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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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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空,蓝得有点透明,特别均匀,云仿佛被晕开了一般细碎地铺满了整个空间。远处,烟囱直直地矗立在那里,不时地向外吐着白烟,已经凝聚成好大一片,刹那间,我竟不知道那是白烟还是一团未抹开的云…
每年的这个时候,学校都要举行“爱心义卖”,所谓“义卖”,就是每个班捐一些物品,在那条大道上摆成一个个小摊和拍卖会,而那天所收获的钱再全部捐给希望工程或灾区。那天,我和有芝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桌上多了几张科比的海报,不用说,准是颜宸买的,整个宿舍除了我爱科比也就只有她爱卢比奥了。
果不其然,颜宸笑眯眯地拿出她的“战利品”时还不忘损科比一番,而正当她自我陶醉地讲着自己的“辉煌经历”时,海棠指着那个玩偶问了一句:“这是老鼠还是兔子啊?”
显然,颜宸并没有在意海棠的这句话,她每天早锻炼的时候还硬要把那只玩偶塞到口袋里以示宠爱,并称那是她女儿。
而几天后,玩偶就落寞地躺在宿舍冰冷的一角。“颜宸,你怎么忍心把‘宝贝女儿’丢在宿舍书桌上呢?”海棠又眯着眼睛得意地说着。
“呵呵,我拿回去告诉我妈,买了只兔子玩偶,我妈非得要说是老鼠玩偶,后来我就去问我爸,我爸看了会儿,说了句‘老鼠兔’…”颜宸激动地说着。“哟~,您爸讲话真委婉~”,海棠看了看那只玩偶,意味深长地说着。
而事实上,她的原话是“为了讨好两个女人的委曲求全…”
周末终于来了,我这才发现,看着时种等时间流逝是那么漫长。慕枫说他会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去爬山。我只是最近压力好大,而且心神不宁,还总是疑神疑鬼,所以慕枫就把原本周密的浪漫旅程临时定为去爬山。尽管万分不愿意,我还是拉长着脸,背着千斤重的包一路随他小跑到山下。看着气喘吁吁的我和一脸平静的慕枫,我在想,要是条件允许,我一定会叫上兰若,她总会能让我找到安慰。
显然,这次的爬山并没有我想像地那么简单,爬到半山腰,我坐在一张凉凳上,望着“滴水不漏”的水壶和前方“乌烟瘴气”的“雄关漫道”,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就算我当时说不去,慕枫还能“押我山上”不成?或许这个时候的祥林嫂说的很对“我真傻,真的…”
就这样,在半山腰上,在我的撒娇加上诡辩之下,慕枫终于受不了了。我说:“我们其实已经爬了整座山的高度了,你看,待会儿还要下山,这一来一回已经有一座山的高度了嘛。”慕枫拗不过我,我们就在半路停了下来,找了个挡风不避雨的小屋歇了歇脚。
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压压地盖过来了。
我枕在慕枫的腿上睡着了,盖着他的黑色长风衣,他宠溺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微微一笑。直到天亮,他动也没动。等我睁开眼,他才敢揉揉自己酸痛的肌肉。而我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是兰若梦中满桌的美食,是颜宸用吉他弹奏的一曲《甜蜜蜜》,是八成边唱边跳的《Nobody》,是杭先生一紧张把场强单位说成是:碳/库仑...生活,就是这一秒笼罩下的温馨的玫瑰花香。
而更多的时候,生活是这样的,是讲台上老师搬来的一叠试卷,是星期五晚上广播里突然放出来的“由于特殊原因,本周末不放假”的冰冷男音,是兰若看到薛莹挽着时铭的手一起走过的小径,是有芝告诉我们她不参加高考而准备去考雅思…
事实上,生活的天平应该比较偏向于后者。而在我看来,幸福本来就是像茶色玻璃后的“灯火辉煌”。
若隐若现。
却又难以触及。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得知班里一部分人包括我在内的钱包里的钱不翼而飞时,我们都已经显得很平静了。几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都怀疑是不是范鹏鹏的“旧病”又复发了。我们一致觉得他肯定是有“偷窃症”,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颜宸私下里还告诉我说她现在看到范鹏鹏有种特别的情绪,她怕万一哪天他就会从别人背后刺一刀过去…然后我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你的担心非常有必要。”
而此时,我们缺少的,是证据。
不过,在午休时,应该说在任何可以休息的时间里,我们都会聚在一起讨论,甚至在某一次吃完午饭后的时间里,我们跑到范鹏鹏走过的地方,一路寻找线索。因为听他一个舍友说,以前吃饭他都不走那条路的,而且今天走到一半还斜着眼看了看他的舍友并马上加快了脚步。我们就这样一路找,每个树丛,每个可疑之处,都搜过来,却没有找到。有芝说:“如果真是他拿的,那今晚肯定会藏到宿舍。”并让他舍友在宿舍里监视范鹏鹏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当所有人都要睡着的时候,范鹏鹏突然摸着黑爬下了床,在抽屉里翻动了很久才又上床睡觉。然而就在我们断定是他拿的时候,突然又得知隔壁两个班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此事终于发展到全校都轰动,上级领导只能通过不断回放录像来寻找线索,因为极有可能是学校外部人员干的,而我们此时,又开始怀疑是“家猫和野猫联合起来偷吃的鱼”,于是,我们看每一个保安,都心生忧虑…
而这件事情最终以学校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班主任为了稳定人心就将所有的损失由她一人承担告终。她当时说的很轻松:“反正也快要过年了嘛,就当是包了个红包吧!不过,大家要以此为诫,别把贵重物品放在课桌里,最好放在宿舍里,加把锁,一把不过就多加几把…”大家一笑而过,我们对范鹏鹏的误解才逐渐消除。不过从此,看到学校的保安,我们就投以一种蔑视的眼神(…)当然,他们感觉不到。
幻梦像夜半摇晃的秋千,暗透冰蝴蝶停留过的微痕,我不能言语,一如隔夜的寒蝉告诉我它的寂寞,然而寂寞不忘给远天画上几笔疏朗的墨痕,带来无尽的空虚。庭外如云如雾,静浸着一弯残月的清光。竹屋听月,只闻一种遥夜酣眠的呼吸。
有位诗人告诉我:“有些人匆匆告别,那就把他深埋在记忆里,然后慢慢回忆。”
但我要怎样把有芝深埋在记忆里,又要怎样去回忆?
回忆我们一起走过的草地,有一只被她命名为“Prince”的猫咪,有芝说它能听懂我们的话;
回忆那次运动会,我陪她走了一圈又一圈,她说她很累,而我却不知道她到底哪里累了;
回忆那个周末,我们买了几瓶啤酒在宿舍里干杯说笑;
回忆她写给我的大大的字迹;
回忆她在我的小说上修改过的痕迹和画的漂亮的蝴蝶结;
回忆她每一次轻轻地替我翻好帽檐系好蝴蝶结;
回忆那次去海边,我们一起顶过的一个有一个的浪尖,然后她回过头笑着对我说:“雨思,我们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以后,要坚强地…”
就像巨浪过后,随着潮水的消退,带走了脚边无数的砂石,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流逝,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恨不得朝着巨浪吼一句“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并带走了!”
夕阳像一粒水果糖,逐渐融化在重重叠叠的楼群中,在万千灯火点燃之前,有一段难得的静谧时刻,城市呈现出浅灰色的调子,街道上归家的行人像是剪影。那些黑色的影子飘动起来,它们震荡、分裂,后来就变成了黑色的鸟,漫天地飞过来。可就在它们要达到我的一瞬间,它们一下子变成了白色,很突然的,没有前兆的,我当时心怦怦跳着,心想,也许这些飞鸟本身就是白色的,只不过它们恰好经历了极夜。
慕枫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示意我要坚强。他的手灼热而有力,我感觉到仿佛有一根根刺扎进我的皮肤里。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印象中,那双手,曾经拂过我冰冷的脸颊,曾经抓着我的肩膀狠狠地往他身边靠,曾经把羊毛毯轻轻盖在我身上后又在我脖颈边掖得紧紧的…
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一双手,为什么会有一种灼烧的错觉?
而我的手还会不经意地退缩?
远方的夕阳,火红火红的。我从来不知道冬天的夕阳也可以这样火红的,然而,尽管火红火红的,却还是燃烧不出温度。
在城市冰冷的一角,还是行走着那么多祥林嫂,她们目光呆滞,眼圈间或一轮,像一根干枯的木头,执着地向行人询问“人死了之后有没有灵魂…”
我把前几天看见慕枫牵着小菲的手一起逛街的事跟有芝讲了,我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很累…”然后有芝告诉我:“爱情,是一种无法凭借努力获取的恩赐。”
多年后,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握着慕枫的手会有一种灼烧的错觉。
原来,那手心里的温度,已经多了一个人。
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轰隆隆一阵雷响,划破天边的空寂,在天际绽放出璀璨明耀的火花,像是不受任何约束的一种爆发,带着惨烈的温柔。
算算时间,是春天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