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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垂垂的老者 ...

  •   第二天阳光洒进房子的时候,金子君才从睡梦中醒来。她擦了擦口水,恍然见到四周白白灰灰的颜色。

      这里是!——

      她当头一惊,整个人立马醒神过来。

      低头看看,自己衣冠完整,连鞋子都没脱,躺在沙发上,就盖了个薄薄的毯子。

      太没绅士风度了吧,连个床也不给她睡!金子君一时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

      老子难道就这么没魅力吗?!但又一想,真有个啥难道就是她希望的了?话说,自己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昨天晚上就那么放松,她面对的可是一个不怎么相熟的异性,真醉倒之前难道不该赶快先回家去才对?一时之间,她也有点搞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严霆从房间走出来,已经换了衣服,看起来正要出门,看到她淡淡说了句:“帮你请假了,今天就回去休息一天吧。”

      金子君脱口道:“那好,但不能算我事假,不能扣我的钱。”

      严霆看着她,她忙道:“你帮我请假的,你又不是我监护人,凭什么呀?除非今天算我全工。”

      “行吧。”

      严霆懒得和她争辩,事实上因为她的关系,他已经推迟上班两个小时了。之前经营部的几个经理都来找他商量事儿,得知他还没出门都显得有些惊讶。毕竟自他进了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勤恳。

      人事部总经理刘国庆也来向他汇报人事调整事宜,严霆便顺便和他说了金子君今天请假一天。

      撂下电话,刘国庆一拍秃头:“为什么严董要帮着他的手下请假,难道他们在一起?!”想到几次遇到两人一块儿上车,顿时,秃头上沁出几滴汗来,再后来,金子君的每次考核必然是“A”。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此时的金子君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发觉眼前金星乱冒,连忙撑着膝缓气儿。看来果然应该休息休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就算我睡着了,你把我拖到床上睡也好呀,实在不行打电话让我室友来接我。这硬沙发睡一晚没病都要睡出病来。”

      严霆回答得理直气壮:“房间有地暖,不会生病,你手机设了密码,我开不了。再说这里除了我自己从来不住人,就一张床,你睡了我睡哪儿,你是我的谁?”

      金子君哑口无言。虽然她很想说一句“大家挤挤算了”,想想还是说不出口。

      严霆还是亲自将金子君送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钱之顺不在,金子君梳洗完毕,躺回自己的床上,这才觉得腰酸背痛起来。虽然是有地暖,不会着凉,但沙发就是沙发,睡一宿还真是要人老命了。她不禁郁闷起来:原意是想恶作剧,想不到吃亏的还是自己。

      之后的大半个月。两个人各做各的,见面和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公司已经步入了正轨,按照严霆的要求紧抓经营,他最近把所有心思放在这上面。之前的管理者不能说能力很差,但确实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不少,财务账有几笔大头的对不上,职能部门的日常开销也高于一般企业的三成以上,这些都要翻出来一一查证,重新审核……

      严索遇分派给三个儿子的公司性质不同,但都是合着三人的专业、能力来安排的。严霆接手的工程公司虽然背靠大企业,生意不愁,但需要时时紧盯账务资金,毕竟这行坏账率太高了,稍不留意就会让公司的现金流出了问题。

      这个周末,金子君则是回了自己家。自上次和弟弟一叙已经快一个月了。

      她开门第一眼就瞧见金子上坐在餐桌前,居然正在和金母包馄饨。

      金子君一愣,金子上看到他主动招呼,微微笑着叫了声:“姐,来了。”

      金父看金子君愣在那儿,将她拉到一边说道:“小上最近不知怎么了,人变得开朗多了,也不再一直窝在里面打游戏了。我都担心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呢。”

      金子君道:“应该不是交女朋友的关系。”

      金父道:“你怎么知道?”

      金子君随便搪塞:“嗯,我猜的嘛。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心情起起伏伏正常得很。”

      半小时后,馄饨上桌。金子上主动帮忙将碗筷摆好。

      白汤小葱,煮得透明的馄饨皮,咬一口下去露出里面的馅:猪肉剁碎、加了荠菜、香菇末、碎豆腐干,淋了香油。金子君边吃边想:为了这唯一的弟弟,无论如何都要赚够钱让他重新站起来。

      正想着,一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金子上偏头看了眼,奇怪地对金子君道:“姐,有‘一百万’找你。”

      金子君连忙接起电话,只听到严霆的声音:“在哪里?过来一次,他要见你。”

      有一阵没联系了,金子君愣了愣才醒过神。她快步走到卫生间把门锁起:“是伯父要见我吗?”

      对方道:“他在医院。”又加上一句,“所有人都在。”

      “他……状态不好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

      “你说的所有人是指……”

      “我那两个哥哥,还有之前你碰到的宋叔。”

      连律师都在,金子君发觉情况的严重性了。她握紧了手机:“伯父……他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金子君抬脚就走,金母劝道:“刚回来,饭还没吃完呢就要走啊!”

      “公司有点事。”

      “我看你老板看着像是个好人呀,怎么周末都不让人安生呢。”

      “嗯,嗯。”金子君胡乱答应着。

      “姐姐,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的吗?我们都是一家人。”金子上突然插了一句。

      金子君心头一怔,向他望去。只见他也正看着她。

      “没事,好得很,就是周末正常加班而已。算钱的。”金子君勉强笑了笑,拉开门匆匆走了,将金子上疑惑的视线一并关在了门内。

      给严索遇日常治病的是一家私立医院,外观与其说是医院,倒更像是一个大庄园。踏进大门,先是要自一片花园里走过,四季树木花草葳蕤生长,看起来很是个养病休息的好地方。

      金子君循着严霆给他的房间号一一找去。在三楼朝南最里的一间停下,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严凡的声音:“爸爸,那虽然是公款,但我只是拿来借用,过了两个月不就还回去了?”

      严索遇的声音:“如果不是我找人查账,你准备瞒到几时?”

      “我没想瞒你,只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说而已,反正我不是还了吗?”

      “我把公司交给你们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其他我不管,但涉及大数额的账面变动必须经过我同意。”

      “好了,我知道我这次不对了。”

      “你准备好做个交接,我会派你刘叔来接手。”

      严凡高声道:“就因为这个你要收回我的控制权?凭什么,这事情早就过去了!”

      严索遇的语气已经不耐烦:“你这个性子,等造成什么后果就来不及了。你给我出去,我今天不想见你。”

      “我……”

      “大哥,爸爸已经决定了,你执行就好。他身体弱,你少说几句吧。”关键时刻,果然还是二哥严卿横插一脚来扯链子,金子君心道。

      又有人在旁说话:“严凡,你争了半天了,你爸爸也累了,让他休息。你有任何不满也过了这几天再说!”

      这个声音很有威势,金子君回想了下,记起来正是那个叫宋启明的老律师。

      房门大开。金子君猝不及防,与众人照面。严凡见她站在门口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让开!”严凡大叫一声。

      金子君赶紧让路,她这才发现严凡后面还跟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不过和上次吃饭的不是同一个。

      严凡怒气冲冲地离开,金子君关上门,这下,除了她之外病房内还有严霆、严卿、严索遇和宋启明四人。

      “伯父,宋叔叔。”金子君向他们打招呼。

      严索遇和宋启明都对她点点头。

      金子君心中暗惊,有一阵没见,严索遇似乎又瘦了一圈。本来他就已经瘦骨嶙峋了,现在更是显得脸上只盖了一层皮。眼窝凹陷,下眼圈青黑,左边额角还有两块无名的凸起,这是因为癌细胞在他体内到处乱串,在头部形成了新的肿瘤。

      “陪我走走吧。”严索遇说。

      金子君有些诧异:“我?”

      “不愿意陪我这糟老头子吗?”严索遇微笑着问。

      金子君忙道:“不不不,不是的,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她看了眼严霆,对方微偏着头,似乎也有点困惑。

      严索遇对其他人道:“我想让这孩子陪我走走,你们都自便吧。”

      严卿说道:“金小姐,我爸爸身体有点虚,只能麻烦你多担待着点了。”

      金子君心想,要不是严霆早提醒她两个哥哥都不是善茬,她大概会觉得这嘘寒问暖的二哥人还算不错。

      严索遇对严卿不理不睬,他转过轮椅,金子君很乖巧地上前推他出门,临走前还对严霆点了点头,意思是告诉他别担心,她会好好表现的。

      下了电梯就是一楼的大堂,两边都是落地的玻璃。金子君一路推着严索遇走到外面的大花园里。天气还没真正暖和,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金子君细心地将严索遇推到背阳的一处草地,这样他既能晒到太阳,也不至于被阳光灼到眼睛。

      “伯父,你渴不渴?我拿水给你喝。”说着,金子君伸手去拿放在轮椅靠背后的水壶。

      “孩子,你家公司的业务最近进展如何了?”

      金子君一怔,伸向水壶的手不自禁地缩了回来。“还可以……吧。”

      “弟弟还在帮忙家里吗?”

      “嗯,还在。”金子君说得心虚。

      严索遇笑了笑。

      正当金子君奇怪严索遇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些时,他又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金子君:“……”

      “三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一个蠢笨,一个奸诈,一个倔强。”

      “……”他说的是哪一个蠢笨?哪一个奸诈?又是哪一个倔强?

      人家家事,金子君觉得自己不好插嘴,于是闭口不说话。严索遇又道:“我这一生,后悔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是对不起一个人,害得她早早离世;第二,是没教育好这三个儿子,现在我已经离死不远了,再后悔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他背向洒下的阳光,语气中有点无奈:“这辈子,除了挣下三两个钱,我其实是太失败了,那两个儿子也只惦记着我的钱而已。”

      金子君却心想:两个?难道不是三个吗?不过这话说得挺严重的,老头子这是伤了心了。她思忖片刻,决定表明自己的态度:“伯父,我想说几句。”

      严索遇道:“我就是想听听你的说法的。”

      为啥要听我的说法?金子君觉得奇怪,不过想归想,她还是说了下去:“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有八九,如果有什么事已经改变不了,那么后悔也没用了,还不如就让事情过了吧。如果还剩下什么事是自己能改变而且希望改变的,那么不管自己年纪多大,身体多差,如果还有能力,也可以试着改变呀,这样改变不了以前,但可以让以后的后悔更少一些。”

      严索遇道:“谈何容易,有时候,连开口都是艰难的。”

      金子君道:“伯父,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最近有一件事让我的想法改变了。”

      “噢?”

      “我——有个朋友,他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法像正常人那样工作生活,已经三年了。长久以来,我都害怕和他说话,害怕被他传染自己也心情烦闷。但我最近发现其实鼓励和希望对他来说很有效。他自己虽然一直悲观厌世,但并不意味着他是真的如此,其实这种表面上的逆反和冷漠是一种信息,它在告诉身边的人:我很难受,我很痛苦,我需要正能量。”

      严索遇认真听她说完,说道:“很多时候,双方敞开心扉就好了。”

      金子君说:“是啊。人与人之间性格不同、阅历不同,连父子之间都是截然不同的独立个体,谁是谁肠子里的蛔虫啊。对方虽然一直以逆反的方式表达自我,但架不住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是一种脆弱的求助心态。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双方敞开心扉了。只是大多人就是过不了那一关,为了面子、为了里子,甚至是因为习惯。”这话说得含糊,但严索遇是个聪明人,知道她指的是三子严霆。

      沉默片刻,严索遇问道:“孩子,你是真心喜欢严霆吗?”

      这话问得也突兀,金子君觉得心头一跳。

      “我……我都是他女朋友了呀。”

      “我问的是,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严索遇抬头看着金子君,神情颇严肃。

      不知道为什么,金子君有一种“必须诚实作答”的感觉。

      “我喜欢他。”她叹口气说,“还真的是挺喜欢的。”这后面其实应该还有两个字“但是”——但是,他和我只是契约关系。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

      严索遇盯着她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商海纵横几十年,是人是鬼一眼就看得出了。我信你。”

      金子君觉得奇怪:这老人是不是病重了,说话古里古怪的,她本来就是严霆名义上的女朋友了,为啥他还要来问这一出。

      “好好和他在一起吧。这孩子很敏感,我希望他有个好的归宿,不要像我这样。”

      “哦,好……”

      “好了,休息够了。我们回去吧。”严索遇给两人的对话做了个了结。

      当金子君推着严索遇回病房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已经等了他们一个多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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