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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河县衙是整个县城的中心,县衙门口的大道最为宽阔整洁,东西走向,延伸过去两侧多是富户的商铺,沿着这条街往东走,过了县衙不久便是官学,贫困少才子的地界与文风盛的地方不同,别处的官学或有要求秀才才能进去读书,可是广河县读书的人,尤其是读的好的人就没多少,像谢二这样没有功名,但是格外聪慧的人也能进去。
实在是本地教谕求贤已久,抓到个恨不能明日就将人培养到进士,也正是因为如此,近些年广河县逐渐开始重视读书这件事,不少人家凡是供得起都让孩子读个两年,不求做官,只不当睁眼瞎。
林月娘和阿荷虽然每日可以出门到街上跑,但是去的地方其实只有家里附近不远处,也就端午节日有盛会的时候才会被准许跟着出去玩一会,万一被拍花子拍走了,再也回不来了。阿月和阿荷自己也有分寸,何况县衙这里是官老爷住的地方,她们更不敢来了,今日跟着谢二才算是长了一回见识。
阿月和阿荷对着街道两旁指指点点,走到衙门门口看着站在两旁的衙役,还有放置在一旁的大鼓惊奇不已,两人激动着感慨:“这就是县衙啊,真气派。”
“你说那个大鼓要多大力气才能敲响啊?”
“不知道,应该要很大吧。”
“我听说敲鼓要打板子呢。”阿月的知识来源于小时候张赫对她吹的牛皮,阿荷知道的更少,惊呼一声:“哎呀,那要多疼啊。”
眼见着话题越说越多,越说越远,谢二问:“你们还要不要去看小文秀才了?再不走下课人回家了可就赶不上了。”
“去去去。”林月娘想到自己出门还是有任务的,忙答应道。
尽管跟在谢二后面走,林月娘和阿荷自觉落后几步,只是这样的距离在有心人看来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张猛和张赫兄弟二人从县衙出来,准备张贴布告,就看到阿月的背影,前面走着的是那个谢家子,张赫年纪小,玩的心思更重,笑道:“阿月不会真看上那小子了吧?”
张猛年纪大些,知道这件事里面还掺合着赵家,那日林二婶婶也不像是愿意的样子,既然没有结亲的意思,还是要有点距离的好,他道:“改日还是让你嫂嫂与二婶婶说一说,阿月还是要离那谢二远些。”
“二哥,你不喜欢谢二?”
张猛瞪他一眼:“我作甚不喜欢谢二,只是阿月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妹妹,她年纪小不知道厉害,这谢二还不知道?可见不是个君子,还有你,整日莫要闲说话,阿月年纪大了,你也莫要阿月阿月的叫了,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若是想结亲就请叔叔婶婶上门提亲才是正理。”
张赫哪里有成亲的意思,大叫道:“二哥你说什么呢!阿月那就是个毛丫头,谁要与她成亲了。”
张猛顿住脚步,回头撇他一眼,“哦——是谁小时候喊着要阿月做自己的新娘的?死活霸占着不许别人与阿月玩。”
张赫脸刷的红了,越发大声:“都说了那是小时候小时候知道什么。”
声音太大引来了周围人的注视,张猛道:“好了,你也大了,莫要这么一惊一乍,稳重些,办好差事要紧。”
“知道了。”
谢二三人已经到了官学的外面,他们到的还算早,寻了个茶摊坐下,谢二问道:“你寻这个文秀才做什么?可是有话要说?”
“没话说,我只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看他长的样子是为何?”
“就想看看他是——”林月娘不妨竟差点说漏了嘴,吞下后面的话,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而后狠狠瞪了谢二一眼,真是狡诈,时刻不忘记套话。
谢二虽然没有问出来什么,但是因为她格外遮掩的态度反倒越发觉得里面有事,他忍不住想起那日在河边她一口咬定自己要跳河的事,尽管谢二没想跳河,但是之后滑了一跤若是没有稳住跌进河里,在林月娘的角度看说不得真的像是跳河,林小娘子是如何知道的呢?
谢二怀疑的目光看过来,林月娘本就心虚,又对谢二没有好印象,板着脸色厉内荏道:“你——看什么看!”
陈阿荷立即帮腔:“你看什么看!”
谢二低下头,手指转着茶杯,片刻道:“我在看姑娘可否有什么神通?怎么知道我要跳河?”
林月娘心中登时咯噔一声,心慌乱跳个不停,陈阿荷也觉得有些奇怪,问:“是哦,阿月,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月娘道:“我先看到了赵三娘扔了你的东西,然后你就朝着河边走了,我以为你被退婚心里难过,所以要跳河。”
陈阿荷长哦一声:“原来如此。”
谢二却没那么好糊弄,追问道:“既然小娘子看到了,就应该知道赵三娘将我的东西扔到了河边,我去捡东西不是合情合理?”
林月娘从没有在一日内说过这么多慌,一时间慌乱的根本就描补不全,她结结巴巴道:“我没看到,我本来就藏在大石头后面,没注意那东西往哪飞了。”越说越利索,说完又觉得生气,反问他:“我救了你你都承认了,现在又来审问我,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阿荷夹在中间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颇有理,脑袋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摆,眼见着好姐妹占上风,立即寻了说话的功夫插嘴道:“忘恩负义。”
“对!就是忘恩负义。”林月娘说完与陈阿荷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显然是都想起来那日在林月娘房中一起骂谢二的事情。
不知道刚才还在生气的俩个人为什么又忽然对视着笑起来的谢二:“……”年仅十八的谢二感受到了来自两个十一二小娘子的阴晴不定,以至于他日后一直都不敢再与林月娘别苗头,这乃是后话了。
三人在茶摊上坐了一刻钟,听到了官学的打铃声,谢二道:“放学了。”转头去看两个小娘子,两个人果然眼睛发亮,格外期待的模样,他叮嘱道:“我一会与他说话,你们仔细看。”
林月娘摆手:“快去快去,我们知道了。”
谢二好脾气笑笑没说话,转身朝着门口走了。谁知道他到门口遇到同窗,谁都要停下来说两句,谢二自然要寒暄,直把陈阿荷和林月娘看得眼晕,谢二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情况,暗自寻找机会。
谢二与小文秀才并不相熟,大家都是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能说上几句话,只是平日里并没有私交,反倒是大文秀才作为老师给了谢二不少的指点。文秀才父子俩个一起走出来,他们出来的时候晚些,门口已经没有多少人,谢二摸一把头上的汗,怎么忘了文秀才父子俩个习惯一起回家了。
又想着如何提醒林月娘,他不动声色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见她点头才放心与大文秀才寒暄,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功课问上几句,既不显得突兀,又达成了目的,谢二与大文秀才客客气气告别,他并没有回茶摊,反倒是多走了几步到了隐秘的小巷子等两位小娘子,预备送她们回家。
其实不用谢二指认,她一眼便认出了按着陈芳娘的那张脸,又见谢二给了她眼色,林月娘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陈娘子的郎君,可是什么事情让郎君掐死自家的娘子?
林月娘还不会掩饰神色,陈阿荷一头雾水地跟过来,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看的头晕,“这么多书生?哪一个才是小文秀才?”又见到谢二回头看她们的时候,阿荷才松口气,“原来小文秀才长这个样子,与五姑姑倒是相配。”
陈芳娘不是什么大美人,却是个十分温柔和婉的女人,或许是家中兄弟病弱,她眉目间又带了些英气,耐看的很。这位文秀才白白嫩嫩,一身书生青衫,虽比不上谢二高,但也算挺拔,阿荷看得很满意。
与怀有心事的林月娘和怀疑林月娘心事的谢二不同,陈阿荷今日单纯就是来看人的,如今人看到了,天色也不早了,她拉着阿月回去,“阿月走,再晚点,家里该着急了。”
“好。”林月娘虽然心急,但是知道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有好办法,只好与阿荷牵着手往家里走,看着路上行人匆匆,才意识到自己比往日晚了许多,两个人不由有些慌乱,走起来将躲在巷子里的谢二忘了个干净,好在他担心两个小娘子,一直看着她们的动作,悄悄坠在后面,看着她们被各自大人接走才转身离开。
伍娘子与陈阿母一路找过来,看到两人无事才齐齐松口气,陈阿母不似伍娘子是个温柔人,抬手给了阿荷一巴掌,“你跑哪去了?急死我了。”阿荷并不觉得疼,反倒冲着一旁一起低头的阿月吐吐舌头,然后被自家阿娘拽着回家去了,“就不该给你钱,给了你就开始发疯,一下午去哪玩了?”
伍娘子注意到远处的一个人影,天色渐暗,她看不清,不知道是好人还是没来得及要作恶的坏人,拽着女儿的手问她:“就你与阿荷两个人?你们跑哪去了?”
林月娘被伍娘子问到才想起还有一个约在巷子里见面的谢二,林月娘猛地顿住,“阿娘,谢二还在等我们呢?”
伍娘子松口气,指着远去的那个人影道:“谢二公子知礼,悄悄送你们回来,又回去了。”
林月娘哎呀一声,很不好意思道:“我把他忘了。”
“你又去寻他做什么?”
林月娘眼珠一转,张口就要说话被伍娘子堵了回去,“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林月娘嘻嘻一笑,缠磨道:“阿娘——”她贴在阿娘的胳膊上撒娇,伍娘子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不老实去打听文秀才了,倒是不傻,知道找谁问。伍娘子虽然得意闺女的心善,又实在担心得厉害。
小时候她第一次指着外人说那个人快死了,伍娘子一开始只以为小孩子不知道在哪听了不好的话胡说八道,直到几日后,那人的死状说与她说的一般无二时候,伍娘子才倒吸一口凉气,那时候的阿月甚至不知道什么叫死亡。
她只以为是小孩子眼睛干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将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又到庙里求了安神符给她带,渐渐地林月娘不再说奇怪的话,她才放松下来。
七岁的林月娘再一次预言准确了,伍娘子只能让她在家里玩,给她寻了个玩伴儿,长到十一岁才将人放出来,两年无事,还以为这福缘被收走了,直到她遇到了谢二。
千叮咛万嘱咐,阿月还是没忍住插手。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伍娘子给阿月盖好被子吹了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