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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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破庙之中。
那三百和尚开始诵经之后，无心从自己的长袍之内掏出了一个包裹，神色郑重，缓步走向前将那包裹内的东西打开，放置在了佛坛之上。
“那是什么？”雷无桀问道。
萧瑟皱眉看了许久之后，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舍利？”
“舍利？”
姜听晚守在门口，扬声解释道：“我曾听师祖说过，有一些高僧坐化之后，经火焚烧仍有珍珠般的物体不融不灭，便称舍利。佛经上说，舍利子是通过“六波罗蜜”和“戒定慧”等功德所熏修的，是修行人由于戒定慧的道力所成的，心和佛相合的表象。每一粒舍利都很珍贵，是佛家的圣物。”
无心将那舍利放置佛坛之后，缓步走了下来：“大家都说老和尚他死了以后身体瞬间尘灭，但其实在那灰烬之中，还留了这一颗舍利。我便想，不远千里也要将这舍利带回到这于师国里，老和尚生前回不到这里，死后应该回来。”
无心说完后端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手中轻捻佛珠，竟跟着那山下三百和尚一同颂起了经文。
而随着经文颂声，那舍利子竟忽然发出了阵阵金色的光芒，佛坛之上虚虚幻幻仿佛出现了一个身影……
“萧瑟，这……”雷无桀大惊，忍不住开口询问，却被萧瑟伸手止住，萧瑟轻轻摇头：“别说话。”
姜听晚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忘忧大师……”
姜听晚虽然和忘忧大师接触不多，可记忆中这位慈祥的老人对她很好，出寺门时会交代无心照顾好她，她半夜饿了还会特地吩咐寺中僧人给她开小灶。
忘忧大师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那佛坛上的身影随着诵经声越来越实，却是一个披着灰袍，眉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僧。那老僧踱步从佛坛上走了下来，望着端坐在地上的无心，弯下了身，轻轻抚他的头：“孩子……”
“师父！”无心一直以“老和尚”来称呼忘忧大师，却终于在此刻喊出了“师父”二字。他跪拜在地，眼中泪水汹涌而出。
姜听晚也红了眼眶。
“好孩子莫哭。”忘忧微微含笑，又看向门口的姜听晚：“听晚也来了？”
姜听晚含着泪点点头：“大师对不起……我要是能早一点到……”
忘忧摇摇头：“好孩子，不关你的事，在你下山之前你师祖就已经来过了。让你下山也只是为了成全我的私心，让无心能够回到他的家。”
“无心的家便是寒水寺。”无心抽泣道。
“傻孩子，寒水寺只是你暂时栖息的一个地方，如今你长大了，该回自己的家了。你的家是在一个自由的地方，是方外之境，天外之天。”
“弟子只想回寒水寺。”无心此刻却像一个倔强的孩童般重复着这句话。
“真是个傻孩子，也只有那些人觉得，你会成为这颠覆天下的火种。”忘忧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师父！请指点无心的路。”无心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忘忧的背影。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并不是师徒，只是相互陪伴着走过了一段路罢了。如今我的路已走完，剩下的路，便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了。你只需记住一句话，莫要回头。”
“听晚，莫让他执念太深。”
忘忧没有再回头看无心，往前一步一步走着，身影也便一点点地消散了。
“无心谨遵师父法旨！”无心用力磕首。
“这是鬼……吗？”雷无桀身影微微有些发抖。
“据说佛门六神通中有一门叫‘漏尽通’，人虽死，元神亦可保持不灭，直至最后一丝凡尘执念散去。”萧瑟也是第一次看到人死后，元神不灭，终知佛法奥妙，不可妄言。
无心也站起了身，只是微微驼着背，步伐相当沉重，背着光的缘故，他的神色也晦暗不清。
姜听晚快步走到他身前，他的神色也逐渐清晰——少年人脸色极为难看，唇色如纸般苍白，眼眶哭得红肿，额心还有磕头磕出来的浅浅血痕，整个人便如同被抽干了魂魄一样。
然而在看到姜听晚的一刹那，他忙不迭地转过身，死死低着头，似乎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那一刻，姜听晚的心像被人揪了一把一样刺痛。
无心没意识到小姑娘就在这里，因此也没来得及收起自己一塌糊涂的这副样子，却不知，他方才的模样已经全被姜听晚尽收眼底。
片刻后，他再转过身面对姜听晚时，面色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他甚至勾起了一个笑，却在撞上小姑娘的视线时怔住了。
她眼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心疼，眉头微锁，轻轻咬着下唇，眼眶通红一片。她微微启唇，本想说她都听到都看到了。
可她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上前一步抱住了眼前人。
怀中温软一片，原还算高挑的小姑娘在他身旁显得很小只，身上软软的甜香直往无心鼻子里钻，无心微微失神。
“我说过的，难过的时候，可以不用对我笑的。”
无心的手在空中犹豫了片刻，随后轻轻搭在了姜听晚腰间。
其实方才，他还没有很想哭的，情绪也收回去了一大半，可怎么小姑娘一开口，他就又想掉眼泪了……
无心闭上双眼，有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坠落在姜听晚发顶。
她恍觉头顶冰凉一小片，便发觉是无心的泪。她抬起头，在第二滴眼泪掉落之前，用指尖轻巧地抹去了。
抹完又觉得后悔，匆忙改口道：“你想哭便哭吧，这里除我以外没有人。”
眼前这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盈盈地面对一切，偶尔露出稚气的一面也只是对她，以至于姜听晚时常会忘了他只比自己年长两岁，时至今日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是不是，他的背膀上背负了太多，所以方才才会驼着背呢。
姜听晚一下一下地顺着无心的脊背抚摸下来，尽自己所能地安慰他。
她其实知道无心有多悲痛。忘忧大师对无心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不只是师长，更是生命中的引路人。
想到这里，姜听晚也忍不住了。
“忘忧大师如果知道你哭得这么伤心，他肯定也会难过的对不对？所以……呜，对不起……我不会安慰人……”
话都说出口了，姜听晚才意识到这话有多苍白，多幼稚。她和无心截然不同的一点是，她这十五年的人生堪称顺顺利利，幸福美满，她实在不知道遇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阿娘也没教过她要怎么安慰人。
姜听晚只能紧紧地抱住无心，一边抬手擦去他的眼泪：“那个，你还是先别哭了，我一看见你掉眼泪就也想哭，胸口也好闷……”
无心被她逗笑了，仅剩的两滴眼泪也流尽了：“你一会儿要我哭，一会儿要我别哭，这叫我怎么办才好？”
“总之，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太难过了……”姜听晚说着，鼻音越来越重：“哎呀，我怎么这么嘴笨呀……”
小姑娘哭得楚楚可怜，眼角通红，鼻尖也粉红一片，更衬得皮肤细腻白皙。本是仙人似的面容，如今染了眼泪，那份气质便破碎了，倒更惹人心疼。
她哽咽着，踮起脚尖，动作轻柔地抚上无心额心的伤痕，问道：“疼不疼？”
“不……”无心本想摇头，一瞬间心念一转，装模作样地直抽气：“嘶，不可能不疼啊，当然疼，疼得要命。”
“那怎么办？我的包袱还在大师兄那里，”小姑娘急得又要掉眼泪：“没有药怎么办？”
“你不哭，”无心抬手轻轻按了按她泛红的眼尾，轻叹一声：“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