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慕楚何时归》伴途人

91、因既是果

　　不久后一个白色的身影，一身素衣出现在王府门口，缓缓地走向灵堂。
　　“世……”看到柳璇楚来了，闯北和阿秋都一脸欣喜，柳璇楚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此时灵柩前仅剩萧沐羽两人，柳璇楚朝言芷秋上了三炷香，便并膝与萧沐羽跪在一起，开口道：“二娘在天有灵，定不希望你如此难过，阿沐…”
　　看着消受且虚弱至极的萧沐羽，柳璇楚心中的疼痛一点都不比他少，她没能为她遮风挡雨，就连她最难过的时候，也无法光明正大的在身边陪她。
　　原本散发着极致光芒，照亮了她整个世界的人，现如今已经被摧残的黯淡无光，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给她遮风挡雨了，现如今就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太子说的……可是真的？”萧沐羽声音很轻未看柳璇楚，眼神却紧盯着，火盆中即将熄灭的火焰。随手拿起旁边的纸片，一点一点的放入火堆。
　　寂静的灵堂，只有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直到火苗消失殆尽，变成黑灰久久沉寂在火盆里，柳璇楚都未曾开口。
　　拿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悄无声息的混杂在纸张燃烧过后的黑灰中，消失殆尽，她知道她哪怕说一个不字，她都是无条件相信的，可是她没有。
　　萧沐羽的唇边，却挂着淡淡的笑意“多谢先生解惑…沐羽受教了…”
　　“太子妃屈尊前来，草民只怕招待不周，还请回吧。”萧沐羽拿着手中的纸钱继续投在火盆里。
　　“阿沐。”柳璇楚似乎感觉心口缺失了什么东西一般，忽然间气血上涌，满腔的铁锈味让她生生压了下来，看着这般萧沐羽，她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最后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穆南王府的，柳璇楚心中半世悲凉半是喜，今日一别两宽，此生只怕无缘，喜得是她的阿沐，从此便不会在这京城的漩涡之中备受苦楚，可以平凡的过完一生。
　　所以当她问她的时候，她并未解释，也许这样也可以让她死心，她要用她剩余的时间，给她的阿沐一个太平的天下，结束这黑暗的时代。
　　自从那日柳璇楚离开，萧沐羽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闯北和阿秋忙将其带了回去，期间一直都在昏迷之中，发着高烧……整个人都混混沌沌，嘴中也一直断断续续念着“柳璇楚和言芷秋两个人”。
　　赵颂慈来看了多次，到最后都是抹着泪离开的，醒来以后却什么都闭口不提，只是习惯性望着一处发呆，阿秋看着昔日活泼。满眼犹如灿烂星辰一般的人，到如今眼里只剩下黯淡无光，让人止不住的心疼，不由鼻子一酸，泪水涌了下来，许久后调整好情绪，缓缓朝萧沐羽走去。
　　“主子…”将一件披风披在萧沐羽身上。
　　“阿秋，我无事……”萧沐羽一愣，回头看到身后的是阿秋，轻声说道。
　　“可你还在生病……”
　　“无事………”我想单独陪二娘一会。
　　说罢，带着言芷秋的骨灰一路来到了白马寺，给言芷秋在白马寺立了牌位，将她的骨灰安葬在白马寺的后山，萧沐羽迎风站了许久。
　　脑海中闪现出昔日的场景，二娘站在院子温柔的朝自己招手，拉着自己给自己擦拭脸上的灰尘，就这样萧沐羽默默地在言芷秋的坟前站了许久，直到一个沙弥朝自己过来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萧沐羽转身回礼：“小师傅有礼了......”
　　“萧施主，悟道大师等候多时……施主请随我来……”萧沐羽愣了一瞬，虽心中疑惑但还是跟随小沙弥前去，之前也从自己的表妹赵雅馨哪里,知道了悟道法师是怎样的存在，却不曾想今日竟然有缘一见，萧沐羽自是不会推辞。
　　“悟道大师早已超脱生死，乃为得道高僧……阿弥陀佛……”似是看出了萧沐羽的疑惑，小沙弥开口解释道
　　“多谢小师傅……”将萧沐羽带至一个禅房，便躬身退了出去。
　　只见莆田上坐着一个身着袈裟的白须老者。
　　“萧沐羽见过悟道大师……”萧沐羽恍惚间，觉着自己好似见过这位师傅，她想起一年前便是在白马寺见过，只是当时并不知那是悟道法师。
　　“沐羽先前不知是悟道大师，多有怠慢，还请大师见谅。”萧沐羽忙躬身行礼道。
　　“异世之魂，奇哉奇哉……是为变数亦是为天数……阿弥陀佛……”
　　“大师怎知......”萧沐羽一脸震惊不由得喃喃道，她从没有想过，竟然有人能看出，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毕竟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即使说与别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觉着你得了癔症。
　　“老衲从施主身上预知了天数，实乃为祸实乃为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天数？何为天数？求大师指明…”萧沐羽深知能看透她身份的人定然是超脱世俗的存在，现如今她已然时强弩之末，也不知何去何从，只盼能从悟道大师这里得到答案，萧沐羽跪在莆田上，双手合十，虔诚的叩首道。
　　“这天数由你而来只能由你而终……”这句话回荡在萧沐羽的耳边。
　　许久之后，萧沐羽颓然的坐在那里，双眼空洞喃喃道。
　　“那……为什么？？偏偏是我呢..........”语气中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萧沐羽浑浑噩噩的出了禅房，白马寺外，坐在井边看着井水中晃动的自己口中喃喃道“原来这便是天数，因便是果果便是因…原来一切都已经是注定好的…”
　　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会来到这里？原来这一切看似是变数却也是天数，萧沐羽忽然想起那日，母妃逼自己发的毒咒，还有那一群无辜惨死的女孩，萧沐羽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释然的笑了笑。
　　井水中的自己越发清晰，就连眸子里的神情，也清晰的倒映在井水中的，萧沐羽伸出想去触碰那井水中的的倒影，却生生的顿在空中，最终缓缓的垂下。
　　几日后京城之中，再次发生让人震惊之事，萧沐羽被贬为庶人，奈何当今陛下对之宠爱依旧，竟不顾朝堂反对，毅然决然将萧沐羽重新册封为沐辰郡主，允许留置京城，也可出入朝堂参与国事，一时间朝臣嘘声一片。
　　京城城门口，萧沐羽一身淡蓝色的长裙，静静的站着，整个人显得极为恬静动人。
　　“阿姊…”这是萧沐泽第一次见女装的萧沐羽，落落大方，楚楚动人，美貌丝毫不输京城所有的世家小姐，她从小都在想自己的大哥是什么样子的，却不曾想原来是阿姊。
　　“泽儿，阿爹阿娘，就拜托你照顾了”说着便将一个包裹递给了萧沐泽。
　　“这是二娘临终前留给我的，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还有未来得及送给你的东西，这些本该是你的，今日我便悉数交与你，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阿姊，从未好好照顾过你，也并非一个孝顺的孩子，无法在阿娘阿娘身边尽显，一切都拜托阿泽了，阿姊在此谢过……”说完朝萧沐泽深深的鞠了一躬。
　　“阿姊，你我本就是兄妹，何须言谢，更何况照顾阿爹阿娘本就是我的责任，只是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毕竟阿爹阿娘也需要你…”萧沐泽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阿姊......在京城还有未做完的事，你们先行离开，我…”萧沐羽语气顿了顿，却再也说不出口。
　　“羽儿，你为何？”萧沐兰欲言又止，看到如今这般的萧沐羽她也是心疼不已，心疼她从小背负的这么多，明明可以跟她一样做个活泼的女娘，却不得不穿上男装,混迹在京城的漩涡之中，她做的比任何人都好，她身为阿姐却也自愧不如，更因为没有办法帮她而感觉自责。
　　“阿姊，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你已成亲，此后跟随言四哥身处军营，远离京城是非之地，有言家庇佑，如此我也放心…”
　　“羽儿，阿姊…”萧沐兰那担忧而又心疼的神情浮现在脸上，想要劝她，奈何被萧沐羽打断。
　　“阿姊，莫要忧心我…”萧沐羽淡笑着倾身上前抱了抱萧沐兰退开了。
　　“羽儿，跟阿娘一起走好不好…”
　　此时的赵颂慈，早已没了昔日的强势和严厉，语气中充满了恳求，直到知道萧沐羽亲自进宫，回来拿着受封诏书的那一刻，她狠狠的甩了她两巴掌，她不懂为什么，她还要如此固执的留在京城。
　　明明她可以，从此在京城的漩涡之中脱离，去过平凡的生活，难道这不是她想要的吗？为何偏偏要在这京城的泥潭中，白白送了性命，如果知道是现下这般情景，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们在一起。
　　“阿娘，孩儿不孝，不能在侍奉你跟爹爹了…今日拜别…”说罢双膝跪地，重重的朝两人磕了三个响头。
　　“羽儿…你为何到现在，都不愿听阿娘一句劝？”此时的赵颂慈早已泣不成声，她知道她这是在跟他们诀别，今日一别，她将永远失去这个孩子。
　　“阿娘，如果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那么剩下的路就让孩儿自己走，去完成本该完成的使命，阿娘勿要忧心于我，孩儿无法让您二老安享天年，还让您如此牵肠挂肚，都是孩儿此生的罪孽，孩儿已经没有什么，唯有仅此一拜，此去一别万里，阿爹阿娘……保重。”说着再次深深叩首。
　　“羽儿，娘求你好不好，阿娘答应你把以前欠你的都补给你好不好？阿娘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不会在凶你了好不好？？？跟阿娘一起走…好不好，阿娘求你了！！”
　　赵颂慈声音颤抖，紧紧拉着她，即使萧沐羽白皙的手腕，被勒出深深的红痕，也丝毫不肯松开，因为她怕…以前上战场杀敌面临生死，她都从不曾胆怯，可是今时今日她怕了…她怕了，她怕她要永远失去这个孩子，怕她成为皇权路上，万千皑皑白骨中的一个，魂无所归。
　　“阿娘…莫哭…山高路远，你们且慢行……”
　　替赵颂慈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将她到萧沐泽手中，起身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城门口走去，身后赵颂慈撕心裂肺的叫声，让泪水模煳了视线，她占据了萧沐羽的人生，她没有权力去替她选择与原谅，现如今她也办法，替她孝敬父母，她只是一个异世来的孤魂，她甚至都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去哪里。
　　回到王府的萧沐羽，看着昔日辉煌热闹的王府，如今空荡荡的，好似一座被遗弃的孤城，充满了荒凉和冷寂，秋风扫过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地上落叶随风跳动的声音沙沙作响，花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冷寂，耷拉着脑袋，状似枯萎。
　　坐在昔日长亭里，指腹轻触着，石桌上浅浅的一行字，不自觉的笑了笑，闭上眼睛，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初来这里的场景，直到感觉到身上一股暖意，萧沐羽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阿秋关切而又担忧的眼神。
　　“主子，天冷，我们回去吧，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莫要着凉惹了风寒…”
　　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不是将自己锁在书房，就是在这个亭子里发呆偶尔吹吹竖笛，亦或是去王府后山发呆，自从世子妃走了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回过沐凝居。
　　“好…”萧沐羽没有回头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