙不迭地展开、抚平。
      “如玉,就这么一会儿跑哪去了?”颜烈刚刚从殿后转过,就看到如玉匆匆跑来。
      “我随便走走。”没想到这么快撞上父亲,如玉有些手足无措。
      “手中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不知怎地,如玉不想把那字给父亲看,忙把手向后收去。
      见女儿这般举动,颜烈也未多做追问,只是正色道:“如玉,这位是爹爹的忘年之交牧公子。”
      如玉这才注意到父亲身侧还跟着一位华服少年,锦衣云纹,连束发的丝带都带着极尽精巧的绣功,只是那身奢华之下的少年却极是平和谦逊,以至一开始如玉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玉见过公子。”如玉躬身完美地福了一福,此时的她已不是刚刚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而是举手投足间无不尽显端庄淑仪的相府千金。
      “小姐太客气了。” 牧公子忙虚扶一下,俯身还礼,音如其人,温润似玉。
      “皇兄、颜相!”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大殿门内传出,紧跟着走出一个少年,青石色龙褂,绣金色五爪团龙,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皇家贵气。
      “颜烈参见二殿下!”闻言,颜烈微微一怔,才向少年俯身行礼。
      “免了免了。这又不是在宫里,又叩又拜的太麻烦。听说皇兄今天到慈恩寺参禅礼佛,我一时兴起跑来凑凑热闹,没想到颜相也在。”这个少年皇子笑起来清清朗朗,倒是让人觉得极易亲近。
      “小女昨日及笄,今天带她到寺中上香祈福,没想到竟偶遇二位皇子真是极巧。来如玉,见过殿下。”颜烈答得自然,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小女颜如玉参见二殿下。”
      “好了,免了,说了在宫外不用如此拘礼。早就听闻颜相千金乃‘如玉佳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牧君煜上前一步扶住如玉,倒是不拘小节。
      如玉得体地抽回被逸王扶住的手腕,心思却在一旁的“牧公子”身上。原来他竟是当今大皇子牧君霁。昨天太后说要把自己许配给大殿下,虽然父亲说不用在意,那只是说笑,可如玉怎会不知太后若真的下了懿旨那又岂会是儿戏说笑。想到此,如玉心中不免一阵懊恼。
      “二殿下谬赞了。小女已经上过香,臣还有公务,容臣告退。”
      “去吧。”牧君霁挥了挥手,他的皇子身份此时也不用再隐瞒了。
      “皇兄,真是天香国色啊。”牧君煜一脸坏坏的笑,全然没有皇子该有的威仪。
      “你又想说什么?”对这个只小自己几个月的皇弟脑子里想的东西,牧君霁一直都没法理解。
      “还装湖涂,昨个儿皇祖母和我母妃去给那颜相千金主持及笄礼,皇祖母提起要把颜如玉选入永继宫给你做皇子妃,今天你见了本人是不是满意得紧啊?”
      “选妃?怎么突然提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我可不知道,不过听母妃说当时颜烈以女儿尚小为由婉拒了,皇祖母也没坚持。”
      “哦?是皇祖母一时兴起吧。”
      “她老人家的事谁知道。不过皇兄,你不纳妃的话哪儿轮的到我啊,我到是希望你动作快点。那颜相的千金你若是不中意,干脆让给我算了,我向皇祖母讨来做王妃,怎么样?”
      “你呀……”牧君霁拍掉牧君煜搭到自己肩上的胳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这个从小丝毫不把皇家威仪当回事儿的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爹爹,刚刚您怎么会和大皇子在一起,又为什么要称他是‘牧公子’呢?昨天太后说的话真得可以不做数吗?”刚刚上了马车如玉就一连串问道。
      “朝堂上的事你还是少问,知道了没什么用。至于太后那儿你放心,爹爹怎么舍得我唯一的宝贝女儿嫁入深宫,不会的。”颜烈宠溺地为女儿理了理被细雨打湿的头发,“刚刚有没有向释尘大师好好请教,大师可是得道高僧。”
      “我、我向大师求了一签。”
      “哦,只是求签?你这个丫头可真是……能跟大师一起参禅论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竟然只是求签。求了什么说给为父听听。”
      “不行,这是我的秘密。唉呀,爹爹您就别问了,昨天仪式那么累人,今天又一早起来上香,我有点困了,我要在爹怀里睡会儿。”如玉拿出了撒娇的本事。颜烈果然无可奈何只得将她揽入怀中。如玉还真是困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在父亲怀里扭转身子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一截生宣从袖中滑露出来,颜烈把它轻轻抽了出来。“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真源了无取,妄迹世所逐。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日出雾露余,青松如膏沐。澹然离言说,悟悦心自足。”颜烈低声念了念诗,心道:好意境,这字也难道。不知道丫头今天遇上什么人了,看来这寺里还藏着一位大家啊。替如玉把纸重新收好,又为她理了理睡皱的衣襟。女儿真是长大了啊!这位铁相的目光柔和的让外人不能相信。

      入夜,相府,多少朝政军机要到此时才得以真正定夺。
      “恩师,景松的事已经做实了,确是他所为。”孙承谟办事效率一向让人放心,才短短两天时间,已将户部侍郎宋景松倒戈的始末查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你去办吧。三日后的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颜烈虽已连任五届会试主考官,但最近两次他都只是挂名,主要事务全部交给孙承谟处理。
      “一切准备妥当,只是还不知圣上这次是否能亲临?”
      “这个你不用管了,一切有我。”当今圣上常年闭门礼佛,近十年来几乎没有早朝,如今已有一年不理朝政,每虑及此,颜烈也不免有些烦躁之意。
      “依你之见,今次殿试谁最有望名列一甲?”颜烈对孙承谟的相人还是颇有信心的。
      “学生带来了五份试卷,正想让老师过目。”
      接过试卷,仔细品读,颜烈开始时还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在看到最后一份时不禁露出欣喜之色,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宣州府,洛倦云,今科会元。永正二十三年生人,刚刚弱冠?”颜烈询问。
      “是。学生暗中访察,此生为人清雅淡定、品格出众,不似其他士子一般张扬,自去年秋入京一直借住在慈恩寺中,几乎闭门不出,当是可塑之材。”
      “宣州人?是否跟江南洛家有什么关系?”
      “那倒没有,他父母早亡,自幼由做生意的义父抚养成人,家境还算殷实,但并不显贵。只是难得他长在普通商贾之家,却生得一身清奇高贵的气质。”孙承谟丝毫不吝逸美之辞。
      “看来承谟你对这个少年颇为赏识啊。”颜烈轻笑了下,能让一向自诩甚高的孙承谟如此盛赞,这个少年还真是不一般啊。
      “呵呵,学生失态了。不过我们几个考官私底下都在议论,今科状元应是非他莫属了。”
      颜烈轻轻点了点头,执起另两份试卷:“这二人呢?”
      “这个程润秋已过而立之年,老成持重,虽说没有惊天伟地之材,但也堪用。这个董傲伦胸中倒是有些丘壑,不过终究年少气盛了些。前些日子一直嚷着要与众士子联名在殿试时上书皇上,恳请陛下亲理朝政,不可再沉溺佛事,倚重权臣。”
      “哦?”倚重权臣?颜烈不禁失笑。
      “是,听说昨天他还当众写了一篇《百生表》,让众士子联名,当时应着颇众,他倒是有些号召力。不过说也奇怪刚刚过了一夜,今天再有人寻他联名,他活像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只字不提《百生表》之事,连殿试上疏也不肯再讲了。不知是昨晚他得了什么高人指点,还是自己突然开了窍,总之是收敛了许多,不再招摇了。”
      “还有这么回事?那此人倒不可放入一甲了,年轻气盛挫挫他的锐气也好。你也着人看着点,初生之犊,别真让他闹起来,徒惹麻烦。”
      “是,我一直盯着呢,他怕是也知道了这其中厉害,现在安分得紧。”
      “行了,其余人选你们自己斟酌吧,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府休息吧。”
      “是,学生告退。”孙承谟边说边收起案头的五份试卷。
      “你等等。”颜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已转身向外走的孙承谟,“那洛倦云的卷子再给我看一下。”
      “果然是他。”
      “老师怎么了?您说是谁?”
      “没什么,你去吧。”颜烈递还了洛倦云的试卷,孙承谟很有分寸地退了下去,没有再多问。
      虽然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收敛了那份飘逸洒脱之气,但那种婉丽高古之姿是无论如何掩不住的,这份试卷上的字迹正是出自那天颜如玉从慈恩寺带回的那纸生宣的主人之手。如玉怎会与他相识?颜烈捻须含目,这是他凝神思索时习惯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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