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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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二离了河边，一路恍恍惚惚，稀里糊涂往家里走，直到回到家里脑袋也还是懵的。
他刚进门，谢母就摸索着迎出来，“二郎回来了？”
广河县地广人稀，家家户户的宅子都很宽阔，谢家是个标准的大院，每一处都实实在在的宽敞，虽不精致却也应有尽有。如今家里人少了，为了更好的照顾母亲，谢二搬进了母亲旁边的院子，出门回来每每要先来问候。
见到母亲顾不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谢二忙去扶住她：“娘你怎么出来了，日后在屋中等着就是。”
家里全靠这个儿子，他一出门，谢母哪里坐得住，“今日事情办完了？”
听谢二说办好了，她又叮嘱道：“办完了就多出去走走，今日端午节，没与三娘多逛逛？现在咱们家这样，你日后要靠着赵家的地方多的是呢。莫说别的，就是日后赶考的费用可怎么办啊？都怪你那个天杀的大哥，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眼看谢母说着说着要哭出来，谢二生怕她哭坏了身子，尽可能说些让她开心的事，“夫子说我的文章进益了。”
果然谢母听到这话收回了眼泪，拉住他的手不放手，“还好娘还有你，我儿日后定然能出人头地……”其实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谢二没表现出一点不耐烦，只是他的思绪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今日他去官学取了自己的东西回来，夫子们舍不得他走，可也知道没有拦住人尽孝道的道理，只是可惜他错过了今年的考试。
可是读书又是为了什么？
明理！
明理的头一条就是孝顺。
不孝顺的学生莫说他们不敢教，就是教出来日后也是危害朝廷百姓的人。
德才兼备，德是第一位的。
就这样把最好的学生放走了，老师们很惆怅，承诺他：“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不拘什么时候。不过，依你的进步我们很快就教不了了。”老师们到底不想离别太过伤感，何况都在广平县，想见还是能见到的。
老师说了俏皮话，做学生的只能谦虚表示不敢受。
老师叹息一声：“这话虽然是玩笑话，也是实话，日后你想出人头地势必要去找更好的老师，广河县还是——太小了！”
夫子们只有一个举子，还是考了大半辈子，眼看着名次太靠后上不去这才回来做了个教谕。老头儿牙都快掉光了，还能撑几年呢？其余的夫子不是秀才就是秀才，没一个廪生（1）。
“娘子，二郎饭菜准备好了，现在就端过来吗？”吴婶的话拉回了谢二飘远的思绪，也打断了谢母的絮絮叨叨，“看我又说了这么多，时间不早了，二郎也饿了吧，咱们先去吃饭，吃完了饭你也好好歇歇。”
“好。”谢二起身去扶母亲，“日后就咱们两个，不然就把饭摆在母亲这里，也免得您来回走动。”
儿子孝顺，当娘的自然只有高兴的份，“今个就算了，先去饭厅吧，日后再改。”
“也好。”
吴婶听着二人的对话，忙去摆饭，家里下人随着家产散尽也被遣光，只留下一个无处可去的吴婶，也能照顾眼睛不便的谢母。
吴婶摆完饭又过来扶着谢母进屋，“娘子小心脚下。”
谢母拍着她的手，“你是个好的，日后我儿不会亏待你。”
吴婶答应一声，看向一旁的二郎。
原本合身的衣袍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谢母看不到，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吴婶是看着二郎长大的，见他小小年纪就十分稳重，读书又好，大郎出去玩他却从不去。读书是好事，老爷夫人自是欣喜，最喜欢带着二郎出门，总能得到许多的称赞，每次二郎被夸都宠辱不惊，众人皆道这孩子沉得住气，日后必成大器。
吴婶一开始也以为二郎性子稳重不爱动，有一回却看到他看着大郎的背影露出羡慕的神色。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二郎也是爱玩的。
后来她慢慢观察，才发现二郎被夸的时候会微微翘起嘴角，只是很快放下，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小短腿也会踢着腿表示快乐。
什么时候二郎开始不快乐了呢？
吴婶记不清了，久而久之再想到二郎的时候，就是他如今这样的模样，永远温和，像是没脾气……可是二郎也不过才十八岁，还是个少年人。
谢二道：“吴婶坐下一起吃吧，家里就咱们三个了。”
谢母闻言也是赞同，“如今咱们这个光景，何必分开呢。”
吴婶守着礼仪不和他们母子一起吃，“老奴去厨房就行，也习惯了。”她死活不同意，转过身偷偷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家里这样，二郎已经够难了，她不能再给他添伤心了，吴婶微佝着背去厨房。
将母亲送到房间休息，谢二才有心思捋一捋今日的事情。
早上彻底退了学，又马不停蹄的退了婚，谢二苦笑，最令他想不通的是今日在河边的那个小娘子，为何一口咬定他会死？
他想说她胡说八道，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说的没错——她救了自己的命。
在河边的时候众人只看到他脚下打滑又站住，却不知道因为小姑娘的执着令他起了几分小心，提着心走过去捡起了庚帖，饶是如此，脚下也差点没站住，当时谢二便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当时她没有拉住自己，谢二心绪繁乱不会在意脚下的路，他一定会滑进河里，当时周围根本没有别人能听到他的呼救声，或许他来不及呼救就会沉入河底……
谢二此刻回忆，仍觉得心跳加速，十分慌张。如今的谢家经不起一丝的变故，他不敢想自己死了之后留母亲一个人该怎么活，又要如何撑下去。
想到父亲临死前死死握住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不放心的模样，他知道父亲遗憾那些家产都没了，他向临死的父亲承诺日后一定重振谢家，将祖产都买回来，父亲才闭了眼。
今年原本是要考秀才，父亲忽然去世，自己要守三年的孝期，没了家产没了功名，自己一无是处……只剩下一个神童的名头，谢二想到这，又嘲讽自己：“谢二啊谢二，人人说你是神童，你便真以为自己是个天才了。”何况他根本不是什么神童，只是有几分天分又比别人更努力罢了。
端午节是个好日子，到处都是喧闹的气氛，吴婶甚至包了几个江南的肉粽子来应景，但是对谢二来说今天于他而言不过又是倒霉的一天。自从家里败落，似乎所有的好运气都离他而去了。
直到——那个抱住他的小娘子出现。
她跳脚发横的模样还在眼前，眼珠子瞪得溜圆就等着看他怎么掉进水里，如芒刺背的眼神让他小心又小心，他没摔进河里她恐怕很失望吧。
郁闷的心情似乎好了几分，如果前面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这一刻的救命，谢二觉得自己还是感谢上苍给了他活着的机会。如今的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还有父亲的遗志要完成，还有年迈瞎眼的母亲要赡养。
他根本没有时间陷入这些悲观无用的情绪中，赵家迫不及待退了亲，想必很快就对外公布了，到时候还要嘱咐吴婶瞒住母亲。自己也要想着如何养活母亲，还要为未来的科举攒下路费。
谢二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做，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桂树。
尚未到开花的季节，不闻花香，只有满树绿色，也是阿爹对他的期待。
谢二忽然低声呢喃：“谢谢你——阿月。”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救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会摔进去，但是我感激上苍，感激你给了我活着的机会。
谢二对林月娘的感激无人知道，但是广河县内却迅速传开了二人的八卦，尤其是陈秋娘，虽然没有掌握第一手八卦，却住在故事主人公的隔壁，她拉着一起看热闹的百姓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饶是陈秋娘是个大胆的妇人，也觉得阿月有些厉害。
与她八卦的看客一号捂住脸道：“哎哟，你是没看到啊，我离得近站的也近听的是清清楚楚，林月娘——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说……”
陈秋娘鄙视她，谁不知道谁呀，你还不好意思说，你不好意思你在这干嘛呢你，但是陈秋娘也是八卦好手，八卦中的战斗者，掌握着八卦者的心里，捧场道：“你快说快说。”还不忘塞给她一把瓜子。
看客一号显然也是资深八卦爱好者，知道点到为止的精妙，继续说道：“林月娘抱着谢二不撒手！扯都扯不开！”说着凑近陈秋娘低声道：“我都听到了，那谢二根本不是跳河，就是林月娘想去抱他。”
陈秋娘感慨：“乖乖，这阿月平日里也没看出来与谢二认识啊，咋就抱上了？”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还是一团孩子气的阿月，春心荡漾起来，颇为波澜壮阔啊～～～
看客一号显然不容她怀疑自己，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听说被赵家姑娘看到，当场两人就退了婚，还能有假！赵家人这么生气，你说不然赵家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个时候退婚。”说话者斩钉截铁，陈秋娘想了一想便知道这赵家姑娘是谁，她嘶了一口气：“那、那这赵家能善罢甘休？”
“嗨，林月娘还姓林呢！”看客一号显然觉得陈秋娘跟不上她的思绪，对自己的敏锐十分得意，赵家厉害，林家也不是好惹的，何况林月娘她娘还姓伍呢。
这样的对话上演在广河县每一个角落，出现了无数个版本在广河县的上空疯狂的进行信息共享，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原来是这样！”
“哎呀！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你们谁说的是对的？”
……
对于这一切，身为当事人的两位还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早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个版本。甚至还给了写话本的无数灵感，下笔如有神将三人的爱恋纠葛写的惊天地泣鬼神。
有的认为林月娘插足不对，对其进行了强烈的抨击；有的认为真爱无罪，对其进行了歌颂和赞扬。甚至双方还就这个话题开展了一次隔空对骂，论热闹和精彩程度甚至比过了当事人的故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