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危峨弦上

30、Chapter29.

　　莱雅不知道的是，打从他们从结界里出来集合，威桑的注意就一直在她身上，他自然地跟随在约瓦夏兹和莱雅的身后，眼里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父亲的承诺，该兑现了吧。
　　他解封了父亲，给了父亲一个复仇和解脱的机会，也因此得罪了母亲。
　　要不是他的血统还有用处，没准格里伦□□真的会杀了他。
　　格里伦□□、约瓦夏兹，都需要他来延续佩里安的血脉。
　　血族和人类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道德伦理，也没有近亲结婚大概率增加患有遗传病的烦恼，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拥有神血基因的纯血血族，他们之间近亲繁衍后代是必然的。
　　他虽然为此低调沉寂了多年，但格里伦□□和约瓦夏兹都不知道，打从他决定忤逆格里伦□□的那一刻，就已经埋下了一招一劳永逸的后手。
　　“母亲大人。”威桑不管格里伦□□此时心情好坏，直接叫住她。
　　格里伦□□的步伐略显拖沓，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什么事？”
　　“我有要事相说。”
　　莱雅来不及花太多时间悲伤，她还有重要的血族要保护，她一路瞬移，终于在一小时内从边境赶到了研究所。
　　不同以往，研究所早已没了任何禁制和警报的阻挡，一路上也没看到任何看守和工作人员，到处都是血迹、断壁残垣、尸体化成的灰尘和碎裂的实验器具，令她愈发惶恐不安。
　　空气中混杂着熟悉的味道，她不知道，那些灰尘里，是否会有一部分属于凤栖桐？
　　“莱雅。”熟悉的气味靠近，她终于听见了想听的声音。
　　莱雅喜出望外，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
　　“你没事就好。”她说。
　　紧接着，莱雅解下脖颈上的项链攥在手里。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莱雅伸长指甲，尖爪靠近他的颈脖。
　　凤栖桐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就感受到脖子下方的一圈锁骨传来细细密密地疼痛。
　　血液打湿了他的衣领，湿润的布料贴在了他的皮肤上，黏腻的触感让他感到不太舒服。
　　莱雅划开了凤栖桐脖颈下方的一圈皮肉，她拿着骨链，赶在伤口愈合前嵌进凤栖桐锁骨上方那圈外翻的皮肉内。
　　“好了。”伤口愈合的脖颈与锁骨连接处一如往常，莱雅如释重负。
　　“这是？”凤栖桐指尖触上锁骨，皮肉之下，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条骨链与他的骨骼长在了一起。
　　“有了它，就再也没有血族能控制和震慑你了。”莱雅虽然在笑，泪水却一滴滴落了下来：“它是……我的伯祖父留给我的。”
　　“……”凤栖桐伸出手拂去了莱雅眼角的泪珠：“威桑来过了，他知道了你那天的事……而且……”
　　他收回手，接着说：“你是神血，这一点威桑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莱雅垂眸：“我都知道……”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一定是她……
　　“呜~呜~”血域的警报突然响起。
　　这是一级警戒才会按下的报警，也是血域建立至今的第一次启动。
　　“走，先离开这里。”凤栖桐抓起莱雅的手，躲开地底下扒出的一只血爪，和她如燕般轻盈地踏着墙壁跃上研究所的至高顶。
　　“这边。”莱雅指路。
　　莱雅这边刚击倒三个感染的半血，又突然停住了。
　　“……”莱雅瞳孔微缩，接着，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这是……萨芬的血腥味！
　　其中还夹杂着薇欧的气味，莱雅调转方向，凤栖桐松开她的手紧随其后。
　　她没有看到萨芬，她只看到了崩溃大哭、浑身浴血的母亲。
　　以及，她面前的一抔泛着细碎光点的灰尘。
　　莱雅眼前发黑，太阳穴跳得厉害。
　　凤栖桐想要拉住她，但迟疑了片刻又把手缩了回去。
　　莱雅一步步靠近薇欧，脚上仿佛有千斤重。
　　薇欧跪在地上，一点点捡起萨芬的尸灰，一边捡一边哭。
　　莱雅也跪了下来，帮着母亲把散落的灰尘聚拢。
　　“啪。”薇欧手里的布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尸灰再一次散落一地。
　　她机械地侧过头，双眼无神，看起来异常可怕。
　　“我和你是怎么交代的！！！”薇欧撕心裂肺，发疯了一样对她吼叫：“我要你保护好萨芬！你就是这么保护的吗？”
　　“还我儿子！”一向看似温婉端庄的薇欧此时居然像个疯婆子：“你还我儿子！！！”
　　“夫人，够了！”凤栖桐看不下去了，夹在她们中间想把薇欧和莱雅分开，可惜他的力气实在比不上薇欧：“萨芬的死不是莱雅的错，您做为母亲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莱雅为你们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您又会记得会感恩吗？”
　　“滚开！”薇欧一道雷击劈开了凤栖桐：“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叫板？”
　　薇欧复又看向莱雅冷笑：“付出？你付出多少都是应该的，因为你欠我的！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有多优秀吗？你想要我夸奖你表扬你吗？”
　　薇欧撕扯着莱雅的脸颊，尖锐的指甲在她漂亮的脸蛋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痕：“看到你这张脸我就觉得恶心！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薇欧嘶吼道：“你和你那个畜生老子一个德性！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的全家、我的所有，全都毁在了你们俩父女的手里！！！”薇欧手里出现一把冰锥，一下又一下刺入莱雅的身体里，她一边刺一边骂道：“你怎么不去死？你就应该和你那个瘟神老子一起去死！”
　　“住手……住手！”凤栖桐拖着麻痹的身躯一路爬回来，拽着薇欧的手肘不放。
　　而莱雅，像是丢了魂魄一样静静地看着她，任由薇欧对她打骂泄愤，她不还手、也不闪躲。
　　薇欧没有发现，她的精神威慑对凤栖桐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应该说，她是根本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了。
　　莱雅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同样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她要这样对她？就因为那个自己从未谋面、伤害过母亲的父亲吗？就因为，她长得像他吗？原来这么多年，母亲对她的感情只有恨。神血……白鬼……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能够忍受这么多年的憎恨和厌恶将她留在身边了，原来，她和佩里安家一样，一直把她当作一个工具、一件武器啊。
　　“妈妈……”她第一次这么称呼薇欧：“我知道您讨厌我，我也知道您为什么这么恨我……”
　　她一边说，泪水一边止不住地流出，仿佛把一生的委屈都要在今天一口气流出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在努力，她已经很努力了
　　她就像个外人，她就是个外人，她永远只会是个局外人。
　　她屈起五指，指甲锐化变成利爪，她咬住牙关，居然把自己的心给掏了出来！
　　“莱雅！！！”她听到了凤栖桐肝胆欲裂的呼唤。
　　心还在跳，它还是热的。
　　原来她的心还没有冷掉啊。
　　她托着那颗热气腾腾的心，颤颤巍巍地捧到薇欧面前：“妈妈，我这一死，算我把剩下欠您的都还您了，您可还满意……”
　　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又苦、又咸、又涩……
　　她的嘴唇抖个不停，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薇欧木然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地波澜……
　　原来，她就算死，母亲也不会有一丝一毫地难过啊……
　　薇欧的表情不断刺痛着她的双眼，她闭上眼，不愿再看……
　　“莱雅……”凤栖桐冲到薇欧面前，接住少女倒下的身体。
　　“噗……”莱雅垂下血淋淋的双手，手里的心摔落在尽是沙砾的地上，被尖锐的沙石刺得千疮百孔。
　　那颗曾经温暖而炽烈的心，就这么掉入了尘土中。
　　凤栖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父亲和他的妻妾儿女们，莱雅的死再一次刺激了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少女指尖的余温似乎犹环绕在他的颈项，他摸向自己的锁骨，隐约能感受到锁骨处有一圈围绕他脖颈的细微凸起，是那条保护他精神自由的骨链。
　　他猛然抬头，双眼通红地怒瞪着薇欧，竟红得比她的双目还要炽烈。
　　这是血族极度愤怒的状态。
　　“吼！”转化自控阶段完成后的这么多年，他甚至有了要再一次失控的迹象。
　　一个吸血鬼而已，薇欧甚至不屑对他动手，她继续收拾着儿子的尸灰，催动精神力打算指使他自我了断。
　　“咚！”凤栖桐一个拳头就把薇欧抡到了十多米的高空。
　　薇欧震惊了，一个吸血鬼而已，为什么会不受她的控制？
　　她在空中调转好身体的姿势才堪堪以高雅的姿态落地。
　　“你找死！”薇欧刚说完，又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凤栖桐的身后——莱雅的尸体依然躺在那里。
　　为什么她的尸体没有化成灰？
　　可凤栖桐才不管薇欧的那些反应，他没有异能，只能空用蛮力和她硬拼，不顾死活地迎向薇欧的异能。
　　以他一个转化血族，这样必死无疑。
　　忽然，身后白光大作，薇欧的异能被弹开，也闪得凤栖桐和薇欧同时眯起了眼睛。
　　一只好看的手按住了他，带着他熟悉的体温。
　　他又惊又喜地回头，带着生怕希冀破灭的胆怯。
　　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只不过，她的皮肤和发色都变为了一片无瑕的雪白。
　　她的眼睛，是永不消退的炽烈之红。
　　“栖桐，我们走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