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危峨弦上

8、Chapter7.

　　莱雅的正常样貌维持了不到十秒，身体再次开始异化。
　　“给。”凤栖桐把六瓶血液抑制剂都给了莱雅，这是他刚从储藏仓库拿的。
　　“谢谢......”莱雅拧开瓶盖，又吃下了三瓶。
　　“......”凤栖桐看着莱雅嘴角的血迹，愈发地钦佩她。
　　被感染的血族，没有一个能在超过十分钟内还能保持多少理智的，莱雅是第一个。
　　血族对于血液，如同人类之中的瘾君子之于毒品，只不过人类的毒瘾犹可戒掉，血族的血瘾只能由死亡来终结。
　　凤栖桐想起自己刚从人类转化成吸血鬼的那段时间，他和其他刚转化的吸血鬼被关在血狱的地牢里，每天提供的定量血食怎么也满足不了他们巨大的胃口。
　　那时候，他只是那些众多野兽的其中之一。
　　血族的规定，被转化的血族，如果在转化后的三年内依然难以自控，就会作为血族的实验体用于各项研究，若是期间有严重危害血族安全和利益的行为，便可以被任何血族随意处决。
　　凤栖桐，是由人类转化的血族，他原是来自地面上东方古国的汉人，在濒死之时被威桑转化，带入了这地下的另一个世界。
　　那段时间，他也是这样，每时每刻地大把吃药，以此压制心理和身体上的变化。他带着自己身为人类时放不下的执念，在血腥的欲望中挣扎了二百二十八天。
　　他成为了最快适应血族身份的转化血族，之后，他也成为了转化血族中最强的一位，他凭借超群的智慧和学习能力所做出的成就，让大部分血族高层认识到了他的利用价值，他因此成为了研究所里的一员，也是研究所中唯一的一个非原生血族。
　　凤栖桐搀扶着莱雅走在无人的走廊里，这次，就换他陪着她吧，毕竟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陪着他的。
　　“这里是我的研究室，除了我不会有人进来，你放心地待在这里吧。”
　　除了大型的五个公共研究室外，研究所里的每一位成员，都会配备一个小型的个人研究室，研究所里不是所有的研究都需要多人共同完成的，对于有些极为机密的实验，知道参与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个人研究室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隔绝研究所的任何监控，包括异能的波动。
　　“哐！”凤栖桐被莱雅一个大力按在了门上，双层钢制门内层发出了巨大的回响，所幸门外层已经耗减了几乎所有的音量，声音才不至于引起附近研究人员的注意。
　　莱雅埋在凤栖桐的脖颈里，她动了动嘴唇，嘴角下埋藏的利器发出森冷的白光。
　　“……” 凤栖桐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既然同意了帮她，就做好了被她失控牵连的准备，而且，他也相信她。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从玻璃器皿上反射的影像看到了她迟疑的背影。
　　“……抱歉。”莱雅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在牙齿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又放开了他。
　　“有谁在那里面吗......”莱雅闭了闭眼，再看向实验室里的冰棺。
　　凤栖桐不知道，此时莱雅眼中他全身遍布的血管清晰可见，血液的走向与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莱雅的眼里与耳中不断放大，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掏出他的心，好好享受被香甜的血液溅满一身的感觉。
　　莱雅被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喉咙却越发地干渴了。
　　“没有，所有感染者和实验体都被存放在公共实验室了，这个是备用的。”凤栖桐见莱雅已经爬进了冰棺，有点于心不忍：“还没到那一刻，你确定要这么做了吗？”
　　“......嗯。”冰棺里的温度很低，莱雅忍不住发抖，机体活力开始减弱，血管中沸腾暴戾的血液也随之冷却：“真……真到那一刻，就来不及了……”
　　“你......”凤栖桐还想说什么，一阵铃声忽然打断他。
　　“喂？”凤栖桐接通通讯设备：“嗯，好的，我知道了，马上下去。”
　　“威桑来了。”凤栖桐放下挂在门边仅有巴掌大小的通讯器，对蜷缩在冰棺里的莱雅说道。
　　“嗯......”莱雅沉寂了几秒，又继续说：“威桑......那里，拜托......帮我掩护一下......”
　　“好。”凤栖桐把冰棺合上，又用铁链一圈一圈缠上将其彻底封死：“等我回来想办法......”
　　凤栖桐的声音陡然变小。
　　怎么想办法？怎么解决呢？凤栖桐和莱雅都心知肚明，血族感染者和人类感染者一样，一旦被感染，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根本无法治愈，最后的结果要么彻底死亡，要么行尸走肉地度过下半生。
　　罢了，如果不能一起做为“人”的样子好好活着，那么他变成“鬼”走向灭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无论他身为什么而活，都体会不到做为“人”的温度，他永远都是最底层寄人篱下的贱种。
　　除了面对她的时候。
　　布西扑上来的那一刻，莱雅本能地用长刀格挡他的攻势，本以为会像面对卡涅那样制止他，未料到却被布西钻了空子咬伤了手心。
　　獠牙刺入皮肤的瞬间，莱雅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故作镇定地借机离开，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常，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被发现已经感染的事实，约瓦夏兹不留没有用处的属下在身边，如果约瓦夏兹放弃她，必然会挑选下一个合适的人选，约瓦夏兹的家族为了巩固自己的王族地位，一直以来对其他曾和他们并驾齐驱的家族有所打压加以削弱，又因为佩里安家族和缇瑞瑟家族多年积怨，这个人选，多半会是萨芬。
　　莱雅很清楚，她的养母薇欧，其实一直把她作为萨芬和他们家族的挡箭牌带在身边，如果失去这一用途，薇欧也将放弃她。莱雅虽贵为纯血，但有关她的身世都仅凭薇欧的一面说辞，除了薇欧，谁都不能证实她的真实身份，血族最重视血统，血统决定血族的主要力量和权力，而血族敬畏纯血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力量，同样依赖于纯血的家族背景、族系关系以及社交关系。
　　血域，是最高位纯血的天下。
　　她只是一个身份不明本无依靠的纯血，实力在纯血中也较为薄弱，受到的尊敬基本来自于身后约瓦夏兹和薇欧的支持，她们给予了她的，同样也能随时收回，一旦她们解除与她的主仆关系亦或是母女关系，被感染的她将会作为纯血的零号实验体来填补纯血血族的活体实验空缺，毕竟，被孤立又较为弱小的纯血是用来研究的最好对象，以约瓦夏兹的性格，也必定会榨尽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
　　血族依赖力量，同样也依赖集体的力量，无论一个多么强大的血族，也无法有十成的把握以一己之力对抗多数的血族而安然无恙。
　　莱雅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要有一个家，无论是听从薇欧的话还是顺从约瓦夏兹，都是为了她的家。
　　无论薇欧怎么想，莱雅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看待的。
　　莱雅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但在她的脑海中总有一段模糊不真实的记忆：她的亲生父亲摸着她的额头，对她似乎使用了什么异能，亲生父亲又对抱着她的亲生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泪流满面，目送着父亲离开……
　　她总觉得，那个抱着她的女人，就是薇欧。可那也只是她的感觉，薇欧对她态度，和那段记忆里的女人相差太远了，连莱雅自己都不能确定，那段记忆究竟是记忆，还是出自她迫于探求身世和渴望一个完整家庭而产生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病毒引发的神经系统错乱造成了身体极度缺血的错觉，牵动着所有的感官发出警报，全身的细胞叫嚣着，催促着莱雅去猎杀、去疯狂的索取血液。
　　嗓子干渴到紧在了一起，莱雅两眼无神地目视着厚厚的冰层，如果面临现在如此境地的是萨芬，养母一定会很担心很难过吧？莱雅好羡慕萨芬，萨芬的力量虽然不及自己，但是从小就有父母的细心呵护，又因为继承了母亲家族的特殊血脉，虽然不是纯血，却依然能够享受不亚于纯血的尊敬和待遇。
　　莱雅想换个姿势舒服点躺着，却发现身体已经彻底动不了了，她觉着有些累，闭上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