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王小辫

4、004

　　县里八卦四起，林家小院却显得格外安稳，林月娘捧着瓜子边吃边骂谢二：“不识好歹！”

　　阿荷附和：“没错，我就说这些读书人心眼多，人坏！你以前还说不是，被坑了吧。”

　　林月娘咔吧一声嗑开一个瓜子，熟练的吐出来瓜子皮，点评道：“这个味道好吃，是什么做的？”

　　阿荷立即将谢二忘到了脑后，忙跟好姐妹炫耀，“好吃吧，我就说这样好吃，这是我想出来的呢，就是拿……”

　　见她还要说，林月娘忙打断她，“停——别告诉我，这是你家的秘方，你嘴上要把严实了，任谁问都不能说知道吗。”

　　阿荷吐吐舌头，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嘴快，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可是阿月每次都打断她，阿荷抱着她的胳膊道：“我就知道阿月最好了——再说了，我这不是跟你说话，我知道你会拦我的。”

　　林月娘才不吃她这一套，阿荷比她小一岁，两人认识后阿月就把她当作妹妹看。自己又没有兄弟姐妹，难得有个玩伴儿，好吃的好玩的都喜欢和她分享，也格外照顾她：“那你也要注意，万一在外面说的时候被人听了去，岂不是给你家生意带来……无妄之灾。”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词怎么说。

　　阿荷捧场：“阿月真有文化。”

　　林月娘骄傲一笑，“我如今认得字可多了，你若是想学我教你。”

　　阿荷顿时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可别，我看见字就头疼，真不知道你们喜欢读书的人是怎么看得下去的。”林月娘知道她是真不爱，也不强求，说到读书就又想起了神童谢二，再次骂道：“不识好歹！”

　　阿荷没想到她今个这么生气，平时别人惹到她，揍一顿她就全忘了，难道是今日没揍到他？阿荷给她出主意：“不然我叫上二哥，咱们套他布袋，揍他一顿？”

　　林月娘吃完了瓜子，双手拍了拍，生气道：“为什么要套袋？打都打了，当然是当明正大的打！让他知道我不好惹，日后见了我都绕道走。”

　　阿荷赞一声：“好！”

　　两个小娘子偏头对上彼此的眼睛，顿时哈哈笑起来。

　　林月娘笑的在踏上打滚儿，阿荷趴在小桌子上起不来，笑过一阵之后，再对视一眼，又开始哈哈哈起来。

　　外面路过的林父很是不解的问妻子，“阿月两个这是怎么了？”

　　伍娘子早就听到了，闻言头也不抬：“莫管她们，两个人来疯。”

　　外面的父母不知道小娘子在房间内商易揍人大事，等到两人好不容易不笑了，阿荷对阿月说：“就是这个谢二，最近有些惨，咱们打他的事要不往后推推？”

　　林月娘不记事，问道：“怎么了？”

　　阿荷白眼一翻：“你又忘了？”叹口气，认命地一五一十将谢家的事又向好姐妹普及了一遍。

　　“哦，是他家呀，原来败家子谢大是他哥。”林月娘这才将前几个月听到的八卦与谢二联系起来。

　　家产被大哥败光，老爹被气死，大哥跑了之后，阿娘又哭瞎了眼睛，现如今是学也上不成了。

　　阿荷感慨：“怎么也是小神童呢，日后不会念不起书了吧？”

　　阿月道：“不止。”

　　“什么？”

　　林月娘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阿荷，阿荷嘴巴微张，这就是传说中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吗？难怪要跳河呢！

　　总而言之，谢二跳河这事在阿荷这是过不去了。

　　反倒是林月娘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但也没给谢二澄清，反正日后也见不着了，误会——也没什么吧。

　　此时的二人都不知道随着赵家放出退婚的风声，林月娘和谢二的八卦达到了高潮，县里娱乐生活少原本还是私底下影影绰绰的说，如今碰头不说个后续消息都显得跟不上最新的潮流了。

　　林月娘一时顾不上别的事，因为她爹娘要带她回本家了。林月娘刚听到的时候，好心情咻一下没了。

　　林氏夫妇也不想回去，安慰女儿：“这回是你祖母过寿，咱们做小辈儿的不好不去，等回来的时候娘与你爹带你去醉仙楼吃你最喜欢的鱼怎么样？”

　　林月娘也知道不可能不去，强打起精神，“我今年过生辰的时候要请阿荷一起过，去吃醉仙楼的鱼。”

　　伍娘子只要女儿开心，哪有不应的，林二郎也哄她：“到时候多请几个朋友一起陪你去吃，不过只能中午去，晚上回来我与你娘陪你再过一次。”

　　“真的？”林月娘眼睛蹭一下亮了，笑的嘴角梨涡都跑出来，圆圆的脸蛋红扑扑十分可爱。林氏夫妇见她重新高兴起来，招呼她过来试新衣裳，“这是阿娘用铺子里最好的料子给你做的，穿穿看哪里不合适，娘再给你改。”

　　“嗯。”林月娘抱着衣裳蹦蹦跳跳去屋子里试衣裳，夫妇两个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都乐了，伍娘子道：“这孩子……”

　　“这孩子好得很。”做父亲的不乐意了，听他这么说，伍娘子瞪他一眼，就他会做好人。林二郎冲妻子讨好一笑，伍娘子本就不生气，这下连模样也装不下去了，嗔道：“你们父女两个真是我的克星。”

　　温馨和暧昧以两人为中心向外面扩散，林月娘本想喊阿娘给自己挑个发饰，伸头看到父母温情脉脉，只有彼此的模样，知道自己多余了，吐吐舌头又把头缩回去了。

　　日子很快到了林家祖母的寿宴当天，他是庶子不入嫡母的眼，不像嫡姐们带着孩子提前一天住到家里，他们一家三口只在当天早早的到老宅。纵是天不亮就起来，赶在林家早饭后踏进去，也免不了被嘲讽：“如今二郎是出息了，母亲大寿也不知道提前回来尽尽孝心，只在正日子拖家带口回来打秋风了。”

　　声音尖细说话刻薄，一定是二姑姑，难怪她家日子越过越差，阿月听说她时常回家哭穷，每次带着大包小包离开，自己打秋风就只当别人与她一样，林月娘头也不抬，在心里暗暗吐槽。

　　林会娘上有姐姐下有弟弟，小时候难免被当爹娘的忽略，长大后便总拿着这点说父母对不起她。林家祖母怜惜她现在日子难过，不与她计较，甚至补贴她，可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如此。便是这样从娘家拿东西走，弟妹们也没听到她一句好话，尤其是她嫡亲的弟妹躲也躲不开的大姑姐，捧着她哄着她还要挨骂。

　　她说完众人不免想到她的做派，都在心里讽刺：论起打秋风可没人比得上你。

　　林家三口在林家没有地位，又是骂他们的，他们自然不接话。

　　其他人——其他人没一个喜欢她的，一时间竟没人接话，场面尬住了。

　　还是林家祖母看不过去，说了句：“好了，这里不是你家，作威作福也轮不到你。”又对林二郎夫妇道：“你们有心了，可吃了吗？”听林二郎夫妇说吃过来的，又让他们去歇歇，今日有的累。

　　夫妇两个带着女儿毫不客气地撤了，屋子里都是嫡系，他们住在外面进府里不得不过来问安，也不想打扰人家一家子团聚。早有仆人引他们到花厅坐着，好茶好水上着也没人管他们，一家三口在林家冷板凳坐惯了，也不在意，反倒怡然自乐。

　　“阿月饿不饿，饿了多吃些，这样的宴会也吃不上什么。”别的不说，林家的点心还是做的不错的。

　　林月娘道：“才吃了饭出来呢。”

　　伍娘子也知道，不过白嘱咐一句，转头对丈夫说：“今年连院子都不让进了。”她说的是以前林二郎住的小院子。林二郎倒是不在意，他以前住的院子还不如现在分给他的那一栋呢，好歹是个铺子，他想了想道：“可能是家里人多不够住用了吧。”

　　林二郎猜的没错，林家这几年添丁增口，小的慢慢长大，以前还算宽阔的院子现在也开始挤了，当初林二郎搬出去多少人背地里推波助澜，为的就是住的宽敞点。

　　伍娘子觉得今日林家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难不成是许久不见？觉出你的好了？”今天林家祖母既没有对他们冷声冷气，也没有晾着他们，着实奇怪。

　　林二郎哪里知道里面的弯绕，伍娘子不说他都没感觉出来。伍娘子也没指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再看女儿和丈夫如出一辙的懵懂，噗嗤笑了……算了，是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

　　就是没想到狐狸尾巴根本不屑于藏，宴会上诸多人对阿月指指点点她便知道先前的事传遍整个广河了，伍娘子没能力堵上所有人的嘴，但她能让女儿不在意那些污言秽语，在她眼中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日日听别人说什么，然后又看的很重的人才是真的蠢蛋，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蛋！

　　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与她一般想，宴会结束送走所有人，林家三口准备告辞回去头一回被留下了，伍娘子心里咯噔一声，手上搅着帕子不想留下。虽然她能让女儿不在意这些人说的话，可是她没办法消除阿月听到这些话时的不快乐，日子久了，她怕阿月受影响，反倒移了性情。

　　伍娘子推脱道：“母亲爱惜，本不应辞别，奈何家中诸事繁琐，儿媳一家……”不等她说完，林会娘便迫不及待跳出来，“母亲留你们是看的起你们，怎么以为搬出去就不是林家儿女，可以不孝顺母亲了……”

　　“儿媳不敢！”伍娘子扯着闺女跪下，林二郎后知后觉跟着媳妇闺女也跪在地上，一家人整整齐齐把林会娘噎住了，呛声道：“这是做什么，传出去外人还以为母亲不慈。”

　　伍娘子再次道：“儿媳不敢！”又砰砰磕了两个头。

　　林月娘这回机灵的跟着母亲的动作，额头抵在地上不动了，她才不磕呢，耳朵里听着阿娘叩头的声音，林月娘眼眶红了，回去定要与阿娘说日后再也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