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您又社死啦》伊山客

8、第八章 橙子

　　广播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响起，标准温柔的播音男声隔着音箱，代替少男少女诉说隐晦的情动。

　　“接下来是匿名点歌环节——这首《crush》送给高三8班的甄好同学，希望终有一天，能在顶峰与你相见。”

　　“You make it difficult to not overthink~”

　　“And when I’m with you I turn all shades of pink~ ”

　　甜甜的烟嗓随着节拍声起伏，胡苏杭忍不住跟着开始唱：“I could be your crush, crush ,crush, crush~”

　　抬头对上浴室墙上贴的镜子，一瞬间愣住。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帅到这种地步？

　　帅到人神共愤宇宙停转。

　　帅到聚光灯一不小心就打在他身上。

　　帅到他自己看自己都要爱上他自己。

　　真特么帅！

　　他觉得自己不能独享这份帅气，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编辑好文案后点“发送”键。

　　【文字无法表达我的帅】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程临冷冷道：“半天不出来在里面唱歌发朋友圈，你他妈挺有雅致啊？”

　　胡苏杭抽过挂钩上的浴巾，赶忙捂住私密处，急道：“你都不敲门的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虽然他和程临是打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的，但这不代表他可以让他随意走光！

　　果然，只有老婆会对他好呜呜呜……

　　教室。

　　唐轶习惯了胡苏杭的自恋，无语地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没办法，蠢就蠢点，谁让是自家男朋友。

　　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按学号分好，林书秋在自己的柜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开学被她随手一放的眼镜盒。

　　她的近视并不严重，就算坐在最后一排也能看清黑板。眼镜压着鼻梁不舒服，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戴眼镜。

　　但一个小时后，是火炬杯英语竞赛的复赛。

　　初赛是笔试形式，复赛是现场筛选，由英语演讲和随机提问两个环节组成。

　　对林书秋这个英语130+的偏科生来说，这场竞赛并没有什么难度。重生前的她没有参赛，可也在竞赛现场旁观过，那个外国评委提的问题其实不算难。

　　玻璃窗将一隅天色框住，得以窥见落日沉溺橘海，暖光照耀云霞，层层叠叠的云翳里埋藏万丈金光。

　　比起初生的晨曦，她更爱黄昏的日落。

　　活着真好，能看到这些。

　　她用眼镜布轻轻擦拭镜片上的灰尘，戴上触感冰凉的眼镜后，世界变得清晰起来，连教室前门上的小标语都能看见了。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距离晚读还有一个小时，教室里只有四五个早到的女生，在用多媒体投影仪，看喜欢的男团女团演出。

　　林书秋又看完一遍演讲稿，对折成小小的一片，放进兜里，对唐轶说道：“我去礼堂了，拜拜。”

　　她被安排在本校的赛点，也就是大礼堂。

　　“等等！”唐轶放下手机，歪头盯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戴眼镜啊？都封印住你的美貌了！”

　　“写演讲稿的时候字写小了，我怕上台了看不清……”

　　唐轶觉得可惜，帮林书秋理好刘海，仔细检查一番才放心让她出发，鼓励道：“你上台前要是觉得紧张，就深呼吸三下，超有用的！还有那些评委，你就当他们全是大土豆！你就负责专心比赛，我等会儿会去给你加油的！”

　　今天的第一节晚自习，学校允许英语爱好者向坐班老师请假，去竞赛现场旁听学习。

　　“嗯，我没事的。”林书秋淡淡道。

　　不，她有事。

　　尤其是想到等会儿要和评委们大眼瞪小眼十秒钟，她已经扣出三室一厅了。

　　评委们早早在礼堂的前排落座，是三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和一个金发女外教。

　　林书秋胸口处贴了个写着“10”的红色号码牌，坐在后台角落的凳子上。

　　其他选手都捏着演讲稿，小声地排练上台后的动作和表情，明显都有些紧张，让后台的气氛有些压抑。

　　她也拿出演讲稿，试图融入环境。

　　看不进去。

　　还不如趴着闭目养神一会儿。

　　然后便摘下眼镜，像每个课间一样把头藏进胳膊里。

　　后台的门被打开。

　　女生全身穿满了chanel，背后还有一个大大的logo，和一众穿着校服的学生仿佛不是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不少人偷偷抬头打量，惊讶她怎么会来这里。

　　章姿羽环顾一圈，很快找到了趴在桌上的林书秋。

　　上次直播后，有不少班里人对章姿羽有所讨论，她在班里也受尽冷落。

　　这破竞赛她本来不想参加的。

　　但她那天在办公室的参赛名单上，看到了林书秋的名字。

　　好歹也被迫上了不少出国用的英语补习班，以她的实力，碾压一个普通班的学生应该不是问题。

　　视线停留在林书秋放在一边的眼镜上，章姿羽笑了。

　　这么不小心，可不能怪她啊。

　　“9号选手请上台，10号选手请准备。”

　　林书秋听到自己的号码，迷迷蒙蒙抬起头，伸手准备戴眼镜。

　　眼镜怎么变轻了？

　　没有看到镜片的反光，只看到空荡荡的镜框。

　　“这么巧？你也来参加火炬杯啊？”章姿羽不知何时坐到她边上的座位，胸前的号码牌赫然标着数字“11”。

　　林书秋：“……”

　　巧个屁。

　　破案了，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就是凶手。

　　她想起唐轶天天在食堂追的仙侠剧，里面那个不断找事的恶毒女配。

　　按照上一世的路线，章姿羽转班之后就没再找过她，她在直播那晚的行为，也只是加速了章姿羽的离开而已，顺便掐灭了日后被孤立的可能。

　　怎么还带给自己加戏的……

　　“10号选手请上台，11号选手请准备。”

　　林书秋起身，放下被摘了镜片的眼镜，空着手朝台上走去。

　　她刚一出现在台上，台下就有人大喊：“林书秋，加油！”

　　一听就知道是唐轶。

　　随即是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和口哨声，是被唐轶从各个班叫来撑场子的朋友，占了一大片的席位，每个人口中都喊着林书秋的名字。

　　外国评委惊讶地张张嘴，回头看后面的学生，也不禁感叹。

　　Oh~frendship~

　　Oh~youth~

　　林书秋选择脱稿，由于反复背过很多遍，演讲稿的内容早就烂熟于心。只是她对自己没信心，之前才会想着戴眼镜念稿。

　　一口地道流利的美式英语，让评委们怀疑她是不是在国外生活过。

　　这就要归功于陈海燕女士了，在林书秋小时候，家对面住了个外国老奶奶。每天一放学，就被妈妈赶到人家家里，美名其曰“促进邻里和睦”，实则练口语习。

　　整整八年，老奶奶都把她当亲孙女看了。

　　台下评委赞许地相互交流，时不时还点点头。

　　但林书秋看不到。

　　多亏没戴眼镜，看不清评委的表情，也没那么紧张了。

　　林书秋目视前方，忘我地下意识背出演讲稿，语调平稳自然，上场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她发挥。

　　讲到只剩最后几段，她猛然想起自己是来社死的。

　　嘴巴及时刹住车，在心里默默倒数。

　　十……九……八……

　　台下的评委们开始用眼神交流，笔尖开始在评分表上移动。

　　七……六……五……四……

　　唐轶带来的人够多，黑压压一片人交头接耳，“忘词”“紧张”这两个词被频频提到，压迫感着实不小。

　　视线像聚光灯一样照向她，几乎要把她看出一个洞。

　　“别紧张！你最棒了！”这声是唐轶喊的。

　　三……二……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止住逃跑的冲动，顶着尴尬强装镇定。

　　一！

　　【恭喜您社死啦！】

　　【任务奖金已成功解冻，提现金额可自行选择。】

　　漫长的十秒终于结束，林书秋大脑疯狂运转，慢吞吞吐出几个单词：“That was silence.”

　　她顿了顿，继续临场发挥道：“A silence of power broke out! ”

　　最后一句和演讲主题连上，观众们以为是设计好的环节。

　　鞠躬致谢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林书秋的心脏仿佛被泡在剧烈摇晃过汽水里，不停地冒泡泡。

　　拿不拿奖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天终于能尝尝食堂十二块钱的鸭腿了。

　　章姿羽原先有十足的把握，看完演讲后已经削得没多少。

　　等她一上台，正好看见不少观众纷纷离席，嘴角的笑容快挂不住了，疯狂抽搐。

　　“……”

　　合着你们都是来看林书秋的呗……

　　礼堂后门。

　　林书秋被唐轶和朋友们团团围住，简直是掉进了夸夸群。

　　“书秋你好厉害呀！说起英语和外国人一样！”“这冠军肯定是我们书秋呀！”“你英语肯定很好吧？我快羡慕死英语好的人了！”

　　……

　　她只是不停说着“谢谢”，其他话有唐轶这个社牛替她social。

　　被这么多人围着，还是头一回。

　　她只是沾了唐轶的光。

　　这些都是假的，她想。

　　所有的夸奖和羡慕，在她听来不过是这些人为了卖唐轶面子的客套话。林书秋面上淡淡地笑着，打心底里不相信会有人会真心认可她。

　　程临倚在礼堂大门的门框上，恰好可以看到人群中的林书秋。

　　多少次午夜梦回，最清晰的永远是少女这双远远的、倒映着寒霜的眼睛。

　　他想让这双眼睛里装着他。

　　“累死了！”胡苏杭从小卖部回来，出了一身汗，把果汁丢给程临，说道：“蜜桃味的卖光了，我给你换了橙子味的。”

　　程临接过，拧开后又拧回去。

　　“不过临哥，今天还真稀奇，叫你来还真来了”胡苏杭摩挲着下巴，不解地猜测：“你受什么刺激了？”

　　“想来就来了。”程临懒懒道。

　　行吧。

　　班级第一一向来去自由，老师们都不管，他胡苏杭也管不着。

　　第二节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唐轶的朋友们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拉着林书秋朝门口的两人走去。

　　唐轶一把扑进胡苏杭怀里，又开始了小情侣黏黏腻腻的贴贴环节，剩下两人在后面并行。

　　好安静。

　　林书秋有些不自然地玩着手指。

　　半晌，程临第一个开口道：“说了那么久，喝点东西？”

　　果汁已经放到林书秋眼前，她也想不到理由拒绝。

　　“谢谢。”

　　程临看着她的侧脸，笑道：“说了那么多谢谢，还没说够？”

　　林书秋不知道怎么回答，也的确觉得自己刚刚像个没有感情的“谢谢”机器，看着橙汁上的字没说话。

　　原料采用新鲜优选橙子……

　　橙子……

　　程临……

　　她突然脑补程临的头变成了一颗橙子，笑容灿烂。

　　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