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之歌》寒冰封月

2、第二章 集市和帽子屋

　　第二章集市和帽子屋

　　阿提密斯回到集市的时候，街道上已有了些人气。
　　好多家店都半掩着门帘，店主们正打着睡不醒的哈欠，往店门口搬着新新旧旧的商品。

　　“哟，阿提密斯。”铁器店的伙计向她打着招呼，“今天这么早啊。”
　　“哟，阿提密斯。”陶罐店的老板也和她打着招呼，“船长的船这么早就出发了？”
　　“是的。”阿提密斯礼貌地答道，“刚才出发的，一切都很顺利。”

　　阿提密斯一家住在下城区的集市里，离港口也不远。与贵族和富人们所在的上城区不同，这里居住着的大多是一些平民百姓，或是做做小本生意的商贩。
　　阿提密斯一家在集市上的人缘相当不错，这得益于她和蔼可亲的母亲和慷慨豪爽的父亲。
　　做航海生意的父亲杰贝兹凭着他多年的航海经验和可靠的水手们总有稳定而不菲的收入。虽不能和真正的大富人家相提并论，但至少不需为生计太过烦恼。
　　集市里有不少人都得过格兰特家的恩惠。特别是收获季的时候，杰贝兹总是会腾出船来，载集市的人们去附近的群岛和城市周转货物，这么多年来几乎已经成为了惯例。
　　不过杰贝兹自己却很少做商品生意，只是本本分分地开着船。虽然他有时也会带些新奇玩意儿回来，却也只是送送街坊家的小孩罢了。
　　用杰贝兹自己的话来讲，他并没有经商的头脑，只有开船才是最适合他的生财之道。

　　阿提密斯又一路和几位街坊邻居打了招呼，很快便到自己家门口。当她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阿提密斯回头，看见斜对面的帽子店也已经开了门，帽子店老板的女儿艾米莉（Emily）似乎刚刚才起床，穿着一身可爱的花边睡裙，只见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缓缓向屋外走来。
　　阿提密斯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
　　艾米莉用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也从眼角微微漏出几滴，却迟迟没有下文。
　　燥热的天气让阿提密斯变得不耐烦，她有些粗暴地用指节扣了扣友人的额头，“你叫我到底干嘛？”她问道。
　　“唔……”艾米莉吃痛地摸了摸头，睡意倒是驱散了七八分，只见她一脸委屈地看向友人，“啊，阿提密斯，我们下午一起去看典礼好不好？”她说着，扑闪着她朦胧的眼眸，一副乖巧又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人难以拒绝。

　　艾米莉所说的典礼，是新总督的就职典礼。
　　兰蒂斯城的上任总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脾气品性都不错，深得全城居民的喜爱。不过因为年纪实在有些太大，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不利索，最近他便自己提出了卸任的请求。
　　虽然人们都猜他原来的副官很可能会继任他的位置，但结果，国王却另外任命了一位新总督。
　　对于这突然而至的外乡总督，人们难免有些好奇。
　　听说新总督原本还是来自都城的贵族，这在兰蒂斯城这种小地方可是很少有机会看到的。

　　阿提密斯本来也打算去凑这个热闹的，便迅速地应了下来。
　　“不过我想我们得早点过去。到时候人一定会很多。”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艾米莉听到友人应下自己的邀请，睡意全消，兴奋地喋喋不休起来，“那我们提早一个小时出发应该来得及吧。哦不，还是一个半小时吧，从这边过去总督府得有点时间，况且还要争个靠近点的位置才看得清。让我想想，布告说典礼开始是在三点，那我们一点半出发如何？”
　　艾米莉说罢便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金发的友人。
　　阿提密斯被她突然的变化惊得有些目瞪口呆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
　　“啊……好，没问题。”
　　“对了。”艾米莉突然双手拍在一起，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着说道，“妈妈最近做了一批新帽子，你快进来挑一顶，我们下午可以一起戴出去。”
　　接着，她便不容分说地拉起阿提密斯，向帽子店里走去。

　　※ ※ ※

　　艾米莉的母亲莉莎（Liza）夫人是全城有名的帽匠，她设计做出的帽子总是相当漂亮，就连上城区的夫人小姐们也经常会来光顾。
　　“莉莎夫人的帽子屋”便是艾米莉家店铺的名字，当阿提密斯跟着她走进了这家店铺，就仿佛走进了帽子的梦幻世界。

　　从一进门开始便可以看到，屋内两边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不同剪裁和质地的帽子，一直延伸到几近房顶的地方。有绚丽多彩的节日礼帽，还有靓丽优雅的淑女帽，连绅士们的帽子也样式繁多，孩子们的帽子更是可爱到让人眼花缭乱。
　　阿提密斯从来数不清这里有多少帽子，也许连店的主人也未必清楚这里究竟有多少帽子。

　　两人进屋的时候，店里还没有客人，莉莎夫人正指示着店里的伙计将一批新做的帽子挂上墙去，自己则将最好看的几顶布置在柜台边显眼的架子上。
　　当她看到女孩们进来的时候，便先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欢喜地迎了上去。
　　“真欢迎你来，我亲爱的孩子。”莉莎夫人亲切地给了阿提密斯一个拥抱，而后者也与她贴了贴面颊，煞是亲热的样子。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莉莎阿姨。”

　　一旁的艾米莉则从一进屋就左顾右盼，过了一会儿又满是疑惑地问到，“妈妈，我要的那几顶帽子你放哪儿去了，不是说好给我们的么？”
　　莉莎夫人轻轻地刮了一下女儿的鼻梁，看着后者略显无辜的表情，便不再戏弄她了。
　　“我哪里会贪掉你的帽子，那几顶已经送去你房间了。倒是你，挑好后记得把剩下的拿出来挂上，别每次都要我再进去拿。”

　　“哦，谢谢妈妈！”艾米莉欢呼着扑到母亲身上，在母亲脸上轻轻一吻，似是撒娇般的样子，随后便急不可耐地嚷嚷着要去试新帽子。
　　在艾米莉的推搡下，阿提密斯只来得及和莉莎夫人说了句一会儿见，便被艾米莉拉着，冲也似的进了她位于二楼的房间。

　　※ ※ ※

　　艾米莉房间一侧的墙上和楼下极为相似地挂了好几顶漂亮的帽子，那全都是莉莎夫人历年来的得意之作，而她私心地把这些都留给了自己的女儿。
　　房间的另一侧则是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满是五花八门各种题材的书籍。
　　艾米莉可以说是这儿附近最爱看书的姑娘了，不仅家里有不少书，那些时常来母亲店里的客人中，知道她喜欢看便也会有人借书给她。
　　阿提密斯时常想不通，艾米莉究竟如何能看掉那么多书。她本人只偶尔看些流行的故事书，那些太过深奥的东西则全然没有兴趣。

　　从屋子的阳台望去，正可以看到对街的景象，阿提密斯的家便在其中。
　　阳光透过连接着阳台的宽大落地窗暖暖地照进屋内，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正放着七八顶色彩艳丽的帽子，那便是艾米莉所说的新帽子。

　　明明嚷嚷着说要试帽子，但甫一进门，艾米莉却首先爬到了书架边的梯子上，从最上层取下了一本新书。
　　“给你。”她说着将书递给了阿提密斯。
　　那是爱情小说作家米莉亚（Miliya）最新的作品，阿提密斯这两天已经听到不少人都在讨论这本书。
　　艾米莉还似乎相当喜欢这位作者，最上层的书架上几乎一本不落的全都是这位作者各个系列的丛书。

　　阿提密斯接过书，随手翻看了两眼，便将它放在桌上，随后便认真地挑选起了帽子。
　　她的目光在几顶帽子之间徘徊许久，最终拿起其中一顶镶嵌着小片羽毛和珍珠的紫色帽子，相当熟稔地走到位于角落里的梳妆镜前戴上，前后左右地照着样子。
　　艾米莉也紧跟着挑了一顶米色的窄檐小帽，来到镜子前戴上。

　　“莉莎阿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阿提密斯无尽感慨地说道，又去桌上拿来另一顶接着试了试。
　　“那当然，妈妈可是本城最棒的帽匠。”艾米莉骄傲地说道，“不过我可不喜欢做帽子，实在太难了。”
　　艾米莉说着便走到阿提密斯的身后，将下巴搁在友人的肩膀上，满是苦恼的样子。
　　阿提密斯轻轻摸了摸友人的脑袋，似是在安慰着她。
　　艾米莉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将阿提密斯束发的皮筋解开，金色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艾米莉满意地看着对方惊讶又有些懊丧的表情，伸手理了理对方的头发，接着便推着她的肩膀一同正面向镜子。
　　镜子如实地映照出两位少女的模样。阿提密斯清秀的脸庞上有着少女健康的红晕，及腰的金色长发披散了几撮在胸前，在阳光的照耀下焕发出迷人的光芒。艾米莉的面容则有些稚气未脱，配上刚刚恶作剧完的调皮表情，更是可爱无比。
　　艾米莉的发虽不及阿提密斯那么长，却是相似的暗金色。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在镜中看来，少女们宛若双生。

　　“不如我们带一样的帽子吧！”艾米莉提议道。
　　“好啊。可是莉莎阿姨应该没有做一样的帽子吧。”
　　“是呢……”艾米莉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这是母亲最新做的帽子，只是为了将设计的样子做出来看看效果，所以都只各做了一个而已。就算想要再做一个，也绝对赶不上下午的典礼。
　　“啊～啊，下次就让妈妈帮我们做两顶的。啊，还是做三顶！另一顶给多萝西娅！”

　　多萝西娅这个名字让阿提密斯心中一动，便略微敷衍地轻声应了个“嗯”。
　　那是阿提密斯的姐姐，格兰特家长女的名字。
　　阿提密斯忽然想起，姐姐早上也随父亲的船一起出海了，但是方才却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是在补眠还是在写那些写不完的日志。
　　可不管怎么说，都真羡慕她啊。阿提密斯心想着，若是哪一天她也能够出海就好了。

　　“啊！不管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艾米莉说着又跑去把其他的帽子一并拿了过来，全部垒在镜子边的小板凳上，开始轮换着试过来。每试完一顶，就把它丢给阿提密斯，两人很快就把帽子试了个遍。
　　阿提密斯最终爱不释手地拿着最初那顶紫色的帽子戴在头上，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这顶最好看。”
　　“我看看，啊，我也喜欢这顶！”。艾米莉说着，趁阿提密斯分神不备，将她头上的帽子夺了过去。
　　阿提密斯伸手想拦，却拍了个空，只摸到空无一物的头顶，便追着艾米莉要把帽子讨回来，“哇！明明是我先看上这顶的！快还给我！”
　　“嘻嘻，这可是我家的帽子，不给就是不给哦。”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子里嬉闹追耍起来，一时间，欢声笑语。

　　就在两人哄闹的时候，清脆的马车铃声突然从窗外传来。
　　两人俱是一愣，很快又利落地起身，一起跑到阳台上张望。
　　只见一辆崭新的马车正徐徐在阿提密斯家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先是走出一位鬓发具白的老绅士，他微微欠身，接着又从车里走下来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子。那位年轻人径直推开外围的小木门，走入院子，先前的那位老绅士则紧随其后。
　　两人在屋子前停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唯一的人，玛利娅便走了出来。
　　因为隔着太远，她们听不清对面说的话，但却隐约能听见玛利娅有些激动的声调。
　　待对面的两人都进屋后，阿提密斯和艾米莉收回目光，面面相觑。
　　“你家来客人了呢，看上去好像还是那种有钱人的样子。”
　　“哦，我们家可不认识什么有钱人，也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些人。他们总是趾高气昂，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
　　阿提密斯想了想，对于这两位陌生的客人也全然没有头绪，父亲不在的时候家里很少有外面的客人来。而更为重要的是——
　　“天啊，妈妈可是一个人在家，我得马上回去。”
　　她尖叫着跳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随后便匆匆忙忙地要离开。
　　只是她走的时候也不忘带走她的战利品。
　　“这个可归我了。”阿提密斯一手炫耀似地拿着最初的那顶紫色帽子，随后便迅速从门口消失跑下楼去，假装听不见身后艾米莉大喊着的“那是我的！”的哀号。

　　阿提密斯顺利胜出一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