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藕思恒》岐江一叶舟

44、别装弱小

　　车厢上的气氛压抑，丁志胜瞧了眼偶俊军、又瞧了眼偶苒，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迟恒发去信息：【你女人怎和晓冰有世仇啊？】

　　编辑好短信，丁志胜想了想，迟恒大概率是不认识梁晓冰，他又把信息删除。

　　几人最后到一间中式餐厅吃了个家常饭。

　　虽然把气氛搞砸了不是丁志胜的本意，但他还是觉得很抱歉，饭桌上，丁志胜很努力活跃气氛，但明显感受其余三人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饭后，丁志胜送三人回到酒店，临别前，丁志胜对偶苒抱歉道：“弟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晓冰。不过弟妹，我觉得这人跟人之间的纠葛，有时候就是么有把话说清，是误会的话就解开，要是钱财纠葛的立个字据，事情说清楚了，以后大家见面还是朋友嘛。”

　　“我们不是朋友。”

　　“现在不是朋友，以后可以成为朋友嘛，其实晓冰人很不错，你跟她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偶苒看见丁志胜说话时，嘴角自然勾起的弧度。丁志胜是迟恒的好朋友，偶苒也不是长舌妇，她不愿意在丁志胜面前描绘别人的丑陋。

　　“丁哥，谢谢你今天招待我们，我先回去了。”

　　丁志胜直到偶苒心理有气，他也不想勉强：“弟妹，晓冰也是咱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你和迟恒一起了，咱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偶苒顿足，她抬头看向丁志胜。

　　丁志胜朝她笑笑，黯淡光线下，他右耳边耳垂处的银色耳钉闪着亮光，偶苒眯了眯眼，看清楚了耳钉里面的钻石。

　　钻石的光辉让偶苒脑袋绕过了弯，也让她看清楚丁志胜的笑容。

　　丁志胜风度翩翩，温和耐心，说每句话时自信心满满，这是出身富裕并有教养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

　　李笑笑、迟恒，以及偶苒以前的同学，那种放上桌面上鄙夷他人的行为少之又少，彼此的不同有时候是一个书包牌子、一只墨水笔出水的顺滑度，一块白色橡皮擦包装纸上的印刷的出产地。

　　梁晓冰是少数的，会背着一个在大超市卖的不知名品牌的书包，用两元钱一支普通的黑色墨水笔，用在淘宝上面买的十元钱十本草稿本的千金小姐。

　　她身板很小，留着齐耳的短发，身上的白色运动永远扎在蓝色裤头里面，裤头扎压处永远齐齐整整，像用熨斗熨烫过一样。

　　田径队训练时，她总会站在体育馆的侧门拐角的小楼梯旁，用书本挡住刺眼的阳光，看着跑道上的人。

　　偶苒以为她在暗恋跑道上的某个男生。

　　偶苒上了高一后，升学压力越来越大，田径队秘书长的位置需要一个接班人，于是她主要邀请了比自己小两届的梁晓冰。

　　梁晓冰说话细声细语、与男生说话时会羞赧，比起常常黑脸的偶苒，她更受队员们的欢迎。

　　偶苒也喜欢她，田径队的秘书长的工作琐碎辛苦，她却从不埋怨，与偶俊军的配合度十分高。

　　在偶苒把工作正式交接给梁晓冰那一天，偶苒自挖道：“那班衰仔就盼着我快点滚蛋，让你去伺候他们。”

　　梁晓冰腼腆笑笑：“他们是口不对心，师姐，他们是没办法挽留你，所以才会对你嬉皮笑脸。”

　　“就你最会说话。”偶苒压低声量，问梁晓冰：“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师姐，你问。”

　　“你是不是喜欢田径队里的哪个衰仔。”

　　梁晓冰表情一滞，通红的脸蛋几乎要冒出烟，她嗫喏着没有这回事。

　　偶苒拍着她的肩膀，哈哈大笑。

　　那天，偶苒她支了许多招，要如何一个荷尔蒙爆棚又处于叛逆期的运动型男生，梁晓冰听得很仔细。

　　只是让偶苒没想到的是，梁晓冰把这些她教的招数全部用在了偶俊军的身上。

　　三人各自回到房间，偶苒在房内坐了一会，门铃响起，她打开门，偶俊军杵着拐杖站在门口。

　　偶苒扶偶俊军进房间，坐在沙发椅上，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偶俊军摆手，偶苒把水杯放在桌面上，在床沿边坐下，与偶俊军面对满。

　　“爸，我没事。”偶苒率先开口，然后又叹了口气：“我刚才只是应急反应，我真没事。”

　　偶俊军向偶苒伸出手，偶苒立刻双手握住父亲厚重的手掌：“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都别记恨谁，过好当下的日子最重要。”

　　“爸，我知道，你怎么反过来担心我。”

　　偶俊军拍拍偶苒的手：“你是我女儿，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去。”

　　偶俊军走后，偶苒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电视，心里闷得慌，一个人到街道上闲逛。

　　偶苒住的地方属于新区，四周没有个像样的夜市，偶苒在大街上游荡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夜市。

　　穿过两个街口，偶苒来到一个街心公园。夏夜接近十点的时间，街心公园上仍有许多散步的人，孩子们在追逐打闹。

　　公园一角的石凳椅，三个七岁左右的女孩正在过家家的游戏，她们的妈妈在旁边的石凳椅上，聊得欢喜。

　　身材最高的小女孩正在替手中的洋娃娃梳理头发，旁边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穿粉红色短裙的小女孩突然抢过她手中梳子，高声道：“轮到我扮公主了。”

　　最高的小女孩委屈：“为什么？你已经扮了很久公主了，轮到我扮公主。”

　　“你也已经玩了很久，轮到我才对。”

　　“我哪里玩了很久，明明是你玩了很久。”小女孩指着身旁另外一名女孩：“我和她都还没玩过，凭什么又到你。”

　　“因为这个娃娃是我的。”粉红色小女孩叉着腰，理直气壮道：“因为这个玩具是我的。”

　　身材高大的小女孩生气道：“你胡说，这个玩具是我的，刚才你妈妈说了，你的娃娃在家里，没有带出来。”

　　“你才胡说，娃娃就是我的！”粉色裙小女孩把洋娃娃藏在身后。

　　身材高大的小女孩很生气，她抬手推了粉色裙小女孩的肩膀，小女孩往后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身材高大的小女孩趁机会从粉色裙小女孩手上拿回洋娃娃。

　　一旁几个聊得欢的妈妈听到孩子们哭闹，立即围上来。

　　身材高大女孩对她身旁的中年妇女道：“妈妈，她一直占着我的娃娃，不给我们玩。”

　　中年妇女眉头一皱，呵斥道：“你是姐姐，怎么能打妹妹，不就是一个娃娃，让给妹妹玩就好。”
　　“凭什么，娃娃是我的，又不是她的。”

　　“你的又怎么样，跟别人分享一下有什么问题，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小女孩抱着娃娃，委屈、愤怒全部涌上她的小脸上，一双积满泪水的眼睛盯着她的妈妈。

　　另外一边，粉红色群的小女孩在妈妈的怀抱里面抽泣，她眼眸垂着，脸颊的泪水还未干，嘴角处却勾起一个扎眼的弧度。

　　偶苒就站在她们的旁边，她淡淡开口：“是这位穿粉红色裙的小女孩先抢了别人的玩具。”偶苒看向蜷缩在母亲怀里的粉红色裙小女孩：“不是说你年纪小，力量弱，就能随便欺负别人。”

　　两位妈妈同时向偶苒投来奇怪的目光，偶苒也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但她没有走开，她在那位身材高大的孩子面前蹲下来，平视孩子的双目。

　　“姐姐都看见了，你没有做错，是她错了，娃娃是你的，你不想分享，没有人逼你分享。你保护自己玩具也特别棒，不过下次要注意方法，别让别人有机可趁污蔑你。”

　　小女孩一双龙眼般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偶苒，偶苒冲她笑笑，站起来，转身走去。

　　身后传来女人的咒骂声：“这谁啊，还敢骂我的孩子。”

　　偶苒没有理会这些说话，她只觉得心头的闷气突然消散了几分。

　　穿过街心公园，偶苒觉得有些饿了，她想起风桑市最出名的夜宵街，她在手机平台上叫了一辆网约车。

　　她站在路边等待网约车的到来。

　　身后是一栋高大上的大厦，豪华轿车在路口进进出出。出租车师傅打来电话，让偶苒走去大厦的另一边。

　　偶苒听从师傅的指示，顺着路往前走。

　　几人从大厦大门走出来，有男有女，偶苒淡淡扫过去一眼，目光立即被人群中最出众的两人吸引住。

　　迟恒一身西装打扮，双手插在裤兜里，他正与另一边的男人说话，他的右边站着穿着黑色晚装的范雨琦，范雨琦的手正挽着迟恒的胳膊。

　　偶苒与他们相距甚远，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一道强光刺入偶苒的眼内，她不自觉眯起眼，原来自己正站在地下车库的入口中心，她连忙往前跑几步。

　　手机屏幕响起，是出租车师傅的催促电话，偶苒提起一口气往前跑。

　　出租车停在前方不远处，偶苒跑道出租车旁边，手搭在拉把上，喘着气。

　　眼前的车窗摇下，出租车师傅大喊：“快上车啊，这里不能停。”

　　偶苒嘴里呼着气，看着车厢内着急的师傅。范雨琦的一身黑裙与迟恒的西装笔挺，还有李笑笑的说话在偶苒脑海里面叠加。

　　“对不起，我不坐了。”

　　“喂！喂！”

　　出租车师傅愤怒的喊声被偶苒抛在身后，她往回跑，往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口奔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