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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山的路太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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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瑕玉背着破月，那把她亲手锻造出来的剑。身上除这把剑外并不带走一物。
玄君亲手挖去她的灵根，却要她始终保持清醒，感受十万分的痛楚。
肖祺和萧铃萱跟在瑕玉身后，看她一瘸一拐有些艰难地下山。 “你处处陷害铃萱，无非是嫉妒她天资聪颖，一来就夺了所有人的喜爱。大师姐，你去好好道个歉，我相信师父不会这么狠心的。”
“肖祺，不怪师姐。师门原本就是多出来了个我，是我抢走了师父和师兄们，师姐才会变成这样的。”萧铃萱说着又落下泪来，径直跑到瑕玉面前想要拦住她。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去告诉他们你做了什么。”瑕玉懒得再和她做戏，皱了皱眉。
萧铃萱咬着唇止住声，脸色白了一瞬。
“你同我说句实话，师姐，这些年来，你有把我当作亲弟弟吗？”肖祺心里闷闷的，他其实是最不舍得瑕玉走的。他是生她的气，气她对自己冷漠绝情，气自己一片真心空付，却从来不愿意看到她离开。
三年前肖祺还是个在街头流浪的乞儿，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恰逢人间的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肖祺抱腿坐在路边，虽然冷得直打哆嗦，可心情愉快。逢年过节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愿意多施舍一些。
“看来今天你收获不错啊，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肖祺听到这声音，顿时冷汗直流，那群每天都要抢走他食物的小孩还是找过来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跑得够远了。
同样颠沛流离风吹雨淋，别的孩子早就被晒得黝黑，只有肖祺依旧白嫩，也因长得干净清秀，总是能比别的孩子要到更多施舍，得到更多善意，他简直是流浪儿里的一个异类。
而人最擅长排除异己，哪怕是小孩子。
“我看不狠狠教训你，你就始终学不乖是吧！”
“呸！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拳头和脚印不断地落在他身上，肖祺寡不敌众，无力反抗，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自己的头，默默承受着并祈祷能快点结束这一切。
然而这次的殴打比以往时间更长，喉咙似乎被绳子勒住了，完全发不出声音。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像有人在拼命阻止他睁眼，周遭的景色变得摇摇欲坠，没有办法再看得真切。肖祺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没机会看到新年了，这条小巷本就隐蔽，鲜少会有人经过。
我想看看天上的烟花是不是那么漂亮，我还没在春天放过风筝，我还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
我还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你们在干什么！都住手！”
一道凌厉的女声如一支穿云箭直射进他耳朵里，肖祺勉强地抬抬眼皮，看到一道雪白、模糊的身影正站在巷口。
坏小孩们瞧见来人身上锦衣绣袄，便知道这位不是个好惹的主，相互使了个眼色飞快地逃走了。瑕玉也顾不上去追，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肖祺运用内力为他救治。
体内好像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来回跑动，肖祺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疼痛感渐渐消失，视力和听力越来越清晰，直到他终于能够看清那一抹雪白。
那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周身在灵力的加持下散发着柔光，轻轻弯着嘴角，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仿若神仙。
“你，你是仙女吗？”肖祺有些恍惚，瑕玉噗嗤一声笑出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回答。
等处理好伤口，瑕玉又买了一些吃的给肖祺填饱肚子，背着他往潇山门赶，絮絮叨叨地：“你天资很好，我想师父看了也会很喜欢。入了潇山门，男子都要改姓肖。我是在除夕夜遇到你的，既然你也没有名字，那便叫肖祺如何，是幸福吉祥的意思，往后的日子里希望你平安顺遂。以后你就有家了，我，还有你师兄肖煜，还有师父萧玄，潇山门会给你一个家…”
我有家了，他想，我也可以回家了。
肖祺听着瑕玉沉稳的脚步声，紧紧握着手里还在散发热气的桂花糕，香甜的气息熏得他想哭，抬头看到漫天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夜幕上，又映射在他的瞳孔里。
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景色了。
之后有多少次，肖祺梦见自己又被坏孩子拖到巷子里拳打脚踢，梦到朝他吐口水的路人嫌恶的眼神，梦到自己再一次流离失所，每每哭着从噩梦中惊醒，总是有瑕玉及时赶到，紧紧抱住他柔声安抚直到他再一次沉沉睡去，“不怕了肖祺，我们已经回家了，师姐会一直保护你…”
……
瑕玉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少年，“我待你如何，我相信你心中有杆秤，是非功过全在你心。
“你走吧，我以后不再是你大师姐了。”
肖祺站在原地，目光紧随着萧瑕玉负剑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抽痛。萧瑕玉走了，他视为亲姐姐的大师姐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灵魂里剥离了出去随着瑕玉一起走了，只是那究竟是什么，他暂时还不知道。
瑕玉拖着灵根被废，四肢剧痛的身体继续走着。
下山的路太短，短到一个时辰就走完了。下山的路太长，长到用了十三年，一万五千阶用了萧瑕玉的十三年。
走到最后一阶，尽头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
自去年月圆之后，肖煜便不曾再穿过红衣，只因萧铃萱来了，她声音清甜婉转像百灵鸟一样，她说说大师兄穿玄色最是气度不凡。
“瑕玉，”肖煜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盯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片刻后缓缓开口：“你我先前毕竟是…有过约定，若日后有难我定出手相助。”
“不必。”瑕玉头也不回，和肖煜擦肩而过。
天色陡然间黑了，雷声骤起大雨瓢泼，连绵不断的雨点打在瑕玉的断臂上，冲刷着她的伤口，直刷得她血泪相和流。
这天底下，师父会生生挖出你的灵根，师兄师弟会踩着你的脊骨怒骂，恋人会亲手斩断你的右臂。
还认不清吗？
瑕玉从来就没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