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危峨弦上

9、Chapter8.

　　研究所中央广场的扇形喷泉池外围绕着一圈幽蓝色的花，这是波斯菊经过转基因改造且尚在幼苗时期用血族血液浇灌培育而成的夜光花。夜光花以不喜阳光、又能在黑暗中发出淡淡幽光而命名，是血域里为数不多的珍稀植物之一。
　　空气中携带的讯息很快就传递到了威桑的脑内。
　　“凤栖桐。”
　　凤栖桐心事重重，听到威桑叫自己，他按捺住心下的不安停下脚步，见威桑的步伐并没有因此慢下来，他继续抬腿尾随其后：“殿下，有什么吩咐？”
　　“莱雅来了？”威桑注视着前方没有看他。
　　“是的，她不久前刚来。”
　　“她还在这里吗？”
　　“不清楚，她来的时候只说要了解一下病毒的研究情况，由于涉及到部分机密的缘故，我没带她去研究室只是带她去了我的小研究室阅览了一下目前可以半公开的资料记录，这会儿我也不知道她离开了没有。”凤栖梧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威桑殿下，我要去找她过来吗？”凤栖桐故意问道。
　　“不。”威桑监督着研究人员把封冻布西和卡涅的冰棺安置好，转而叮嘱他们：“抓紧研究出能有效治疗或者缓解丧尸病毒的方法，可以检测他们的身体状况但不得擅自对他们进行任何伤害性实验，另外，每时每刻都要监测冰棺里的情况，如有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是。”研究所所长带头回应。
　　威桑面上看不清喜怒，他带人离开，与凤栖桐擦身而过。
　　“继续做好你分内的事。”威桑在他身边留下一句话，声音很冷，带着有压迫感的威胁。
　　萨芬从刚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凤栖桐，路过凤栖桐身侧时他忍不住面对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出跟着威桑等人离开了。
　　凤栖桐知道威桑话里有话，或许他已经发现他说谎了，但不管威桑是否会秋后算账，现在最要紧的是莱雅这边。
　　凤栖桐耐着性子站在最后听完所长安排任务，迈着一如往常的步伐走回研究室，让旁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莱雅这边的情况愈发不受控制，不知为何低温没有让她陷入休眠，她醒了，但没有清醒，她挣脱了冰棺的禁锢，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把凤栖桐的研究室毁得一团糟。
　　她在寻找可以满足她口腹之欲的猎物。
　　然而这个研究室里连个可吃的实验体都没有。
　　她摇摇晃晃地来到研究室那道坚固的门前，掌心汇聚起力量准备破坏这道门离开。
　　“呜......”她突然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了下来。
　　奇怪的现象出现了，莱雅的发色陡然变成了刺眼的雪白，獠牙和利爪都开始回缩，两秒后，紫色又从莱雅的发梢开始向上攀，白色逐渐消失不见。
　　凤栖桐开门，正好看到了这最后一幕。
　　刚才那是......
　　还来不及细想，凤栖桐又马上想起莱雅还是个感染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迅速关上门，把莱雅从地上拉起来就要往冰棺边上带。
　　“唔......”莱雅撑着太阳穴逐渐清醒，她睁开眼，眼中的红色全然消失不见：“我怎么在这儿......”
　　听见她说话，凤栖桐看向莱雅失去杀意被疑惑取代的紫色眼睛，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点放松。
　　头痛的感觉还没有完全褪去，莱雅皱着眉头想要搞清楚周围的状况，她看到一片狼藉的研究室和连拖带扶着自己的凤栖桐后，陆陆续续想起了自己沉睡前发生的事以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她惊慌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和凤栖桐保持距离。
　　“我没伤到你吧？”莱雅不敢确信，视线一直在凤栖桐身上来回扫描。
　　“没有，我刚回来就看到你蹲在地上，只是把你扶起来而已，我也吓了一跳，不过你是怎么从冰棺里爬出来的？还有，你怎么突然就恢复了？”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进入冰棺后身体开始僵硬无力，然后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就觉得头痛然后睁眼就看到你拉着我站在这里了......我还以为是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清醒了。”
　　“先不管这些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除了头还有点疼，其它地方和正常时候一样。”
　　“我能采集点你的血吗？”凤栖桐还是不放心。
　　“当然可以。”莱雅撸起袖子，白净纤细的手腕横在凤栖桐面前，不需要血族的视力也能看清皮肤下暗藏的蓝紫色血管。
　　刚采集的新鲜血液经过处理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的东西让凤栖桐大为震惊。
　　血液中的丧尸病毒陆续消失，看上去似乎是被什么分解了，凤栖桐偷看了一眼莱雅，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怎么了？”注意到凤栖桐在看她，莱雅疑惑地追问。
　　“......”凤栖桐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又接着把剩下的几份样品分别进行不同的处理。
　　“你自己看吧。”凤栖桐让开位置，到另一台显微镜前观察着新做的几张涂片。
　　“......病毒......消失了？”莱雅不可置信。
　　“你再看看这个。”凤栖桐又把已经看完的涂片给她。
　　“......”莱雅目不转睛地盯着目镜良久，她血液中的免疫细胞，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异，能够准确识别出不正常的蛋白质颗粒，并迅速分化增殖将它们吞噬分解。
　　“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要对其他人说吧。”
　　“可是……”莱雅解读出凤栖桐眼神中的担忧，迟疑片刻还是慢慢点头：“嗯。”
　　她想起那些因为丧尸病毒惨死的人类和血族，心里十分纠结。
　　现在无论是地面还是地下都急于求得最快速灭绝疫情的办法，莱雅身上的病毒不治而愈，若让其他血族知道指不定要对她做出什么，在搞清楚莱雅免疫的原因以及研究方向前，凤栖桐不希望她白白成为一个牺牲品。
　　“把你这里弄成这样，真的非常抱歉。”莱雅一边收拾一边使用异能将毁坏的设备和器具还原。
　　“不用道歉，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凤栖桐蹲下来，把散落在地上的资料收集起来整理好。
　　本来，他也是做好了被她感染的打算的，他做过人，也做过“鬼”，人间和血域，他早已看遍了，有时候，失去意识或者是死亡也许比清醒理智地活着更好。
　　可是她克服了病毒，她没让他失望，让他的生命也有了一丝希望，然而他又发现新的危机可能从人鬼兽心的裂缝中随时迸发。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和她都是被利益留下来奴役的生命，幸运于此也悲哀于此。
　　莱雅去掉纸上被蓝色药水打湿的污渍，围着研究室走了一圈确认所有物件都已经还原，转头又对凤栖桐道谢：“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凤栖桐按下翻涌的心事微笑着对莱雅摇了摇头。
　　“你是被布西或是卡涅咬伤的吧？”一般血族不可能轻易伤到莱雅，莱雅一开始就知道威桑要来，加之刚才他看到威桑带人将布西和卡涅搬运过来，所以很难不让人猜出事情的大概。
　　“是。”
　　莱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向凤栖桐复述了一遍。
　　“有一点我感到疑惑。纯血有很多异能，但还没有哪种异能能直接导致血族个体自爆的，就算是最强大的血族，也无法直接控制血族的体内环境。”凤栖桐提出疑问。
　　“我怀疑有人对这些血族动了手脚，算好了时间让他们自爆，利用血族嗜血的这一缺点故意让我们失控，就算我们没有成为新的感染者也可以为布西父子争取更多逃亡的时间。”莱雅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说道：“感染者的思维都不是很清醒，以布西和卡涅当时的情况不可能设这样的局给我们制造混乱，只可能是未感染血族做的事。就你所知，血域有没有类似能让血族身体从内部炸裂的技术？”
　　凤栖桐脑内不断搜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方法有几种，但是这些方法势必会波及到附近的血族造成更大的影响……不对，如果直接在感染者体内预先植入定时炸弹，这种方法最方便简单，危害也最大，甚至有可能将你们团灭，为什么要绕个弯路选择伤害最小的呢？”
　　“你的意思是做这件事的血族只想放跑布西父子而不想伤害我们？或者说我们之中有那个血族不想伤害的对象？再或者，那个血族当时就在我们之中？”
　　“这也只是猜测，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凤栖桐突然停顿了。
　　莱雅看到他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便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他思考完。
　　“我刚才把所有的情况假设了一遍，觉得有一种异能结合物理原理大概可以达到当时情况的那种效果，那就是压力。生物体内都有压强，如果能突然减小生物周围的压强，使体内和体外的压强形成巨大的压差，生物体就会由内而外爆裂开来。”
　　“可是当时看守那些感染者的血族都没有异常，他们离感染者很近，如果是这样，不仅需要力量压制对方无法使用异能抵御，还需要异能的发动非常迅速且对异能的控制极为精准稳定，况且非元素类异能本就较难训练开发，能掌握到这么精准程度的整个血域屈指可数……”莱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也想到了对吗？能把这类异能发挥到此等程度的，当时在你身边的就有这么一个。”
　　“确实有可能是他……我之前也觉得以他的能力，制服布西和卡涅完全不会这么费力，也根本轮不到我来帮忙。还有，直到最后布西即将咬到萨芬他才动手，他似乎一直在观察我的行动……这样看来，他从一开始就在保留实力故意拖延。”
　　“会不会......你的到来、你被咬伤，甚至你制服布西和卡涅的结局都是被计算好的呢？”
　　莱雅沉默了，威桑和约瓦夏兹的佩里安家族一直将薇欧的缇瑞瑟家族视作威胁，做为拥有缇瑞瑟家族血脉的仅存后辈，莱雅和萨芬的身边自幼也少不了监视和算计，但是这一次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如果要害萨芬，威桑或约瓦夏兹大可在她赶来之前就动手脚了，约瓦夏兹本就不希望她插手此事，也不可能在她还有用的时候舍弃她这颗棋子。倒是威桑，他和约瓦夏兹面上和睦背地其实并不对盘的这一事实在血族里鲜有人知，如果有机会制造意外能把她这个约瓦夏兹最重视的手下变成麻烦，对他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但若是这样，威桑应该早就可以确认她被感染了，他有好几次机会为什么不当众检查揭穿她呢？早点放出消息，约瓦夏兹也可以更早地处置她不是吗？
　　除非，他希望她成为感染者，但又不希望她感染的消息那么快暴露......
　　莱雅觉得威桑的目的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应该还有什么事是她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