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枝别月》甄柏

3、我是仙人

　　“哥！你看！”

　　沈氿顺着沈秋眠所指方向，初升的红日正挣破山雾，朝着二人射来一束暖意。昏暗的山路不再依偎着马车上微弱的烛光，路旁野草也褪去暗色的恐怖外衣。

　　山霞将沈秋眠的脸颊润红，山风将她的发髻吹散。清霜带着露汽敷在她脸上，让她憔悴的脸庞有了些生气。

　　自沈秋眠生病以来，沈氿再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光景。

　　“真美啊。”

　　褐色马蹄踏着泛些光泽的石板，在笑语声中扶摇。细碎的花瓣随着夜月落下，随着初日散去。

　　“哥，你怎么了？”沈秋眠突然开口，打断了沈氿的思绪。

　　“啊？”

　　“你有心事。”说着，沈秋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头，做了个舒张的动作。

　　“嗯，一些工作上的事。”沈氿没有试图蒙混过去。沈秋眠自小就聪慧过人，个把月大就能察言观色。想逃过她的眼睛，沈氿自认是做不到的。

　　“不要因为我去做不开心的事。”沈秋眠指了指沈氿手心的灰色令牌。

　　往生门。

　　“放心吧，不会的。”

　　“哦。”沈秋眠把头埋进沈氿的怀里，不再说话。

　　一个时辰前，往生殿内。

　　“好了，我已经替她理顺气脉，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清醒过来。”

　　“谢谢先生。”从俞附手里接过沈秋眠后，沈氿并未扭头离开，而是踌躇在原地，一些话堵在了唇齿。

　　“理筋顺气并非难事，只要是在元神上有些造诣的医师都能帮到沈公子你。”俞附这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沈氿心里所想，干脆也就直接了当地提了出来。

　　一块往生令只值得他出手一次，更何况这事也不是非他不可，他不想在沈氿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沈氿苦笑，俞附说的他哪能不知道，可攀上修仙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次对诸葛璟的抓捕行动他甚至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居然兵不血刃，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新秩序之下，修仙者俨然已成为阶级中上层的存在，哪里是他一个凡人身份想见就见的。

　　“先生若有什么用的上的地方，还请吩咐。”

　　这大概是沈氿最后的倔强。

　　俞附并没有给沈氿什么表态，沈氿自然也没有继续舔着脸凑上去，默默抱着沈秋眠踏出山门。

　　至于这块令牌，是俞稚给的。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存在，神出鬼没，忽的就出现在了马车顶，递给沈氿这块“往生牌”。

　　“你，和她一样奇怪，要拆开！”临走前，俞稚这样说。

　　沈氿再一次摩挲令牌上的往生二字，上面的沟壑好似天堑。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再踏进那个鬼地方半步。”

　　一个慵懒绵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声音里有几分熟悉。

　　沈氿一抬眼就看见那熟悉的面庞。

　　诸葛璟。

　　“怎么是你？！”沈氿一把将沈秋眠藏在身后，警惕着诸葛璟。

　　能从修仙者门派里逃出来，这诸葛璟的实力定然非同小可。他若是来找自己寻仇，那只能祈求他放过沈秋眠了。

　　“放心，我可不是来杀你的，嘻嘻。”诸葛璟倒坐在马背上，眯眼笑着，“如果我和你说我能治好你妹妹，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给我？”

　　沈氿没敢回答。

　　“作为诚意，”诸葛璟抬了抬手，一股碧蓝色真气凝聚在他的掌心，丝丝缕缕地汇向沈秋眠。

　　沈秋眠和沈氿此时就像被石化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

　　“啊......”沈秋眠低吟一声，一股暗红色浊气被她吐出。与此同时，她的眼中闪烁起前所未有的璀璨。

　　这样明亮，好似初生婴儿一般。

　　“哥，我好像，一点都不困了......”沈秋眠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眼神和语气都是止不住的狂喜。

　　如果说俞附的治疗是让她醒来，此时诸葛璟的治疗那就是让她重生！

　　“你，你真的可以治好她？”沈氿虽然还有些警惕，但他为了沈秋眠付出这么多，今天终于看见一线希望，让他不得不试着相信诸葛璟。

　　“当然，不过需要你付出一点点的代价。”诸葛璟依然是眯着眼，满眼笑意，和那天晚上的高冷男人截然相反。

　　“你说，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治好我妹妹，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不顾沈秋眠的阻拦，沈氿对诸葛璟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诸葛璟摇了摇食指，轻轻指向诸葛璟眉心，“一切？可是当真？”

　　“当真！”

　　诸葛璟看起来比沈氿还要高兴，抬头对着不知何人喊道：“你听见了，这可是他自愿给我的！”

　　说完，转头看向沈氿：“那我们开始吧。”

　　片刻后。

　　“该死！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封印！到底是谁？”诸葛璟的怒骂直冲九霄，看得沈氿不知所以。

　　虽然不知道诸葛璟想得到什么，但看起来他并没能如愿。

　　失败后诸葛璟并没有急于尝试着第二次，而是坐到马车顶，左手掐指，嘴里嘀咕着什么。

　　又过了许久，诸葛璟坐回马背，给沈氿兄妹当起了马夫。他就像是忘了和沈氿之间的事一样，挥鞭赶马，眯眼笑看世间。

　　沈氿放心不下，轻声道：“诸葛前辈，我妹妹的病......”

　　“第一，我不是前辈，我叫诸葛均，诸葛璟是我哥哥。你可以叫我道士，诸葛道士，或者眯眯眼道士。”说着，诸葛均给了沈氿一个经典眯眼笑脸。

　　“第二，虽然我没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我们的契约可已经立下了，我会治好你的妹妹，而你到时候就得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第三，你还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当然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你。”

　　“您在修仙者里，是什么水平？”沈氿想了想，还是选择问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凭直观的手段而言，他觉得诸葛均要比俞附更厉害一些。

　　“我不是修仙者。”诸葛均缓缓开口，一股带着金丝的碧蓝真气顺着他的吐息宣泄而出，将整个马车死死裹住，严丝合缝。

　　“我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