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枝别月》甄柏

2、尽情围殴我吧

　　沈氿呆住了，但并不是因为俞附，而是俞附手里抓着的小姑娘。

　　先前小姑娘一直低着头，加上夜里光线不好，沈氿只觉得她怪怪的，却总说不上来怪在哪里。现在因为俞附的出现，小姑娘抬起了头，他这才看清小姑娘的脸。

　　这并不是个小姑娘，甚至可能连人都不是。

　　沈氿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到恐怖的面庞。散乱的长发下依稀可见其眉眼，呆滞无神，丝毫没有“人”性可言。更像是一块打磨得有些粗糙的槐木，再被一个画技并不算好的画师挤出五官，还不慎刺破手指，留了些血迹在上面。

　　最为可怖的是鼻子，不见血肉，只有一个空空的孔洞。

　　“这个人，气脉很怪，切开看看！”小姑娘看着俞附，一本正经地说道。

　　“暂时还不行，乖。我给你带了活物，再不去可就不新鲜了。”

　　打发走小姑娘，俞附这才走到沈氿面前，歉意地笑了笑，“小女俞稚顽劣，还请先生海涵。”

　　石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去，变回了脚下那块安安静静的石板，但沈氿身上那些伤痕却还是真真切切。

　　沈氿从俞附手里接过沈秋眠，紧紧抱在怀里。

　　“小女虽然顽劣，但眼见并不在我之下，她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令妹气脉紊乱，本该下行周天的气却逆行而上，冲撞了灵台，这才导致她神志不清，久睡不醒。如果只是想让她醒来，只需施针一二，理顺气脉、清净灵台即可。但此法治标不治本，若想究其病因，还得剖开内府，一探究竟。”

　　“你持我符令而来，二者择其一，不论如何，我自当尽心尽力。”

　　不得不说，俞附的话还是很让沈氿动心的。虽然“气脉灵台”一说听起来就很不靠谱，但这两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有什么是科学的。更何况沈秋眠的情况愈发糟糕，这一切沈氿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果要根治，先生有多少把握？”

　　不怪沈氿过分小心，为了治病，沈秋眠吃了太多苦，可迄今为止全都只是无用功。非但没有把沈秋眠的病治好，还险些让沈秋眠失去希望。

　　“一成。”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沈氿瞬间冷静下来，眼神也没了之前的热切。正当沈氿满心踌躇之时，怀里的沈秋眠轻轻唤了一声“哥”，又没了动静。

　　“先生，您先让她醒过来吧。”

　　俞附见沈氿下了决断，也不再劝他。虽然沈秋眠体内玄机哪怕是他也有些好奇，但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因此为难沈氿兄妹。更何况沈氿手持往生门建派时所散符令，每一枚的背后都是俞附所欠的一份人情。

　　俞附将沈秋眠带进内院，沈氿则在院子里看着月光逐渐暗淡。

　　幽暗的石室内，诸葛璟被捆在柱子上，身上挂着两根铁链，上面的钩子直穿血肉。一旁三五个黑袍怪人围着，为首的是个中年女人。

　　“诸葛璟，交出八阵图，你可以少受很多苦。”女人不知道从哪取来一根细长的针，明晃晃的针尖直对诸葛璟指尖。

　　但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威慑住诸葛璟，他反倒是倾了倾身子，直逼女人身前：“是谁告诉的你，八阵图在我手上？”

　　一股强大的气场从诸葛璟身上泄散而出，盖有大潮浪头之势。不等女人下令，另外几人纷纷疾退，退至石室的边缘。

　　“快用尊主教给我们的功法，压制住他！”女人一声厉喝，随即双手结印，在身前绘出道道流光，竟是隐隐形成一个符箓。但看来女人的道行并不如她性子那样狠辣，所绘符箓只是有形无意，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数个喘息下来，几人手里的符箓已是悉数成型，朝着诸葛璟飞射而去。

　　但除了震起几层涟漪，并无他处。

　　“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被封住了窍穴！”

　　经过两年的纷乱，人们发现不论是修仙者还是武者，身上关键穴位一旦被封住，血气不得运转，再厉害的招数也无法施展。只有当修仙者修炼出元婴，超脱肉身束缚的时候，才能不受封印禁锢。

　　“能无视锁神钉，此人修为已经达到尊主的层次！我们还是回去请尊主吧！”一个黑袍人被诸葛璟吓破了胆，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腿脚也不住地往外迈。

　　“闭嘴！”女人低喝一声，“尊主料事如神，他一定早已知晓这诸葛璟的真正实力。但他依旧派我们前来，这只是一个考验！尊主给了我们圣泽，赐予我们力量，你却想要背叛尊主！难道你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吗？”

　　见几人不再有逃走的念头，女人继续说道:“他还没能摆脱锁神钉，我想这应该是他的自保手段。如果他真有和尊主一样的力量，我们刚刚就已经死了。”

　　被女人这么一说，几个黑袍人压下想要逃离的念头，硬着头皮朝着诸葛璟凑过去。

　　此时诸葛璟正低着头，好像被这一招抽空了力量，就这么挂在柱子上。

　　“小心有诈！”女人给其他几个黑袍人打了眼色，率先朝着诸葛璟逼近。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匕，上面符文流动，一看就不是俗物。

　　几人分散站开，提防着诸葛璟那奇怪的气场。

　　围绕着诸葛璟转了几圈，见诸葛璟仍然是晕死一般，女人当机立断，率先发难。

　　青碧短匕像是出洞毒蛇一样狠厉，朝着诸葛璟腰间气门直冲而去。流转其上的符文也纷纷被激活。旋拧成锥刺状，尖端上的符文更是凝聚其一滴浓稠的绿色毒液。

　　只听“叮”一声，诸葛璟面前像是有一道玻璃碎开似的，一堆湛蓝符文散落一地，化为土灰。一道身影夹杂其中，与女人擦肩而过，朝着石室大门激射而去。

　　“追！”

　　在女人的提醒下，几人也识破了诸葛璟的障眼法，朝着诸葛璟追了出去。

　　虽然他们的速度远不及诸葛璟，但地牢外面的大门早就已经被封上，追上也只是迟早的事。诸葛璟这一逃，让他们更加确信之前的气场只是虚张声势。

　　拐角处，诸葛璟的身影忽闪而过，速度已经没了之前那样迅疾。

　　“追！他速度已经没之前快了！”

　　“呵。”诸葛璟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尾巴，冷笑一声。

　　眼见就要到地牢大门，双方的脚步也逐渐逼近。诸葛璟猛地停住，背对着那几个黑袍人。

　　“诸葛璟，你已无路可逃！”女人不再和诸葛璟废话，说着就是一刀挥斩。

　　凌厉的刀光斩击在诸葛璟背后，化作一地月光。

　　“什么东西？！”女人大惊失色，她甚至不知道诸葛璟是如何化解的。

　　其他几人的攻击姗姗来迟，但也同女人的刀光一样，散落一地。

　　从始至终也不见诸葛璟有何动作。

　　“你再不出手，我可就走了。”诸葛璟缓缓开口，清朗的声音在地牢走廊内回荡，吹动着阴影中的衣角。

　　一道朱红身影落在众人面前，浓郁的法力波动环绕其身，时不时燃起微小的火苗。

　　“左教使！”女人惊呼一声，身边的黑袍人也纷纷跟着下跪。

　　“奉尊主之令，在此等候多时。”左教使手执火焰长鞭，瞬息间就是万千火雨倾泻而来，大有将诸葛璟焚尽之势。

　　即使是这样的攻势，在诸葛璟面前也是悄然散去。一圈淡蓝色涟漪自诸葛璟胸口漫出，包裹起他的身子。

　　“不知道你是何方子弟，居然能有如此法器。但可惜你只是个没有法力的凡人，我看这法器里积蓄的法力能护你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