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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李潇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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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流眼泪但是不嚎,不像我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嗷嗷嚎,但是不怎么掉眼泪。以至于到后来的很多年,我发现我年纪大了也嚎不动了,我就干脆在生活中完全不哭也不流泪,只有看各种乱七八糟的综艺、电视、电影里感人的场面会呜呜流泪,但是流完了之后也不难受也不痛苦,就是泪腺控制不住。
艾达占了拍李潇后背的位置,我就只能给他薅纸巾,一边薅一边逗他,我对于硬性安慰这种事情做得不算流畅,但是插科打诨我可以,我想着李潇每天雷厉风行的,又是见过大场面的新时代“女”性,搁现在去参加个乘风破浪都嫌排场小的那种。应该吃逗趣儿这一套。
我说:“宝宝,你长得那么好看,又三观绷正,不管三观跟着五官走,还是只看你的内在美,你啥样的不手到擒来,这玩意儿吧,我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不管喜欢女的,还是喜欢带毒的,你都不太行,那就咱不谈道德法纪,只说底层逻辑,你和他都不合适。要么咱以后立个牌匾挂身上,写上硬性条件,身正脸优多财多艺的速来,你先挑,瞧不上的里头我捡漏,你看成不?”
他白了我一眼,梨花带雨的,真他妈我见犹怜。李潇虽然说话还是蔫儿了吧唧的,但是起码能怼我了:“首先,你别叫我宝宝。另外,我不是舍不得他,我是心疼自己怎么就爱了这么个玩意儿。”
艾达反正还能匀出手来掐我,一边掐一边叫骂:“你丫别没事儿就胡屡屡瞎哔哔,说的什么东西啊。”但是没使劲,我估计他也感受到我话里积极阳光的力量了。
好容易缓过来了点儿,李潇拿了个苏打水漱了漱口,骂了一句:“这他妈酒精谁能喝谁该他妈乙醇中毒。”完全没顾忌喝这个伏特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艾达。
艾达也没急眼,倒是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酗酒和溜冰谁更完蛋操。”他停了给李潇顺后背的手,转到正面问李潇:“咋样,需要说说么?到底这些年是咋回事儿,如果你愿意说,我俩听着,说完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李潇点点头,开始了他的故事,中间我憋不住总打断,被艾达连续眼神杀制止了。权当听李潇一人儿独白了。
(以下为李潇第一人称讲述)
我是辽宁的赫哲族,小时候学习挺好的,但是就不爱念书,高考靠着少数民族加分儿和拿奖的加分,再就是艺术专业成绩不错,勉强去了沈阳音乐学院,念完大学就想着要自己来北京闯闯,所以就来这儿了。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啥也不会,跟五道口那接点儿暖场的歌舞表演,有人问我是哪毕业的,我都装我是民族大学的,也不知道为了啥,反正就是尽可能地想融进这个城市。
后来时间长了,偶尔能在一两个酒吧打个长工,就是稳定有场子的活儿。虽然挣得不多,但是靠着长得挺招人待见的,租了个清华老师的宿舍楼住,平常也花不了几个钱,就这么生扛下来了。遇见谌森朗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虽然我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但是因为不爱学习又想离开东北,平常在专业上花的时间就多,从来也没考虑过要处对象还是啥的,可就我见他第一眼,我就想和他好。
那天他问我,他们乐队是玩儿摇滚爵士的,在地安门那有个场地能排练,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他们那试试,他们乐队准备要俩主唱一男一女,看我表演都是些民谣或者流行,问我平常听不听爵士或摇滚。我说我不挑,啥类型的都行,适不适合到时候让他们乐队其他人定。
其实那会儿我根本没接触过摇滚,我专业学的是民族声乐,我自个儿平常也不接触摇滚,爵士倒是听一些美国上世纪的老牌歌手,Tony Bennett,Diana Krall,Dinah Washingtong之类的。但是那会儿我削尖了脑袋想跟他凑一堆儿去,从他告诉我啥时候去试试之后,我就疯狂补课各种类型的摇滚,就等着到时候能被他们选上。
结果吧,我一到那地儿,发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儿,说白了,我能去就和他们,我现在想来都觉得委屈,排练室还没我租的宿舍卧室面积大,拢共三五样乐器都烂的跟满清遗老似的,整个屋唯一能看的下去的,就是谌森朗那张脸。
至于后来,他们一直还是秉持着要找一男一女俩主唱的事儿,却也只停留在说说而已,因为没有哪个姑娘愿意来这么个烂巴夯铛的地儿浪费时间。我们也就这么凑凑合合地在一起闹了好些年。但是有一说一,哥儿几个玩儿乐队的水平不差,只是感觉缺点儿运气也罢,缺点儿机缘也好,玩来玩去还是地下,除了我还在五道口单飞接活儿,他们大都家里还有点儿余粮,能接济一下,偶尔也能靠着我面子捎带俩五道口的演出,够打车和吃烤串。
想来,我要不是因为喜欢谌森朗,我也一定不会花时间去他那的,因为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他家里条件不错,而且他除了赖在北京玩儿乐队真就无欲无求。我不一样,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辈子不回东北,我只想干自己喜欢的事儿又能养活自己,除了东三省剩下在哪我也无所谓,所以我首先得能挣钱,其次能快活。
可那会儿我觉着但凡我饿不死,这个乐队散不了,我就跟这耗着也不赖,耗着耗着反正谌森朗也不往外招摇,他只要不找对象,我就有机会。
哦,对了,中间有一段儿我是频繁跟他表达了我的喜欢的。
我问他谌森朗你喜欢男的女的。
他说女的吧。
我又问他,你想要小孩儿么?
他说不想。
我说那不就结了,女的能做的我都能做,而且我看你这前半辈子是不会出去认识人了,你凭什么找女的,不如你和我处吧,我保管让你舒舒服服的。
他想了想说,也不是不成,咱回头上个床试试,我验验货。
但是吧,他说归说,从来没实践过。
直到头两年,他突然有一天告诉我他和别人上床了,大屁股大扎儿,晃起来要了人命了。我就死死地瞪他,问他为什么不跟我做,要去和别人做。
他告诉我他把我当兄弟他下不了手。
我问他那我如果有屁股有扎儿他能行吗?
他就嘲笑我,说但凡你有,老子一定□□。
我从那儿起就开始学变装,倒不用做手术,我长得本来就有点儿女相,化一化妆买个胸垫,穿个女装,多少还是挺唬人的。但是他却不买账,说看着我这样恶心。
我那时候也年轻气盛,想着说你看我恶心,自然有人看我不恶心,我就找地方去做变装表演,这不就找到了芭提雅,是变装圈子里的其他“姐妹”给介绍的,给的挺多的,反正比唱歌挣得多,而且还有些大方的客人会给点儿小费,也有想让我出台过夜或者直接在浴室里找个黑屋把事儿办了,我都没答应。反正不接私活儿是不可能有人捧的,幸亏我演出的水准在,而且我都是真唱,久了也没人找我麻烦。
我那会儿为了气谌森朗,总让他来崇文门接我,有一回他接了电话说自己正忙没工夫,我不不饶就非让他来,他说让我等到3点以后,我说行,就在浴室里头干等着,愣是不肯自己回。幸亏有个跟我一块儿表演的朋友陪着我,我俩就看着浴室里头一堆男人进进出出,特别是午夜过后,有的放肆的甚至在休息层的床位上就搞起来了。我就想,要是哪天谌森朗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想要我该多好。
等他到的时候不多不少整3点,我心说这掐表掐挺准,我那朋友和我一块儿见的他,开口问这是你爷们么。我点头,谌森朗也说是,还让他多照顾我。
我还满心欢喜,想着不管怎么着,起码他对外是承认了我俩的关系不一般的。
可是我们往崇外大街走的路上越聊越不对劲,我都明显感觉他说话混混吞吞的,而且语速贼他妈快,表达也词不达意,有时候还会打寒战,肩膀一缩一缩的。
我朋友跟他说让他去路口打车,他穿的多不怕吹,我俩先跟屋檐底下躲躲风。
他点点头去了,那朋友小声问我你爷们是不是沾了冰,这状态像遛大劲了。
我第一反应是不信,我还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我回他说应该不是,他平常都不出门不接触这些个东西。
朋友欲言又止,告诫我注意点儿,这东西容易带给伴侣,但凡遇见自己想清楚,千万不要不明不白的染上瘾。我感谢他的好意。
回家之后我第一次不管不顾地非要和他做,他僵持了一会儿没拒绝我,但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他那儿就软不啷当地也不见精神,但是也不见缩小,就像个大死虫子。我用嘴弄了好半天,他也一个劲儿地抠嗤我后面,但是只要戴上套他就软趴了。他问我要不不戴试试,我想了想跟他说别了,我是第一次,万一有脏东西扫了兴致。他没强求我也无心继续。
第二天他出门去排练室,我说给他收拾收拾屋子,让他先走。他没多想,因为我时常给他收拾。
然后我就翻箱倒柜地找,结果在床底下的收纳盒里头翻出一兜子东西,有各种各样的情趣玩具和几个玻璃壶打火机和一溜儿塑胶管子。我就知道,我朋友说的事儿是真的了。
我没去排练室,打电话让他别走远了,赶紧先回来我有事儿跟他说。
没一会儿他溜达回来,开门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为什么沾这玩意。
他似乎泄了口气但是又仍然在嘴硬,他说他的事儿轮不着我管。
我说你丫不要命了?什么东西都敢碰?
他说这东西不上瘾,啥时候说断就能断了。
我一个嘴巴子糊他脸上说放你麻痹的屁,这个东西不上瘾你丫能成宿成宿地干这个?你看看你现在什么鬼样子吧,脸耷拉地跟瘦脱了相似的,俩眼珠子瞪得泡儿圆但是一点儿神采都没有,说话逻辑都要塔妈没了,你跟我说这个东西不上瘾?
他不知道是被我对他认为的事物的无知给激怒了,还是被拆穿了之后的挣扎,他比我还愤怒,叉着腰就骂我。我和他进行了一轮友好且温柔的脏话对轰。
我被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却没含糊,继续暴力输出,他大概齐嘲讽了我在同志浴室接表演的事,说我是个婊zi。(原文激烈多处涉及下三路不让播)
我被他彻底气笑,我告诉他,谌森朗,你别试图拿这个激我,老子不吃这一套,更何况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干这个,老子顶着个假咪咪没你想象的那么开心。
我他妈不过是喜欢你,想努力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试试,你说我恶心,我倒要看看我到底恶心不恶心。
谌森朗一皱眉,说他从没想过要我变成什么样,他只是不想和我变得不清不楚。
我问他,咱也别来回骂街了,你能跟我说实话你什么时候沾的这东西么?
他说很早了,认识我之前就有过,但是那会儿就是玩儿。
但是最近确实是控制不住了,而且有些食髓知味,知道hi过这玩意儿之后和人上,感觉很不一样,就开始频繁地用。
我问他,你不碰我是怕你不用这个玩意儿不行,不想让我知道是么?
他点点头,我眼泪流了下来。
我说你为什么要沉溺在这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觉里啊?
他说他不像我,他没有志向没有追求,甚至没有方向没有未来。他只想一时快活一时了,他觉得这样的他会拖累我。
我搂了搂他没二斤肉的肩膀,告诉他,咱们不然去戒了?但凡他戒了,我们从头开始。
他却拒绝我了,说他不想戒,他这样挺好。
我问他就当为了我努力一下戒了好么?他说我还不配让他改变。
我想了想也是,我确实还不配。于是我说行吧,我不管你了,你去排练室吧,我缓缓再去,别让其他哥们等久了。
他深深地瞅了我一眼,出去了。
转过头我就开始收拾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装一个箱子里,电脑、手表、一些牌子货的衣服裤子,还有没带去排练室的电吉他。
我把东西一件一件的往出搬,搬到路口再打了个车,在车上给他妈发消息:阿姨,我是谌森朗乐队的朋友,您见过我的,他现在沾了DU品,我把他所有物件全搬空了,您千万不要给他钱。有空您回复我消息把您地址发我,我把他东西邮递给您。
但是我后来从来没收到过他妈妈的回信,也不知道是她没看见还是换了号码。天知道了。
当天晚上我就给乐队的其他人发消息说我退出,让他们管好谌森朗别让他碰冰了,更不要给他钱。
一个个回复和电话涌过来,我一个都没接,只有谌森朗打的我接了。
他张口骂我问我到底要干嘛。
我说你要是没钱吃饭你找我,但是你的东西但凡能换钱的,我都不会还你的。
他说你信不信鱼死网破。
我说你随便。然后我就又搬了,住到通州去了他估计找不到我。
于是他又去芭提雅闹,说我是小偷,老板告诉我,我们这个地方多脏多乱都可以,但是手脚不能不干净,反正他看我也不是很顺眼,找了个茬儿给我开了。
我想着我得换一个地方,跟他眼不见心不烦。就找了艾总让他帮我介绍到后海去了。天知道后海离地安门的排练室就一脚油,但是圈子不一样,我还真没见过他了。
再听说他的时候,是年后,乐队的其他人给我发消息说他贩冰被抓了,我就在想,我的青春死了。如果我再勇敢一点,陪在他身边,他会不会被感动,他会不会就不会越陷越深了。
我看了看艾达和师辙,告诉他俩,你们知道么,我从他家拿的东西到现在还在我屋里呢。后来我问乐队的哥们,他们说谌森朗找我是想跟我道歉来的,可是一直没找到我,我才记起来,圣诞那天我看见表演乐队有他们,为了躲他跑去找你俩了,天知道那天我偏偏演出单上写的名字是李忆乐不是李潇,你们说这算不算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