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财有道》柳八斤

20、意外遇前任

　　“新婚姻法”颁布了快十年了，虽然立法总则说这是“婚姻家庭关系的基本准则”，但法改之后更强调的是夫妻独立的财产权，尤其对婚前财产作了详细的表述。像封兰兰这样的，等于是揣了三十万嫁妆出嫁，而男方就出个落脚的地儿，产权依然只属于男方父母，要是离异就是被赶出门的结局。

　　金子君从小爱钱，所以对这些涉及金钱的法律条文更加敏感。大学毕业之前，她已经仔细研究了《婚姻法》、《劳动法》、《合同法》、《物权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只要可能和自己利益相关就得熟悉相关法条。只是她没想到都进入新时代了，还是有姑娘临结婚心地还纯得和白布似的一点儿不设防，真是温室里的花朵。

　　正如封兰兰所说，男方条件固然不差，但也只是中产，这里是下海，随便一套房子就压得死人。购下这套房子后，婚礼的所有规格大概也自动降了一级。婚礼席设五十桌，这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加上婚庆烟酒乱七八糟，金子君粗估大概花费在五十万左右，在下海大概算中等偏上。

　　十八点已过，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金子君穿着白色伴娘服左顾右盼。

　　“你在找什么？”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

　　金子君吓了一跳，乍一回头，只见严霆一身银灰西装，未系领带，手随便插在裤袋里，表情显得有些懒散。

　　金子君激动地一把抓住他胳膊：“太好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严霆看了看被她抓住的地方，轻轻挣脱，说道：“我已经答应过你了。”他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皱了皱眉，“真不好看。”

　　金子君哈哈一笑：“要好看就要当新娘了，我是来陪衬的，当然要低调点。”她扯了扯身上的蕾丝，“我也觉得不好看，太女性化了，不符合我的女王人设。”

　　严霆扶正眼镜，认真地纠正她：“不是不符合人设，只是单纯不好看而已。”

　　金子君苦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好看就不好看呗，又不要你看。”

　　严霆神色一沉，还待说话，见金子君突然盯着门口，表情很是异样。他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那儿站着个男人，西装笔挺，领带上还佩着金光闪闪的领带夹，皮鞋铮亮，长得也算过得去。

　　那男人看到金子君后径直向她走来。“子君……好久不见了。”

　　金子君道：“是啊。太不巧了，我都忘记新郎也是展会的供货商，你们家很可能认识人家。”

　　唐洺和金子君是在展会上认识的，封兰兰和她老公也是在展会上认识的，那么唐洺和封兰兰老公认识的概率确实比较大一些。唐洺却说：“其实他只是个小供应商，我和他关系一般，但是我知道他和封兰兰的事，觉得这个喜酒你一定会喝，所以特地和他说了也要来贺喜，其实只是为了见见你而已。”

　　金子君道：“搞笑，我又没死，要见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话说出口立马否决，“呸呸呸，人家结婚，我说什么死啊，不吉利。”

　　唐洺微笑着说：“我当初就是很喜欢你这样天真无邪的样子。”放低了音量道，“我想见你，可是你已经用所有方式拉黑了我。”

　　金子君冷然：“别，我可受不起。”心中却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哪里，这副无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情种，于是更加不屑。

　　“金子君，你在和谁说话？”严霆走了过来。

　　“哦，这个人，他——”

　　“你好，我是她男朋友。”严霆向唐洺伸出手来。

　　金子君差点背过气去。

　　唐洺讶然，望着金子君，后者立马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也伸出手去要和严霆相握，但严霆已经当先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唐洺的手只能在裤腿边蹭了蹭以掩饰尴尬。

　　“子君，你、你……这么快就有对象了？”

　　金子君皮笑肉不笑：“怎么，还想让我给你守节吗？”

　　唐洺脸色一黯：“不是，可是……”

　　严霆揽住金子君肩头：“他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话声亲昵，拂过耳畔，令她心热。

　　金子君咽了口口水：“以前的，那个啥，朋友而已。”

　　严霆对唐洺点点头：“她说话总是没轻没重的，不要太在意了。”说罢拖着她手，“还没拍照呢，一起来吧。”

　　新郎新娘站在印有他们照片的展架前正在和宾客合影。严霆与金子君站在新郎新娘左边，他对那唐洺挥挥手，“朋友，怎么不过来一起照个相啊？”

　　封兰兰见到唐洺，惊呼一声：“呀，他怎么也来了？我可没请他！”

　　封兰兰的老公王也奇道：“我请的。怎么，你认识他？”

　　封兰兰嘴角动了动，她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唐洺在严霆的竭力鼓动下，拖着步子也走了过来，站在新郎新娘的右边。也就是说新郎新娘站在正中，金子君和严霆站在最左，唐洺一人站在最右，多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照相是直接成象的。金子君看着相片中唐洺这个闪亮的大电灯泡一脸尴尬的表情差点笑破肚皮。严霆凑过来道：“如何？”

　　金子君眯眼笑道：“这照片拍得好、拍得棒，拍得呱呱叫！我要把它裱起来！严霆，你这么卖力帮我，我也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决定帮你好好演戏，一定争取帮你拿到最大利益。”

　　谁知严霆听到这话似乎并不高兴，他什么也没说便走开了。金子君望着他背影奇怪道：“这人怎么了？我都打算用洪荒之力发挥奥斯卡的演技来帮他了，他还不高兴个什么劲。”

　　容不得她细想，婚礼正式开始了。

　　封兰兰找了四个伴娘，金子君是其中之一，所以她并不算太忙，入场仪式和她无关，她先坐到了严霆边上。眼光一扫，唐洺一个人坐在隔了两桌的地方，他喝着红酒，看起来闷闷不乐。这一看之下，金子君更是心情大好，乐得她夹了个红枣糯米到严霆碗里。

　　严霆看她一眼，她嘿嘿一笑：“送你吃的。我今天开心！”

　　只听得这时司仪洪亮的声音在喊：“是爱让我们相聚，让爱在这里传递！现在，有请所有未婚的女生到台上来，新娘将会抛出手捧花，哪一个女生抢到就会是下一个新娘！”

　　金子君摩拳擦掌，对严霆道：“我也上去玩玩。”

　　严霆道：“你贵庚了？”

　　金子君睨他一眼：“没听人说未婚女生吗？未婚的都是女生，八十岁我只要没嫁出去都可以上去。”说罢踩着高跟一路小跑着上了台。

　　钱之顺自持身份，这种“掉价”的游戏她是不屑于参加的，但她也乐得在台下看上面的人玩得高兴。

　　封兰兰手捧一束白百合，背朝宾客，司仪一声“开始”，她将捧花朝后抛去。女孩子一般矜持，上台的很多都扭扭捏捏，金子君才不管，她头一个冲上前去一把就把捧花抢住抱在了手里。台下立时一片欢腾。

　　司仪说着祝贺的话语，让金子君走到台中央来。

　　“请问您是新娘的伴娘吗？”

　　“对的。四大伴娘之一。今日祝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司仪微笑着道：“谢谢这位姑娘的祝福，你可知道，拿了新娘的捧花，下一个结婚的就轮到你了呀。”

　　金子君道：“承你贵言，承此贵地，定当不负众望。”台下一片欢笑。在人头攒动之中，金子君看到唐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越过他的视线，一眼看到严霆端坐其中，手中轻轻晃动着酒杯。不知怎么，她觉得此时心中微微一动。

　　下得台来，金子君将捧花放在一边。严霆道：“看不出你那么恨嫁。”

　　金子君道：“那你就错了。”她夹了块酱鸭，边吃边说，“我并不恨嫁，我只恨穷而已。既然现在知道我有机会拿到一大笔钱，我心情好得不得了，哪里还有什么恨不恨的。”

　　“那你去抢捧花有什么意义？”

　　“说了玩玩嘛，徒增点气氛而已，毕竟我现在单身狗一只。”

　　严霆又问：“那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金子君卡了一下，奇怪地看了看他道：“干嘛？有钱当然好，谁还会嫌钱多啊？你那么有钱不也还想要更多吗？”

　　严霆怔了怔，这才不出声了。

　　婚礼进行到第二阶段，正在上演的是传统的“敬父母”环节。双方父母发言，子女表明孝义，小家大家以后大家是一家。金子君猜照着那小妮子的性子，非得哭得稀里哗啦不可，她不想看苦情剧，觉得矫情，于是一个人到卫生间透透气，毕竟五百人的婚礼现场空气都有点浑浊。

　　她打开水龙头，双手触到冰凉的水时觉得全身一振。

　　“子君……”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金子君吓了一跳，赶忙关了龙头。转过身去，只见唐洺已经站在卫生间的门口。

　　“……我看到你出来才跟着一起出来的。”唐洺说，“我和新郎没太大交情，就是因为你我才来的。”

　　金子君用力地甩掉手上的水，冷着脸道：“关我屁事。”

　　“我能和你聊聊吗？”

　　“我们已经聊得很彻底了，和你妈吃饭那次。”

　　唐洺低下头：“对不起，那次是我不对，但我妈也是为了我好。我想了下，其实我们还是可以从做普通朋友的不是吗？”

　　“不是。”

　　“那个男的——那个真的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是啊。”金子君有点不耐烦，她看了眼时间，后面还有伴娘的事儿要她做呢。“你让一让，挡在门口我不能走路。”

　　“你听我说，我觉得我们可以重新做朋友的，我妈虽然现在不同意，但我会慢慢劝她，说不定以后她就同意了呢。”

　　金子君想走，唐洺却堵在卫生间的门口不动。她试了几下都过不了身，终于压着怒气说道：“你想做朋友就做朋友，你妈不同意我就得委曲求全等她老人家哪天开窍大放天恩？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又把我当什么？！”

　　唐洺嗫喏着说：“你不也骗她了。说你家的那个情况——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家是那样的，你弟弟……”

　　金子君觉得心里某处被一根针刺了一下。她盯着唐洺，冷冷说道：“没错，我骗她了。我家又穷又衰，还有个残疾的弟弟，我配不上你，行了吧。我承认，我当初是因为虚荣、是因为自卑，所以我说了谎，但比起你纵容你妈对我人格侮辱，我觉得我做的这些也没那么过分了。当初是我瞎了眼，以为找了有钱人得意洋洋，底层就应该呆在底层是吧？好了，我都承认了，我看上的是你的钱而已。现在你还来找我干嘛？要把我当备胎吗？我这样的其实连备胎都配不上吧，你就放过我吧，另找你妈眼中贤良淑德的大户人家小姐去！”

　　她连珠炮地吐出一串话来，唐洺来不及接口，忽然金子君的视线越过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严霆。

　　严霆与她视线相交，走了过来，伸手将金子君拽到自己这边。

　　“这位先生，这里可是女厕，你挡在门口不让人进出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话自然是朝着唐洺说的。

　　“你要继续挡路，我女朋友可以告你性骚扰了。”严霆熟稔地说了下去，“虽然不是什么重罪，起码也能让你行拘个两、三日，你要是不信，尽可以继续堵着路。”说完拿起手机，打算把这一切摄像留证。

　　唐洺显然不是严霆对手。他面上明显一阵慌乱，终于还是侧身让开了道来。金子君赶忙走了出去，一把将严霆的手臂挽住：“你看到没有？名花有主了，你最好别来烦我了，我既不会和你复合，更不会当你备胎，你想得倒美，见鬼去吧！”说罢摆摆手，与严霆头也不回地重新入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