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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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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羽城给人留下了什么样的第一印象,绝大多数人都会说: 灯红酒绿,光怪陆离。
这里的建筑更偏后时代,金属怪林,光影交错,美人海报充斥街角巷落,冬日的寒冷比不过热情的叫卖——号外号外!离安小姐的歌团将在羽城最高的大楼天台表演!
话音刚落,夜晚清冷的街上不知从哪呼啦啦冒出一群人,“离安小姐? 这回老娘拼了命也要抢到位置。”
“别挤啊小伙子,你还年轻跟我抢什么票? ”
“何时表演啊?哎呀你踩到我了!”
售票店生似一个即将决堤的小坝,更多的人卯足了劲往里挤,乌压压的一片黑云般。
云北歌抓紧了秦楼,边往人少处走,边感慨: “离安小姐好大的名气,你知道她是谁吗? ”
蹲在街边吞云吐雾的一个男子闻言眯了眼看向两人,“离安小姐都不知道? ”
云北歌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刚来此地,确实不知。”
那男子深吸一口烟又吐出,神色陶醉,说: “离安小姐啊,天生的乐神,天上的云音,听过她唱歌的人都再也听不下别的歌了,真正的此曲只应天上有。”
他抖抖烟,“你们不去看吗?”
云北歌刚想问秦楼,就听到秦楼低声问: “你想去? ”
云北歌想了想,“嗯。” 那人的话着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去看看那天上云音。
男子看着二人神情,咧嘴笑了笑,露出常年吸烟的黄牙。他压低声音道: “我有票。”又左右看了看,伸手比了一个数,“可遇不可求。”
不贵,但这人真有这么好心?
云北歌微微笑: “多谢,我再想想。”
不等他再说什么,二人走了。
那男子站起直追,却见眼前分明上一刻还很近的两人下一刻已走出老远,他晦气的唾了一声,“两个崽子,跑这么快做甚。”
二人甩脱那男子,走在高楼林立的街上。云北歌在走路间隙往上瞧了瞧,前方高大的楼的表面聚集了极灿烂的色彩,色彩构成了美丽的女子像,笑容熠熠生辉。
他出生的城市依然在仿古而过,这里处处都是令他新奇的“后时代”感,连房子也是金属制成。坚硬的冷金属、各色的灯光使这座城市看起来就像一只复眼硬壳甲虫。
各店铺上都刻着流光溢彩的字,眼花缭乱。
云北歌忍不住轻声跟秦楼说: “这里的人眼睛应该挺好的。”
秦楼侧耳听,“为何? ”
“看这些字久了,我的眼睛会不适。” 云北歌收回看店铺的目光,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看久了眼睛不好? ” 秦楼也看向旁侧的铺子。
云北歌抬眼想反驳,却在看见秦楼眼里的绚光时抿嘴息了声。
好吧。“也有可能。” 云北歌说。
天晚了,二人寻了一处住所,安全起见依旧是住一间房。
……
关灯后。
云北歌待秦楼睡着后,无声走到窗前。
窗很大,大约是特地为了让客人欣赏江景而做的。
他手撑在窗沿上,一翻身,衣角翩飞。他坐在窗边,半屈起一条腿。
月冷如雪。
大江上停着几艘船,船上灯火通明,岸边橘红色的光星星点点。
他放空思绪,不想再想什么事。
只是注视着一江流水,一月倒影。
船上有一人走到了船头。
渺然的声音似烟雨,似忘川。
好像站在了绵雨中的迷津,手持着青灯,与逐渐远去的扁舟上的一身蓑衣、一盏明灯相对。
似是故人来。
故人疑不再。
当你听到了离安的歌声,你就知道,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有此天上云音了。
——祝你有个好梦。
云北歌从窗边下来,许久未有的困意汹涌澎湃,他打了个哈欠,走到床上睡了。
一觉天明。
……
红都困在百年未见的大雪中。
厚重的雪下了一层又一层,积得很高,房屋几乎被淹没了。
彩兰收拾了行李,锁好了家门。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故园,在风雪中孤身出发。
天地之大,何苦郁于此?
任他去,任我行。
……
席千箐站在楼顶,单衣赤脚,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倾听着风。
“听见了吗?” 她低声说,声音如醇香的酒,裹在风雪里,烈得醉人。
她身后的人偶静得像极地的冰湖。
她自顾的露出了甜蜜又怀念的笑容,遥望着北地。
“该走了。”
……
“走了?” 小女孩问。
“嗯,热闹看完了,去看下一场。” 乞儿浑不觉冷的露着胳膊,不耐烦的说: “别问废话。”
小女孩哦了声,乖乖收好食物跟在乞儿身后。
“怎么走啊?” 她绞尽脑汁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然是一边要饭一边走。” 乞儿挠头,抓出一只跳蚤,捏死弹开。
*
玉牌里显示羽城目前没有任务。
秦楼在房里修炼,云北歌一人走在街上。
他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像一根弦无形拉紧。
他走进一个热闹的广场中,找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表演。
“昨晚的事可真玄乎。”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那可不,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起得早,走路上看见了那玩意儿,魂都吓飞了。”
几个人围过去,神情猎奇,“怎么说? ”
那人被众人注视,语气自得了起来,说的话也没了把门: “说起来,我昨晚就没睡好,感觉心里毛毛的,天还没亮就起了。”
“我想着既然睡不着,干脆出去走走吧。你们猜怎么着? ” 他眼珠一转,语气变得低沉。
纵使知道了结局,其他人的心还是被一根羽毛挠得怪痒的,连忙催问: “快说快说,打什么哑迷。”
那人见众人催促得急,跟三伏天喝了口冰水似的舒畅,接着说起来: “当时的天是真黑呀,我在路上越走越瘆得慌,风一刮,我立马就想回去了。”
“结果,我刚一转头,一滴水就滴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伸手一摸,天色太黑看不清是什么样,但那股又黏又腥的感觉哟。” 他回忆起了当时,表情都臭了起来,“我下意识抬头看……”
其他人眼里的专注都快凝聚成水流下来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 “天真的黑啊,什么都没看清。”
就这么完了?
“没了? ”
“什么都没看清你小子说个屁啊。”
“不是说了么,要是天再亮点,我都能看清了。” 那人不服的争辩,“总之绝不是什么好事,看不见也是福。”
围在一起的人愤愤的离开,那男子瘪嘴更是愤愤。
云北歌眼角余光瞥到那人身上,见他切了声,蹲在地上自言自语的说着。
“说起来我当时还感觉有东西在头上盯着我呢。” 他表情迷茫一瞬,继而悚然起来,“对啊,当时怎么就迷迷糊糊的回去了。”
他倏的站起,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不安的转头看向四周,喃喃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走了。
靠着一种莫名的直觉,云北歌悄悄跟上。
那人边走边不停的晃头看四周,步伐越来越快。
云北歌小心的落在后面,跟着他来到了一个矮楼前。
矮楼夹在高楼中,一条昏暗的小道弯曲而入,上空被高楼遮挡,只余一线天漏下天光。
绕过矮楼,其后是一个与外面光鲜的地方不同的地界。
路面上的污渍、矮旧的房屋、杂乱的门庭、粗鄙的争吵一下子将羽城拉入世俗的范围。
那人很快消失在了堆挤的房屋中。
城中一般人不可用灵力,这里的情况未明,云北歌决定先回去。
他从灰暗的小道里走出,看到的是一个洁净、规整、美丽的地方。
……
昨晚他们暂住的地方附近有人死亡,听闻死相凄惨,但消息封锁得很快,云北歌听了大半天,也只是听到似真似假的传闻。
他抬头看向上方,楼高且直,金属壳子光滑。
从头顶滴下的又黏又腥的水……
*
“昨晚死了人? ”秦楼问。
云北歌答嗯,“我还发现了一个地方,在附近。” 他描述了从见到那男子到走到那里的场景。
秦楼撑着手听,突然说: “昨晚你睡得很好。”
云北歌道: “所以就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想睡觉了? ”秦楼说。
云北歌道: “不知道,忽然就困了。”
秦楼笑容微妙,道: “看来昨晚的凶手不简单。”
云北歌心想今晚可不能再睡了,谁知道这凶手的目标是谁。
夜晚。
他躺在床上,梦魇让他睡得很不安稳,一只可怖的怪物追着他,在血盆大口携着腥风扑面的时候,他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汗水浸湿了床单,他大喘着气,新鲜的空气和静谧的环境把他拉回了现世。
这梦真吓人,他心有余悸的想,还好只是梦。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翻个身想继续睡。
但他忽然僵住了。
他的呼吸明明已经轻了下来。
黑暗的房间角落里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与他先前的呼吸频率一模一样。
或许在他刚醒来的时候,那呼吸声就已经在了。
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慢慢缓了下来。
消失了。
他僵硬得像一具尸体,或许尸体就不会怕了呢。
有东西抓住了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