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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军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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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梓慕觉得他的同桌话有点少,人有点冷,反观自己却热情洋溢,说难听点就是废话连篇,见老师缓步入室,便收敛了不少,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桌前。
老师是一个看上去偏年轻的男子,主教政治,通过一番聊天便让所有人都爱上了他。钱焱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老师,而且还紧跟潮流,十分愿意跟男同学聊游戏与足球,与女生聊影视,甚至同他开些不过分的玩笑他也不介意。
路梓慕感叹自己终于摆脱了极品班主任的控制,扑入一个好老师的怀抱。
军训时间一到,哨声一响,便有人来敲门,招呼着各班下去见教官。
这个时候又到了女生的专场呼叫。
“我晕我晕,隔壁班教官好帅!”
“哇塞……那边是女教官啊,姐姐好飒。”
“那个看着好凶……不会吧怎么走到我们班前面了,可千万别停下。”
周彧看着那个凶巴巴的教官的脚在十五班的班牌前站定,皮笑肉不笑地挪了挪脚跟,微微低头朝旁边那人耳边吹气:“喂,你觉得他帅吗?”
路梓慕神游着回复:“帅啊,被他听见就能被打断腿,可帅了。”
周彧其实不太记得军训的内容,但他对军训的印象却很好。
他发现自己收获了一个优秀的教官,一群温柔的同学,还有一个看上去没心没肺却特别敏感的玻璃心室友。
印象深的第三天站军姿,休息时所有人都飞快找阴凉的地方坐下喝水聊天,路梓慕也不例外,坐在石板阶上小口地抿水。
周彧走过去,给他递了湿巾。
“哪来的?”
“旁边那个短发女生给余玥,余玥给我的。”
路梓慕接过来,擦了擦胳膊上微红的地方:“绕挺大一圈啊。”
他稍微向旁边挪了些,想要与周彧保持距离。
周彧以为他是想要给自己留出一个位置,对他拿下巴点点旁边:“再挪过去些,我坐不下。”
他见周彧一脸无辜茫然,默默挪过去,把手臂往里靠。
日暮时分,训练结束,所有人刚舒心地松下肩,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晚饭。
要去食堂抢饭了!
“不跑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带饭呀?”严立冲向食堂时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悠悠地在忙碌的人群中散步,突然停下道。
两人一致摇头并继续散步。
严立继续加速度后,路梓慕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泥码……”
“你怎么又说脏话。”
他震惊地望着周彧:“这不是!我只是表示我的感慨!”
周彧疑惑地望回去。
他知道那个眼神的意思不是“怎么就不是了”,而是“你在感慨什么?”
“感慨严立同志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与一颗细腻的心。”
周彧一脸郑重:“严立确实很温柔。”
“有礼貌。”
“体贴。”
“照顾女生。”
“……长得帅?”
路梓慕接不下去了,故作惊讶道:“原来你喜欢粗犷的类型。”
他调侃着,一个人哈哈大笑,放肆又从容地往前走快了几步,像是害怕周彧冲过来揍他。
他没看见后面那个人明显的一顿,像是被戳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复杂的情绪中,把目光投向人海里他唯一认识的那个人,也快步走上去。
只是没有回应他的调侃。
第四天的军训没有看见路梓慕了。
严立和余玥本来打算约周彧和路梓慕吃麻辣烫,却没有发现路梓慕的身影。
路梓慕本人坐在空荡荡的寝室里吹电风扇,盯着发红的手臂发呆。
“他过敏了。”周彧拧上矿泉水瓶盖,“昨天晒出了一手臂的疹子。”
“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
周彧摇摇头:“他自己有带药,说擦一个星期就会好。”
昨晚路梓慕发现起疹子后,很不愿告诉别人自己过敏,但同寝的话就什么也瞒不住。他故意把起了红疹的部分往背后靠,满不在乎地从容摆臂,但那处的灼热感却太令人难堪。
他快速地冲进了寝室,落下了慢悠悠在楼梯上走着的周彧。
皮肤太烫了,要赶紧洗澡,不能等别人都回寝了再去排队。他心里想。军训后还是办走读吧。
周彧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看日落,还有闪着秋色的香樟,看见楼下奔跑的少年里眼里闪着落日的昏黄橙光。
从Y中向南行走两百米,过个十字路口,就是羊山公园的北门。
他想起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父母拉着他的手缓缓从羊山公园的小路走回家,也是那样的日落,温柔隽永。母亲会指着哪家的抽油烟机飞出来的缕缕白烟说:“你闻,饭菜香都有了,外婆肯定也做好饭了。”
父亲突然就笑了,眼角的皱纹也显现出来:“好漂亮的天色。”
小周彧也嚷嚷:“好漂亮的天色!”
以前读不懂的东西,可能会在长大后的某个瞬间明白。比如母亲说着饭菜香,父亲念着黄昏的漂亮。母亲念着那顿饭,父亲念着陪他看日落的人,而小周彧念着又要出远门的父亲临走的每一句话。
“好漂亮的天色。”他笑了,像父亲那样,发着愣,又轻轻地喃喃。
他感觉自己突然就长大了,他高中了。他那个缉毒警的父亲,也在这里读了高中后报考了公安大学,也是在这遇见了自己的母亲。父亲说,这里让他真正长大。
周彧突然想到一首诗。博尔赫斯说:“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路梓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澡,穿着白色短T在他身后也静静地驻足欣赏日落,嘴里念着什么。
“在念什么?”
“诗。”路梓慕笑着吐吐舌头,“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刚刚也在想这首诗。”周彧觉得站在这儿吹风很舒服,额头上的刘海飘了起来,挠得耳边痒。“我母亲很喜欢。”
“才跟你待一起几天啊……你爸妈都出场好多次了。”路梓慕打了个哈欠,刚准备询问缘由,突然看见一波冲向澡堂准备洗澡的人,赶紧推着周彧进澡堂,“草,大部队距离目的地还有五米,彧哥快冲!”
等周彧洗完澡回到寝室后,打开门直对擦药的路梓慕。大约是被人撞见了,路梓慕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看,只是默默地嘟嘴。
“没事吧?”周彧直男地说道,虽然他认为路梓慕看上去是有事的样子。
“擦了药就会好……啧,你别看了,不觉得很恶心吗?”
周彧皱眉,表示疑惑:“你是指什么恶心?”
“你不密集恐惧症吗?这一片片烂成这样起皮,还是别老看着了……你干嘛?!”
周彧抢过他手里的药膏,把他的衣服掀起。
蝉鸣声聒噪,门外路过的打闹的男生也聒噪,寝室里却静悄悄。
“以前我父亲出任务经常受伤,母亲给他换药时,拆下碰带露出的伤口比这个更狰狞……”周彧把药膏挤出来,顿了顿,把药擦上红肿的后手肘,接着说,“你可能无法想象,血和皮肉模糊成一团,直接往上面倒消毒水和药粉,颜色很凌乱。”
“你父亲是什么工作……不能去医院吗?”
“警察。”周彧轻松地笑了笑,“搞定了!现在你可以考虑跟我去食堂吃点剩饭剩菜,或者去小卖部买点零食。”
小路同学在床上翻了个身,宽松的睡衣被电风扇吹得一鼓一鼓。
虽然没有人能看到,但他还是忍不住对着墙面做出掩泪状:“妈咪,世界上怎么会有周彧这么体贴的男人!”
他又翻身,用霸道总裁的语气说道:“呵,这男人的味道竟该死的甜……”
“美”字尚未出口,余玥拧开门,疑惑发问:
“你一个人搁这儿嘀咕啥呢?”
路梓慕惊恐之余随手抓了个东西指着门口:“什么东西!别过来!”
余玥取下帽子,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不会吧不会吧,高中生路某因在寝室发呆两节课神经错乱,拿自嗨锅指人了?”
随着余玥从容地走进寝室,关门,路梓慕才发现奇怪的地方。
“咦,你怎么能进男寝?”
“走读生分不清几号楼和男女寝,宿管阿姨和大叔也意外不在。本来是想找人……”
她坐在路梓慕对面下铺的床上,朝上面的路梓慕眨了眨眼睛,夏日八点的阳光刚好从窗户透了进来,洒在女孩的身上。女孩穿着军训服,乖巧地扎着一个马尾辫,偏棕色的眼瞳一直闪着光。
她歪着头,说着与形象不同的话。
“跟我一起,翻墙出校吗?”
当然,到最后路梓慕也没敢和余玥一起违反校规。他们找到班主任批了假条,出校。
“所以说,是周彧让你来找我?”
“哪儿跟哪儿啊。我找人不成,路过你们寝室,得亏我记得彧儿讲过……哦对了,别忘了昨晚分配的任务。”
两人拎着奶茶又赶赴烤肉店。
“说真的,我一边良心不安,一边快乐。”路梓慕吸了一口芋泥啵啵奶绿,“一想到他们在烈日下挥洒汗水,我在这吃香喝辣。”
“倒也没有,我们这是因病请假。”余玥把培根翻了一面,“你过敏其实好得很快了,我之前过敏一烂就是一星期。”
烤肉店里空调开得很大风,尚未到中午便没有很多人,凉嗖嗖的。路梓慕没有问余玥是因为什么病请假,安静片刻后又问:“你来男寝找人?”
“啊,我本以为那是女寝。”
“哦哦……”路梓慕给烤肉洒上孜然粉,“我以为你去找男朋友来着的,毕竟你这么漂亮,我以为肯定有对象呢。”
对面的女孩挑挑眉,语气高傲:“呵。”
“……”路梓慕差点笑出来,“大姐,我撤回刚刚那句话。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漂亮。”
她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句,继续找话题:“你初中哪儿的啊?”
“八中。”
“哦哦,怪不得没见过你。我实验的!”
“严立以前也是八中的,在我隔壁班。他出了名的有礼貌,而且运动会老是拿奖,形象与性格反差,他那种男生在初中很受欢迎。”
“严立一点也不严厉。”余玥也笑,“或许你觉得周彧怎么样?”
“温柔帅气情商高善解人意居家好男人才高八斗文武双全……”
余玥毫不客气地把蛋挞塞进对方的嘴巴里,好让某人背诵般的夸赞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