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入色

36、秋月明

　　对江夜的“教育”不算毫无作用，至少厕所对话后他确实做到心口如一。霍镜心里高兴，也没发觉江夜变得粘人，又或许是他心里本来就希望对方和他亲近一些，所以并不在意。

　　最后一门科目考完后黄青山马不停蹄就赶回教室诉苦 ，鄢霜月不在，刘炎还没回来，他把视线放在就在本班考试的霍镜身上：“镜哥！”

　　霍镜正在放空养神，着实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又怎么了？”

　　“终于放假了，下周都过年了，学校真不当人啊！！”

　　沈中的恶俗每年都有人控诉，高三寒假过年前一周放已经成为传统，再不爽也只有把恨往肚子里咽的份儿。

　　“害，我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不都熬过来了嘛，别矫情了，晚上请你吃火锅。”霍镜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经历过两次高三，即使生理上依旧排斥这样教学安排，但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到不至于像黄青山这么崩溃。

　　不过这倒是让霍镜想起来，最近学习氛围紧张，也难得看见江夜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就怕他又压着自己，到时候又难受。

　　“我们考场座位安排表呢？”霍镜起身把身上的人扒拉开，四处张望，他记得许妮妮和他一个考场，谭锦书自上次被叫去谈话就一直没再回学校上课，班上事务也由许妮妮代替，他的座位安排还是江夜从许妮妮哪里看的“唉？青山，你看见许妮妮了吗？”

　　“妮姐？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看她和学委往一楼走，应该是何屿找他们吧，怎么了？”黄青山心情被一顿火锅平复，现在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霍镜座位上翻手机。

　　他说一直没见江夜回来找他，原来是有“公事”，霍镜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鄢霜月哪儿去了？”

　　黄青山放下手机皱眉：“不知道，一班去了吧，我一回来你就找这个找那个，怎么不见你着急找过我啊？”

　　“我有事儿...唉，回来的正好！”霍镜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鄢霜月仰着个脖子跨进门了。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其实她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霍镜这么多年见过的性格最好的人，所以他认为鄢霜月能追到唐晚晴是理所当然。

　　“你俩咋了？看着我干啥？”鄢霜月在沈城的几个月被方言渲染，说话也带着一些口音。

　　“走我问你点儿事儿。”霍镜表情严肃，指着门外开口。

　　“你们什么事儿就非得背着我说？”黄青山语气怪异，让其他两个人打了个寒战，也怪霍镜说话颠三倒四，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鄢霜月倒不至于误会，她很聪明，一猜就知道霍镜找她是为了什么：“晚上说，晚上不是要去吃火锅嘛。”

　　六班的人已经回来了一大半，摸不准什么时候何屿就要来，最近她心情不好，六班没人敢冒头，鄢霜月在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着对方雷区。

　　霍镜心里有些烦，江夜人还没回来，怕是在何屿那儿吃什么亏了：“你怎么知道？”

　　“黄青山不是在咱群里面说了吗？晴晴手机上看到的。”鄢霜月手机被没收，联系全靠女朋友。

　　“...行吧。”霍镜没话说，心里盘算着如何缓解男朋友的高考压力。

　　霍镜说何屿想在放假前再对进行一场“关怀”谈话，这是只有霍镜有的待遇。霍镜想着让鄢霜月去求求情，免了这一场特殊的关怀。这理由让黄青山勉强信服，毕竟何屿的威慑力很强，至少对黄青山来说很强。

　　高三难得的喘气日让班上气氛不再压抑，说笑声渐渐升高，霍镜不笑的样子自动屏蔽周围想要上前闲聊的同学。考完试到搬完桌子，霍镜已经在座位上等了快半个小时，江夜还没有回来，心里越来越焦燥，不自然就开始抖腿。

　　十分钟后他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人按了下来。

　　“去哪儿？”

　　声音无比熟悉，霍镜抬头便和江夜来了个对视，他头发偏长，霍镜说了好多次要带他去理发店都因为繁重的学习任务搁置，现在低头形成的阴影已经把他的眼睛遮了大半。霍镜心中茫然，怎么会有人俯身的角度还这么好看，没怎么打理的有些非主流的发型在他身上居然显得文艺。

　　“江夜，你长得…还真是好看。”霍镜不会夸人，更不会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只会用“好看”这一个直白的词语来夸赞江夜。

　　周围的嘈杂声几乎是在一瞬间安静，何屿跨进教室时还带着一叠厚厚的试卷。

　　江夜起身跨进座位，手掌覆上霍镜的手背，低着头细细摩挲:“谢谢。”

　　霍镜观察敏锐，发现江夜耳朵已经红了，顿时生出恶劣心：“你刚刚不是问我去哪儿吗，我去找你，几小时没见到你，我可想你了。”

　　何屿还在台上讲着两星期的寒假注意事项，台下人急躁不安，小声议论着不长的假期该如何度过。

　　“我说一句你们要说十句是吧！”突然提高到音量和卷子拍打桌面的声响制止了班上躁动不安的心，何屿冷着脸扫视台下每一个人，身上散发的压迫气息让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本来还高兴与江夜对视的霍镜也被吓到坐直了身子。

　　“学委，上来把试卷传下去。”何屿背过身开始在黑板上布置作业，这么一发作纪律果然好多了，除了试卷翻动的声音，就只剩下教室外已经放假的其他高三生的欢呼声。

　　“她这是咋了？谁又惹她了?”黄青山闲不下嘴，放低声音都要吐糟一下。

　　”我还想问呢，你不知道这几天我和我小姨夫在家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让她逮到什么话柄。”

　　鄢霜月没有夸大其词，最近她一放学就回家，一到家就学习，连恋爱都不敢谈，就怕撞何屿枪口上，到时候再连累了女朋友。

　　工作时带着情绪最没有职业素养，霍镜有些不懂，如果一个老师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把这些情绪转而发泄到学生身上，是否符合职业道德。事实上在霍镜上学大概十五年的生涯中，并没有一个老师能够做到完全生活与工作分开，而结果就是学生成了老师或是生活，或是工作上情绪的发泄口。

　　两个星期的时间六个科目加起来一共十三张试卷，还是除开抄写与背诵，高三的日子，连假期都是苦不堪言的。

　　踏出校门口的那一刻就像刑满释放的犯人，即使只有两个星期的假期也觉得无比自由，恰好天气也是不错，没有刮风下雨，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江夜也能一眼看出心情不错。

　　听说这家店老板是江城人，火锅底料都是从老家拉过来的，味道没得说，可惜人太多，黄青山拿到号的时候前面还有十来桌，鄢霜月说为了一顿正宗的火锅等一等是值的，于是几个人把难得的放假时间拿来等一顿晚饭。

　　“冷吗？”其实今天气温不算低，最近也好一阵子没有下雪，但霍镜总觉得江夜会冷，所以总是把添衣加裤的关心话挂在嘴边。

　　“还好，不是很冷。”江夜拉了拉外套，不是觉得冷，是想告诉霍镜他今天穿得很厚。

　　但霍镜似乎没有理解，他挪了挪凳子背对其他人，然后把江夜的手拉到自己怀里：“哥给你暖暖。”

　　江夜没有辩解，自然得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其实仔细看看，他脸上原本淡然的表情多了一丝变化。

　　“对了，下个星期过年你打算怎么过？你养父母回来吗？”霍镜问。

　　“还不确定，如果没有提前打电话的话，应该是不的。”其实在江夜的记忆力他的养父母并不在意国内象征团圆的日子，一年两次是最高极限，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一面，就比如今年。

　　“那要是到时候他们不回来就咱两过，正好哥也没人陪，你陪陪哥呗？”霍镜身上有种魔力，笑着说话时有时候即使是嘲讽的语句也会让人心头一颤。

　　江夜无法形容，对他而言，这种感觉就像是干涸已久的土地下了一场淋漓的大雨，让枯槁的心再次生长。

　　“嗯，好。”

　　霍镜总喜欢用轻佻的语气逗江夜，是自己的恶劣心作祟，总想看对方被撩到面红耳赤说不出话的模样。

　　“唉，青山哥月月姐，这么巧啊？”华天临依旧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双手插兜。不得不说，这小子穿私服的样子还真有那么一点少爷样儿。

　　“哟，你小子，在这儿干嘛？”黄青山意外得起身去揽华天临，两个人在学校里也是大哥小弟得称呼着，只是最近学习任务重才没在一起“厮混”。

　　“吃火锅啊，一起啊，反正我一个人，要不你们得等老长时间了。”华天临说。

　　“为什么你不用排队？”霍镜坐着把手收回兜里，一脸不悦得说。

　　“镜哥你可别冤枉我，我老早就拿号了，只是刚刚去超市买东西去了而已。”

　　“别理他，走我们进去说，最近新上了款游戏...”黄青山两人勾肩搭背进了火锅店，弄得霍镜像个不识好歹的坏人，其实他就只是随便问问，完全无心，可能是刚刚表情僵硬，忘记了笑，所以让人联想到讥讽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