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危峨弦上

5、Chapter4.

　　“莱雅大人。”
　　“莱雅大人，欢迎回来。”
　　“莱雅大人，好久不见。”
　　“莱雅大人......”
　　几乎所有血族在看到缇尔后都向她毕恭毕敬地打招呼，缇尔心不在焉地颔首回应，跟着几个穿侍者服的血族进入了整个血域最辉煌雄伟的宫殿。
　　缇尔的真名叫莱雅，是一个身世不明的纯血血族。血族因为血统浓度的不同，不仅实力上会大相径庭，血统等级低的血族在精神上也会一定程度受血统等级高的血族影响，在这种压倒性优势面前，等级低的血族都会下意识敬畏等级高的血族，这种刻入骨血的阶级制度似乎是从他们祖先那时就生而俱来、心照不宣形成的。
　　血族根据血统情况划分为四个等级：血族血统含量最高的，是祖上从未与人类结合、血族血统浓度到达百分之百的“纯血”；血统浓度高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称为“贵族”；浓度在百分之四十五到百分之七十之间的是“半血”；低于百分之四十五的叫“残血”。
　　至于由人类转化的血族，他们被安上了人类的称呼：“吸血鬼”。吸血鬼的传说，确实大部分是由转化的血族而来，血族普遍厌恶这种称呼，他们认为“鬼”这种不死不活的玩意儿是对他们的一种贬低，也许是因为对先前转化血族在地面上暴露身份行踪的惩罚，又或许是出于对本来就和自己身心不一、未出同源的附属种族的一种蔑视，“吸血鬼”这一带有侮辱性的词汇在血族的世界里就这么毫不遮掩地成为了转化血族的代名词。
　　格雷姆的真名也不叫格雷姆，是一个名叫伦恩血统接近贵族的半血血族，虽然和莱雅共事许久、等级差异也十分巨大，但他和莱雅一样，都是血族公主约瓦夏兹的下属，直接听命于约瓦夏兹。
　　是的，就算在同一阶级里，血族的实力和精神力也可能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同一等级中，实力更强的血族对较弱血族的精神虽然无法直接控制但可以造成威压。当多个血族对同一个体进行精神震慑和精神控制的时候，最强一方的精神影响也会覆盖其余弱势的精神影响，最终直接影响目标个体。
　　约瓦夏兹，她是血族女王格里伦□□的女儿、血族王子威桑的双胞胎妹妹。血族中位高权重者能者居之，更何况格里伦□□所属的佩里安家族自古以来便是血族最强。可以说，整个血族，没有不对他们家族毕恭毕敬、俯首称臣的。
　　“和人类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身上倒是沾了不少人类的味道......”约瓦夏兹凑近莱雅的脖颈嗅了嗅：“嗯......真是诱人......每天食物就在你面前晃悠，忍得很辛苦吧？说说，吃了多少回独食了？”
　　“还好，我一般都吃药。”
　　莱雅和大部分血族不同，对血液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只要能维持每日的基本需求，不会无故因为血液情绪起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莱雅每天还是坚持吃血液抑制剂给自己上双保险。
　　“哟，给人类当打工仔受委屈了。”
　　约瓦夏兹带着莱雅进了餐厅，又向门边的两个侍女招了招手，侍女接到指令，不一会儿就从厨房推来餐车。
　　沉睡的獠牙开始蠢蠢欲动，莱雅有些失神地咬紧了后槽牙，她闻到了非常浓郁的血腥味，血的味道甚至远远盖过了其它食物本身的味道，她这才突然想起时间太匆忙今天还没来得及进食血液。
　　约瓦夏兹看着莱雅那双已经变得血红的双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呵，装什么装，大家都是一样的，成天装成一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子，显得自己比所有血族都要优越吗？
　　“饿了吧？快来吃。”约瓦夏兹又恢复了那副轻松随意的笑容：“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叫人为你准备的，有牛血酱汁牛排、鱼血冰刺身、黄油鹿血拌饭、猫血醋汁沙拉、人血布丁、鸭血奶盖蛋糕，还有……”
　　“还有这个！”约瓦夏兹拿起餐车上的两杯腥红液体，坏心思地在濒临崩溃的莱雅面前晃了晃：“你摸摸，还是温热的，半小时前还在人的血管里流动呢，很新鲜，快尝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来自血液的醇厚芬芳在莱雅的鼻尖萦绕，莱雅咽了口口水，端着杯子去餐桌前坐下，手指微微颤抖着切下一小块牛排。
　　牛排放入嘴中，浸润在牛肉中的牛血在口腔里炸开，勾起了血族原始的欲望，本能地想要获得更多。
　　“你怎么不喝？”约瓦夏兹见莱雅只是一个劲地吃菜，指了指她手边的那杯人血：“可别浪费哦。”
　　“......”莱雅不好拒绝约瓦夏兹，仅仅犹豫了片刻就心一横地将那杯血液一饮而尽，干净、健康、鲜活的血液让莱雅心中五味陈杂，不用问她也能猜测到，这杯人血的主人很年轻，可能是个孩子，甚至可能还只是个婴儿。
　　这就是莱雅不愿意随便接受别人给予的人类血食的原因，她更愿意自己寻求目标觅食，在保证不会伤害人类、不会对人类身体构成影响的情况下取得血液。
　　她年幼的时候曾亲眼看见，流浪的孤儿被血族带到血域的宴会上分食，几个孩子不到十分钟就被抽干了血液，干瘪瘦小的尸体上竟然没有留下一滴血。她看着那些和自己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一个人偷偷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她的内心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恐慌：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在这样的恐惧中死去，连惨叫和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养母觉得她的行为给自己丢脸了，她有些羞愤地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把幼年的莱雅从餐桌底下拽了出来。养母告诉她，血族的祖先比他们更残忍，血族是为了可持续方便地取食才在捕杀人类这件事上谨慎有节制的，但这不代表他们对人类会产生同情心，有哪个世界不是弱肉强食的？就像人类对待动物一样，人类也只不过是食物、是血族圈养的牲畜而已。
　　血族经常会在地面上诱杀人际关系简单的人类，比如流浪汉、空巢老人、经常宅家很少与人交际的独居男女，还有人群中的一些弱势群体，这些个体的存在抹杀起来更容易、制造出意外死亡的理由也容易。只是莱雅觉得仅仅是需要血液而已，没有必要伤害人类和动物的生命吧？明明，可以有那么多种办法......如果说吃肉是因为饥饿，吸血是因为身体所需，那么边吸血边收割生命呢？不过是因为精神上享受杀戮的快感吧？况且，他们还是这个星球的入侵者。她知道别的血族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觉得她很伪善，她也知道，她一个人拧不过整个世界，她只能将这些想法偷偷埋藏在心底，尽可能用自己的方式做着她所认为的最正确的事。
　　莱雅眼中的红色彻底消退，她擦干净嘴角：“感谢公主殿下的款待，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好，”眼中闪着红光的约瓦夏兹优雅地喝掉杯中的最后一口血，从餐桌对面绕到了她的身边，拖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百无聊赖地玩弄起了莱雅的紫色长发：“平时不要那么压抑自己，我们可不能像人类那样随便节食减肥，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要是没有这些食物给你，你大概要把我当成你的早饭兼午饭了吧？”
　　并不会，再说变成那样还不是怪你？本来她还好好的。
　　莱雅不想再继续这些话题，她试探地问：“公主殿下，血域最近是不是有麻烦？”
　　“嗯，是啊。哎，别动。”约瓦夏兹熟练地给莱雅编着头发，语气听上去像是饭后闲谈，并不似伦恩所说的那样压力巨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新增感染者二十七人，布西公爵一家也感染了，布西公爵和卡涅少爷跑了，只有梅洛华夫人和厄多尤辛少爷还有家中的四个感染的佣工被控制住隔离在了研究所，哦，另外，目前外逃的感染失控者还有三个贵族，已经全血域通缉警戒了，不过他们真是太厉害太狡猾了，还把参与缉拿他们的血族又感染了几个。”
　　“这么说公爵他们现在还在......”
　　“嗯呢，还在外面四处乱窜呢，所以说啊，你这次回来可要小心，别在到处乱跑，我们纯血要是被咬了发狂，很难搞的。”约瓦夏兹把编好的长辫从莱雅的后颈绕了过去搭在左肩上：“编好了，哟，看起来还不错，你今晚就按这个发型参会吧。”
　　“......”
　　约瓦夏兹看了一眼莱雅欲言又止的模样，翘起了二郎腿，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放心吧，我们一直都掌握着他们的行踪，只是布西和卡涅太强了，他们和另外那三个贵族聚集起来，有点棘手罢了。威桑昨天开始已经亲自带人去追了，你弟弟也在。”
　　“萨芬？！”莱雅紧张起来：“他是打不过纯血的！”
　　“哎~你怎么和薇欧夫人说出了一样的话？这不是还有威桑吗？你要对他有信心，要相信他们......”
　　“公主殿下！”莱雅忍不住打断她：“你们忘记了答应过我和我母亲的事吗？你们说了，只需要我为你们做事就行了，不会把他置身于任何危险中的！”
　　“那要看什么情况呀，现在形势这么不容乐观，人手不够你又要完成地上的任务，自然管不了那么多啦，你看威桑还去了呢，我们也没说什么啊。你弟弟也那么大了，你和薇欧夫人难道还想保护他一辈子？”
　　“威桑殿下是强大的纯血，可我弟弟他只是个贵族，况且他从来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莱雅突然停止了争吵，因为一阵窒息的压迫让她分不出神再去想其它，她冒着冷汗，克服着恐惧倔强地与约瓦夏兹突变的红瞳对视。
　　“莱雅，我还轮不到你来指挥教我怎么做事吧？”约瓦夏兹声音变得和目光一样寒冷：“还是说，我平时对你太客气了？”
　　“......”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莱雅，就像一头盯上猎物随时准备蓄势待发的野兽，莱雅认命地垂下了头：“抱歉，公主殿下，刚才是我太冲动了，顶撞了公主，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就算啦。”约瓦夏兹又突然变脸，眼中的红色已然消失不见：“我看你大概是压力太大，快回去好好休息准备一下，晚上还要陪我参加会议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