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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仰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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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何诠要参加宁小将军请的花酒,便没有带着李灿,李灿按照何诠的吩咐去了下人住的柴房看望四洲。
四洲的身板小的可怜,像是个半大娃娃,如今蜷缩在角落,衣衫也不见着完整。李灿莫名心疼,唤了声四洲姑娘,见人没应,便走近了些把药放在了地上。李灿看到看到小姑娘应该是白日里被打得狠了,如今还在昏睡,李灿自幼习武,身上的棍棒刀伤从来只多不少,知道四洲这等身体,三十大板是无论如何都吃不消的,如今这么昏睡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不知心中哪里生得恻隐之心,把手附上小姑娘的肩,试图把人摇醒。
单薄的衣衫本就被打得破烂不堪,李灿把人这么搂过来,小姑娘的隐私顿时显露无疑,李灿见着也不作惊,只是下意识地替她把衣衫整理拉拢,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给人披上,从上到下整理了翻,这不看不要紧,李灿明明真切地看到了四洲稍微隆起的胸部,那是女性最独有身体特征,但李灿看到了四洲身下那不同寻常的隆起........
李灿失神,想起白日里在宫门口何诠说得特殊照顾一下四洲的话语,那明举公主下令重罚四洲究竟又意欲何为呢?
正当李灿百思不得其解时,何诠已经深陷百花丛中,流连忘返。宁望是何诠打小便认识的兄弟,是宁家的小将军,开国之战时宁望宁小将军和他老子宁时冲锋陷阵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在军中更是威望甚高,丝毫不逊他老子宁时。按他小将军的话来说,他小子谁都不服,宁时来了他气焰也不减一丝,但是唯一服的就是他小爷—何诠。
今夜宁望把少时一起在宫中念书的几位世家弟子都叫上,说是要为何诠庆贺荣登太子宝座,等到何诠入席之时,方才发现原是自己小看了宁望。
听说仰叹楼本身就是这聘安最大的酒楼,如今何诠一入,方才感受到了这酒楼的气派与辉煌。关键是宁望请来的人一楼接着一楼,仿佛无穷不尽,前前后后赴宴的人鱼贯而入,这仰叹楼居然也能容纳得下,当真是容纳百川,令人仰叹。
宁望向来这么会来事吗?何诠在记忆中搜刮,方才发觉其实大家都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是人都会变,人心易逝韶华难留恐怕也就是这么个意思。等到何诠伤感完落座,顾家的两兄弟顾记和顾阑便凑上来敬酒,瞧着这两兄弟当时在书院读书时,个头是最小的,如今一看个子都快赶超宁望了,何诠自叹不如,自罚了三杯。而后宁望赶走了顾家兄弟,津津乐道地给何诠介绍起了在场的人:
“那位喝闷酒的是工部侍郎曹承的儿子曹参,你知道的在书院念书时他最不老实,他今儿刚刚和他老子吵了架郁闷着的;那个和别人吃酒的是程愿,咱们小时候啊都叫的程小,就是咱们在一起念书时说不来蒙语的........”此之等等,听宁望说了半晌,何诠也在细致地听,他许久不曾踏足聘安,如今的一些新贵之后他听得耳生,不禁感慨。
他们都是自小认识,闲养在京城,到了适读的年纪都被接进宫,由皇上派遣的夫子□□书。按身份来说宁何顾程四家算是平辈,也同在一屋檐下念书,算得上同班出生,但其余四人这么多年都唤何诠为小爷,也在潜移默化地把何诠当做他们几人圈中的老大,不说唯命是从,但打心眼儿里还是很尊重这位小爷的。所以何诠明白今夜肯赴宴的这群人,至少说几个世家出身的人,其实都打心眼里替自己贺喜,可真的那么喜庆吗?是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吗?在何诠看来未必,他笑着和宁望打着哈哈,心中却极为酸楚,今夜怕是要永生难忘了,毕竟今后便不会再和这些人走到同一条路上。
酒过三巡后,方才因为何诠成为太子爷后大家的拘束都不在了,宁望这小子最混,一会儿放声高歌,一会儿和喜欢的姑娘厮混,到了后半夜,直接搂着何诠大喊,“来来,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小爷,何......不对!这是当今大离的太子爷!”宁望思索片刻,弯下腰来对着何诠的耳朵道,“爷,你就成真正的太子爷了,我们这边也该改口了。但是你是我小爷这点永远不会变,但我们总不能由着以前那般唤你了,你看.....”宁望重新坐直不能直的身子大声喊道,“咱们就叫赵爷.........!”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按了下去,顾家兄弟谨慎道,“哎哟宁小将军,这名儿可不能乱叫。赵是当今国姓,这后面又加爷的,犯了忌!”
宁望稀里糊涂地跑到一旁吐个没完。何诠却没说什么,他心事重重,今夜无意识地喝了很多酒,他晓得宁望那小子泼皮得很,记性也不好,过了今晚指望不了他能记住个啥。
宁望吐完又折返回来,拿抹了脏嘴的袖子去蹭何诠道,“爷,今儿我给您介绍我的一朋友!人贼仗义,叫季让,禁军统领。”
何诠挺嫌弃宁望的脏袖子,忙把人往外推,宁望站不稳跌到身后的季让怀中,谁知这个季让却也不嫌弃,把人扶稳后再唤人把小将军送回了暖坐上。何诠一直在细细打量这个统领,觉得这人沉默寡言却也沉稳可靠,便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行礼问候。
季让开口,何诠便知季让的身份,打趣问道:“季统领这口音是随得西塞还是北部族?”
季让垂首笑了一下自证道:“殿下见笑了,我是阿尔塞族人,自幼长在西塞,只因母亲是汉人教给了我一两句汉语。”
何诠颔首不语,这时不晓得宁望那小子从哪里拱出来,拍着季让的肩道:“西塞人,长得是有些粗狂,但是个老好人。爷,上次皇叔带我们去夜猎,我被黑熊抓伤掉下马,还是季哥出手相救呢!”
何诠闻之笑而不语,反观季让,此人身量高大,虽不像西塞人肤色那般偏黑黄,但终究比中原人的肤色深,一眼望去也别有一番风味。那季让的鼻骨极高,眼窝深邃,但始终垂下,深沉地让人无法窥探。他听之宁望的话,谦卑道:“小将军高抬了,力所能及之事。”
之后二人再喝了几杯,何家那边便派人来接了。宁望那混小子戏谑何诠,笑他这么大了还被家里管着,今夜良宵都无福消受。何诠顾及混小子喝多了不省人事也不多计较,便倚在凭栏处双手抱胸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耍酒疯,何家那边派人来催了三四次何诠也不慌,只是看着宁望时而抱柱高歌;时而胡吃海喝再去吐得颠三倒四,何诠不知为何生了羡慕之情,这要是换作自己,是否也能像宁望一般坦荡和潇洒呢?
从前在书院宁望和自己最是亲近,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打转,一声一个小爷的叫着,仿佛永不知疲倦。他虽从小养在聘安,但其父是宁时,便无久留的可能,他身为宁家继任人,终究是要去往边疆镇守的,那是他的责任也是每个将领的神往。
何诠想到这里走上前去拍了拍宁望的肩,吩咐了下人把小将军送回府。何家派来的人还守在前院,何诠只觉得烦躁,便打算从后门溜走。临行前仰叹楼的老板识趣地送来两个姑娘,备好了马车。
何诠笑纳。
正当他搂着可人迈出后门,恍然见着季让瘫坐在石狮旁,醉的不省人事。何诠怀里还搂着姑娘,突然觉得这季让着实好笑,先把姑娘晾着一边,蹲下身道,“季统领一向这般........不懂得来事?”
谁想季让脸上红晕未退,还说出个清醒话,“让太子见笑了。”和所有趋炎附势的人一样,季让也不例外,甚至没有一丝半点的瞧不起的惊喜。明明还未实行真正的册封,可总有些人喜欢先行一步。
何诠来了兴趣,问道,“京中,早就在传我为储的言论了吗?”
季让又不说话了。
过了小会儿,季让才开口,颇有劝导的意味,“殿下,近日一过你便是受人仰慕的太子,此前之事,早已不甚重要。”
这番话还是说的比较中肯的,何诠也是个听得进去话的人,他在心中默念又想,再过些时日自己便就是赵礼,那我应该以何诠的身份再做些什么呢?
何诠这个名字曾是自己的责任和重担,当他被何申从后院一众小孩里挑选出来的时候,自己早就不是个独立的个体了,他代表着何家开国之战死去的成百上千条尸骨的亡魂,代表着何家的希望和未来。但赵礼呢?这个名字又代表着什么?何诠犯难了,他一直带着信仰活着,他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承载着何家的希望而活,好在二者并不冲突。但是被册封太子,这个平衡被冲散了,他无法再像数年前那般,在大殿上侃侃而谈自己的理论设计以及一系列的思想,因为他身后的那个人从何申变成了赵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