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无心有一瞬的愣神，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抽回时，面前的小姑娘先一步放开了他。
姜听晚心悸了两下，忙不迭抛开他的手，方才皮肤相触的地方仿佛在无限升温，带来灼人的热意。刚刚她一时心慌意乱，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多越界。
在无心好像并没有认出她的情况下，她居然唐突地牵了他的手……
她记得阿娘给她的话本上说:这般行为乃是那等孟浪的纨绔子弟才会做的事。
姜听晚整张小脸一瞬间烧得通红，对着无心连声道歉，一双明眸也很认真地看着他：“抱、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只是因为方才，无心抚过她头顶时，一时涌上心头的熟悉感让她昏了头。月色昏昧不定，眼前人的脸庞逐渐与记忆里难以忘怀的稚嫩面容重合，叫她莫名地生出几分亲切来。
在那些泛黄的记忆里，少年人曾无数次温柔地笑着，替她拂去肩膀上的落花、头顶的落叶、或是唇边的食渍。正因这份无可比拟的柔和，才叫念念不忘了这些年。
姜听晚正暗自懊恼时，却听见耳畔落进一句轻声叹息。
“哎……”
月光昏暗，映亮少女干净的容颜。双颊因羞愧有些泛红，束在脑后的长发有些乱了，几缕散发随意散落下来，衬得脖颈愈发白皙。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那双剔透的眸子里情绪分明。
整个人显得又乖又软。
像极了自己曾经救过的那只可怜巴巴的兔子。
无心心里一瞬闪过许多念头，到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怎么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冒冒失失的……”
姜听晚一愣，而后猛地抬头，眸中的羞愧懊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喜悦。
“你认出我了？！”少女往前凑了几分，欢欣的语气中仍着几分不敢确信:“可是你明明认出我了为什么还不和我相认？！”
少女毛茸茸的碎发不经意间拂过无心的面容，柔软的触感让他僵了一瞬，而后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把手虚虚地掩在她身侧，随即哼笑一声:“你即是认出了我，还不是无声无息地跟踪了我一路？”
“那哪能是无声无息呢？我一没收敛气息，二没故意躲在暗处。”小姑娘眉眼弯弯，她一向心大，也没听出来无心话里的几分不悦，又凑近了几分，几乎紧挨着他:“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可想你啦！”
“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带你吃的云片糕、桂花糕、马蹄糕……”
“自然是想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姑娘向来随心随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口一说的话，却让无心整个人都顿住了，脸也微微泛了红。
到底还是初入江湖的少年郎。故人的一句想念，都让他心上一暖，带来丝丝甜意。
小姑娘晃悠着身子跟他碎碎念:“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我为了联系你，我费了多少心思！”
无心转身也朝她凑近了几分坐在她身旁，长袖一展虚拢着她腰侧，微微垂头听她说话。
少女声音又轻又软，尾音里带着不自知的娇气。
02
清风山向来不通音讯，山下是天机散人布下的阵法，山上又雾瘴重重，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往外界寄信的方式，更别提收信了。
即便这个道理师祖和阿爹阿娘已经同姜听晚重复了无数遍，但她还是不死心，在山上养了好几只信鸽，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带着信在雾瘴间穿梭好一阵，再晕头转向地回来。
那些她打了好几遍腹稿，认认真真写的信，最终还是没能寄到她日夜思念的人那里。她囤了满肚子想要说的话，也没能被那人知晓。
姜听晚失落地捏着信，难过了很久很久，然后跟阿爹说想下山。
下山自然是不行的，不过阿爹还是和颜悦色地问她要去做什么。
这副和蔼的表情在阿爹从姜听晚嘴里听到“无心”两个字时毫无征兆地破碎了。他忽然一反常态地严肃起来，如临大敌般絮絮叨叨地同她念叨了好一阵，说了许多姜听晚听不懂的话。譬如什么“就知道不该让你跟着师父下山”“太早了”，“往后联系”，“现在不行”，等等。
小姑娘莫名其妙地被念叨了好几天，但她也没放弃，又锲而不舍地去求阿娘和师祖。
阿娘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如果是去给朋友寄信的话她义诊时可以帮她寄。可是她写给无心的信并不想让阿娘看，便又去找师祖。
师祖却是笑而不语，只是摸摸她的头说了句“时机未到”。
不过平心而论，天机散人是喜欢无心这孩子的。他心疼无心的遭遇，也欣赏他的聪慧和努力，不过一切皆是机缘，听晚是那些人命格中唯一的变数，早一步晚一步出现都不行。
不过这些姜听晚一概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应该暂时是见不到无心了。怀揣着一份经年累月对唯一好友的思念，她练功愈发刻苦起来。
姜听晚说这些话时晃着脑袋，字字句句都浸透了笑意，连青丝和裙裾上落了花瓣也丝毫不知。
恰在心意相通，无心此时也是欢喜的，心里积郁多年的大石头悄然落了地。
原来误会了八年，原来小姑娘对他的惦念从未停歇，哪怕不再相见，哪怕相隔遥遥万里。
他唇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柔软明艳似这枝桠上桃红朵朵，惹得身旁的人看得呆了，话头戛然而止。
“在想什么？”少年人抬手，轻柔地拂去了姜听晚头顶的几瓣落花，轻声询问道。
姜听晚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道淡漠的声音打断了。
“喂，你们俩。”树下的萧瑟仰头看着他们，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然：“大半夜在树上聊天？”
虽说早就从姜听晚口中听过他们二人是旧识，小姑娘说起无心时，语气中的熟稔也让萧瑟知道他们并不只是简单的旧相识而已。
可当真的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看到姜听晚对那人毫无保留的信任时，萧瑟还是觉得有些莫名的不爽和膈应。
明明她初入江湖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那双明眸里也曾对他盈满毫无保留的信任，还说什么萧大哥往后要多多关照。
切……
萧瑟自认除了银子之外，自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更何况是对着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小姑娘。
可此刻，树上那两人，有些莫名碍眼。
哼，都怪他们吵到他睡觉了。
“你们，吵到我了。”
姜听晚垂眸对上他的视线，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她觉得萧瑟有些奇怪，虽然仍是那副慵懒又清冷的模样，语气却很冷漠，或者说是……不耐？
她偏头看向身旁的无心，却发现他方才笑盈盈的表情也一瞬间荡然无存，还隐隐透着几分不悦。
姜听晚挠挠散乱的头发，有些没想明白——这两人有仇吗？
然而还不等她开始思考，无心先开口了：“是小僧的疏忽，本是要给那位施主疗伤的，与故人交谈甚欢，便忘却了时辰，这才耽搁了。”
他又把那副招牌笑容挂回去了，仿佛方才的不悦只是夜色里的错觉。
“疗伤？”闻言，姜听晚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她走到昏昏欲睡的雷无桀身旁，偏头看向跟过来的萧瑟：“他受了什么伤？”
青年却看也没看她，拢着袖子往后走到雷无桀另一侧：“先前在美人庄被冥侯真气所伤，一直逞强不说，今天又强行运功加重了伤势。”
“我来吧，我跟阿娘曾学过一些医术。”姜听晚弯腰，刚伸手要替雷无桀把脉，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无心把手搭在她腕间，对着姜听晚摇了摇头：“不必了，寻常的医术治疗这等伤势费时费力。我运功将真气从他体内逼出便可。”
姜听晚眨眨眼，乖巧点头。
然而下一刻，“咕咕”两声响彻山林。
雷无桀捂着肚子睁开了眼睛，一抬头就对上了三双盯着他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又是“咕咕”两声。
姜听晚没忍住抿唇轻笑，对上雷无桀控诉的眼神这才开口解围。她扯了扯无心的袖子:“我也饿了，我去抓只山鸡来，你帮我烤好不好？”
无心含笑任她晃完，又被小姑娘用殷切的眼神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开口:“好。”
雷无桀本想也跟着去，话还没出口，便被无心带着到了湖心。
“有什么好看的，你自己又不是不会轻功。”萧瑟看了眼伸长了脖子一直盯着湖心的姜听晚，凉凉提醒道:“再不去捉，山鸡都该睡觉了。”
姜听晚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往林子里蹿，也没听见身后人那句飘散在风中的叹息。
“小心些……”
03
姜听晚的前半生是在山中摸爬滚打过来的，抓只野鸡野鸭对她来说不知多轻松。待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收获满满地回来时，无心这边也刚刚完事。
她高举起右手拎着的鸭子，扬着唇地朝那边的三人晃了晃：“看！额外收获！”
可她举的太高了，话才说到一半，鸭子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扑腾着双翅挣扎开了。
姜听晚：“……”
到手的鸭子自己飞了。
“算了，算了。我本来就不会烤鸭子。”小姑娘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试图找回颜面：“反正我也不喜欢吃烤鸭。”
无心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那听晚的意思是，你会烤鸡？”
姜听晚顿住，而后眨眨眼:“不是你答应帮我烤吗？”
无心轻笑着不应声。
小姑娘抓着鸡思索片刻后慢慢悠悠蹭到含笑的少年人身旁，另一只手捏住他宽大的袖角，放软了声朝他撒娇：“无心师兄，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嘛？”
无心依旧笑着：“那……”
“咳咳……”
他才刚开口，只说了一个字便被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某人打断了。之后他又尝试着开口，皆被那人不轻不重的咳嗽声掩了过去。
“咳咳咳咳咳……”
不偏不倚都卡在他要开口的时刻。
一声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却听得无心心烦意乱。
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但此刻他还是很想给这人两脚。
然而姜听晚却是丝毫没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顺手就拉起刚刚生龙活虎起来的雷无桀去杀鸡，她自己则去拣了些枯枝生好了火。
“小姜姑娘，你不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劲吗？”
雷无桀一边干净利落的杀鸡，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着另一旁久久对视着的两人。
姜听晚往火堆里加了把枯叶，才抬头朝那两人看去。
思索了半晌，才慢悠悠开了口。
“可能是，闲得发慌。”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