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枝别月》甄柏

4、谁在被调焦我不说

　　不知道为什么，水塘里的龙吟今天忽然沉寂了下来。

　　沈氿持杆坐在门前，望着水面上的浮漂出了神。

　　两年来，为了给沈秋眠治病，沈氿什么时候敢让自己像今天这样放松。每天不是在猎取猎物，就是在动用在军伍时留下的微薄情分去给沈秋眠找医生。突然没了压力，这反倒是让沈氿有些不自然了。

　　甚至，那个道士，诸葛均，还说要教自己仙术。

　　不是道术，是仙术，能让自己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仙术。

　　“可他到底是为什么？我体内到底是有什么，能值得一个仙人垂涎？”沈氿猜不透，可也不能去问。

　　想得出神，沈氿没留意到水面居然凝起一层薄冰。

　　“咔。”

　　就在沈氿还继续思索着，冰面突然碎开一道裂纹，将沈氿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这时候沈氿才看见面前已经被冰封的水潭，只是瞬息，居然像是被冰冻了千年一样深沉。

　　一抬头，十数个黑袍人正从天边朝着他俯冲而来，与之而来的还有冰面碎开形成的冰棱。

　　“我靠！”沈氿下意识一个翻滚拉开距离，转身就扑向房门。

　　只听“哐”一声，沈氿的房门猛地打开，一巴掌狠狠将沈氿拍到一旁。

　　“有客人来，也不早些和我说，好让我准备准备。”诸葛均站在门口，一身睡衣，向外抵出的食指前稳稳悬停着一支锐利冰刺。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进去给客人备茶。”见沈氿没有动静，诸葛均柔柔催促一声，语气里不见责怪，倒多些调侃。

　　沈氿不是不想进去，可就在他惊惧的双瞳中，还停着数百支冰刺。

　　“那好吧，我看你家也没什么好茶能招待客人的。”语罢，诸葛均前跨一步，手掌轻轻翻覆，那漫天的冰刺便纷纷倒戈，朝着半空中的黑袍人激射而去。

　　“只能我吃点亏，替你好好照顾他们了。”

　　沈氿看不明诸葛均到底用了怎么样的手段，只见先前还临风飒踏的一群黑袍人瞬息间就被冰刺扎成刺猬，纷纷落入水中，眼看是没了生气。只有一个，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保持着俯冲。

　　那名黑袍人手中冰棱化作的军刺划破沈氿的视线，带起阵阵蓝色流光。

　　“呵。”诸葛均轻笑一声，任由黑袍人手中的利剑刺进胸膛。

　　“得手了？！”黑袍人暗喜。

　　但沈氿在一旁看得分明，黑袍人的背后居然凭空多了一个诸葛均！

　　“这下，总能留下活口了吧？”诸葛均的手指悄悄搭上黑袍人后颈，瞬间就让黑袍人瘫软在地。而那个被刺中的诸葛均早已化作泡影，消散在沈氿的视野中。

　　深幽的水潭，绽放出朵朵红花。

　　“再不起来，你的鱼可要跑了。”诸葛均朝着身后指了指，沈氿慌乱间丢下的鱼竿还躺在地上，鱼线被扯得笔直。

　　任那鱼如何挣扎，鱼竿就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回头，诸葛均和那黑袍人已经没了踪影，房门也已经阖上。除了水中朵朵红花，还有狼狈的沈氿，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沈氿起身朝着鱼竿走去，脑海中还是刚刚的画面。那数百支冰刺没能刺中他的人，却刺中了他的心，没有一根落下。黑袍人那抹冰蓝色的流光像是划破极夜的流星，让沈氿久久不能从那种震撼中走出来。

　　比这更激烈的战斗沈氿不是没见过，但那只是远远地望一眼，几乎是远到了人畜不分的地步。

　　指尖刺骨的凉意惊得沈氿回神，他这才注意到鱼竿居然是被冻在地面上的。鱼竿已经被鱼拽成一个月弧，可冻住的这部分鱼竿却像是被焊住似的，一动不动。

　　沈氿伸手握住鱼竿的那一刻，凉意没了，冰也化了。

　　“哐！”可怜的门又一次被抽开，一道黑色的影子射进水潭，消失不见。诸葛均的身影紧随其后，呼吸间就到了楼顶，睥睨四周。

　　依然眯着眼，但眉头紧锁。

　　许久后，诸葛均又回到沈氿面前。

　　“怎么了？”见识过诸葛均的实力后，沈氿不理解还有什么能让诸葛均这样如临大敌。

　　“有人在监视我们，”诸葛均抬头望向天空中的虚无，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但我找不到他。”

　　昨日夜里，诸葛均同样轻而易举就击溃了那个玩火的黑袍人，可不等他开口，那家伙就服毒自尽了。今天他专程用假身被黑袍人刺中，趁着黑袍人掉以轻心的时候将他控制。本以为这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那黑袍人突然就被人抽了阴火，魂飞魄散。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绝对有那么一个人，正监视着这里，诸葛均断定。

　　“哼，我会找到他的。”一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诸葛均细狭的眯眯眼忽地闪过一丝杀意，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时不我待，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

　　“终于，可以得到力量了吗？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步，双修。”

　　“双修？！”沈氿大惊失色，“和谁？不会是......”

　　“你看这里还有其他人能帮你引导么？”诸葛均伸手，那熟悉的金蓝色光晕再次泛起，“放轻松，我要进来咯。”

　　“等等！等等！”

　　“啊！！！！”沈氿的痛苦清晰传入附近所有残存住户的耳朵里，敲开不少人家的大门。

　　隔壁丈高的朱红大门今日也难得听见动静，悄悄推开一条缝，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是个小鬼，头发散着，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

　　“哥...不干净了。”沈秋眠双手蒙住眼睛，只偷偷留出一条缝。

　　“轻点儿，疼......”沈氿扒拉着门框，试着逃脱诸葛均地魔掌。这诸葛均看起来人兽无害，下起手来那是一点都不顾人死活，任是沈氿这样硬气的人也险些被他折腾死。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说完，一股吸力从诸葛均掌心传出，硬生生将沈氿从门框上扯了下来，悬挂到空中。他也没骗沈氿，这次的确比之前更疼，而且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会更加猛烈！

　　就这样，沈氿的哀嚎整整持续了一下午，直到日坠西山的时候才消了声迹。至于过程嘛，只能说此起彼伏，抑扬顿挫。

　　“终于，结束了。”沈氿瘫倒在地上，浸透浑身的酥爽让他提不起一丁点儿力气，只能静静感受从四肢百骸散出的汗水。

　　“第一次就是这样，多来几次就好了。”诸葛均缓缓走向深潭，一点一点将自己浸泡在里面，“说起来你也太紧了，真有些累人呢，出了一身汗。”

　　说完，诸葛均将自己完全浸没，身周湖水阵阵翻滚，居然是有些沸腾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封印是谁种下的，居然如此牢固，只是辅助他行气疏脉就让我耗去半数法力。”

　　沈氿听不见诸葛均的心声，但他内心和诸葛均一样惊诧。

　　随着诸葛均疏导过筋脉，沈氿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流淌。虽然若有若无，但其中蕴藏的活力却是生生不息。

　　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沈氿身上的酸痛感缓缓消散，让他不自禁闭上眼享受来自躯体的快感，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沈氿就像初尝仙酿的小饕，只是一丁点零星的余韵，就让他魂牵梦萦，无法自拔。

　　许久，沈氿睁眼，看见一张血盆大口。雪白的森然尖牙上垂挂着浓稠的涎液，随时都可能要糊他一脸。

　　“妈耶！”沈氿被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连苦茶子都扯下来。

　　稍微拉开些距离，沈氿这才看清面前的庞然大物，居然长着颗麒麟首，一圈青紫色鬃毛肆意姿张。轻轻一口吐息，都险些将他掀飞出去。

　　“龙......龙！龙！”

　　“看你这惊慌失措的样子，总让我莫名有些快意。”诸葛均顺着声音从龙身后走出，伸手抚摸着龙背上细密的绒毛。细细看去，这些绒毛居然是长在龙脊鳞片的缝隙中。

　　“初到此处我便发现此渊深处有不俗之物，不曾想竟是毛龙。这小家伙刚刚想偷袭我，真是太没眼力见了。”

　　毛龙往地上伏了伏，眼神中居然是有着非常人性化的羞赫。

　　沈氿强压心中的震撼与恐惧，眼神在毛龙身上游离：“这就是龙吗？”

　　龙，作为中华图腾，很难不心神激荡。

　　“吼！”虽然被诸葛均收拾了一顿，但身为桀骜的龙，毛龙的敬畏不会属于沈氿这样弱小的家伙。一声低吼，震得湖面激射起一道数十丈高的水柱。

　　毛龙本以为这样就能震慑住沈氿，但沈氿飞弹没有和之前一样被吓得退缩，反倒是朝着毛龙伸出右手，双瞳逸散出一阵土黄色光晕。

　　当沈氿右手触及到毛龙时，毛龙就像触及一块烧得通红的焊铁，不顾诸葛均的威压朝着潭内遁去。

　　而一旁的诸葛均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刻，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就在一切都按照诸葛均计划进行时，一个稚嫩但坚定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你们不要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