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三愿》泠翾

97、第三十三章 归来

　　弥晤万户侯朱元自下朝回来听说弥郢使臣即将登门拜访就开始擦拭他那柄宝剑，昨日派去刺杀的人竟然失了手，还真是一群不中用的废物！
　　这时门外来人禀报说弥郢正使已到，朱元应了一声，也不去迎接。等到暝铖进来才挥剑过去，剑锋直顶在他喉咙上，说：“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令公子的死与我无关，我为何不敢来见您？”暝铖说着，已然干笑一下，“若非要说我有什么不敢，便是令公子私自探视我国罪臣，让我抓了个正着，就算我将他软禁保他性命无忧，可消息也早已转入万户侯您的耳中，此时您便是替公子报这软禁之仇。”
　　“我儿途中丧命，你怎敢说与你无关？”朱元说这话时已是愤怒至极，拿剑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暝铖的颈间也渗出一丝血液。
　　“若令公子的死真与我有关，本王又怎会在朱大人昨日派人刺杀之后只身前来？”暝铖抬手轻轻在他眼前的剑上弹了一下，“大人这可注意点儿，刀剑无眼，所有人都知道本王在大人府内，若真出了事大人想如何交代？”
　　先前朱万既死在两国边境上，若真与弥郢无关，难道是弥晤中人趁乱做的手脚？朱元这样想着，却也没有把剑收回来，“你是来挑拨离间的？刀剑无眼，我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这您可又冤枉我了，”暝铖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来给朱大人提个醒，朱大人是弥晤有功之臣，身处风口浪尖，难保不会有人眼红。这眼中钉肉中刺，必要有人除之而后快，你们这位君主可不像是能容人的人。”言下之意，行凶之人可能听命于天顺帝。
　　“我去见过我儿的尸身，确是死于高手剑下，”朱元有些失意地把剑放下，“弥郢之内好像也确无如此高手。我先前总想着若是弥郢保存实力，但眼下看来……”
　　朱元话里话外都在说弥郢兵力不行，暝铖听着这话确实心中不太舒服，但既然朱元心中已经种下对弥晤中人的怀疑，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再误了正事。
　　朱元话音未落，就有小厮前来传话，说长公主传召弥郢使臣。
　　暝铖闻声微微一笑，道：“你们长公主殿下的消息倒是灵通，罢了朱大人，本王告退。”
　　说罢，他便随着那小厮往长公主府上去。
　　这一路上暝铖心中颇为忐忑，这长公主对他有所耳闻是因他才学出众，那想来她应该对弥郢后来与邺疏的几场战争并不了解，可若是如此，时间上貌似对不太上。
　　暝铖年幼时因才学闻名，想来已过了十余年。这长公主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怎的对年幼时他国传闻如此上心？
　　“岐王殿下，长公主就在殿内等候，请容微臣先去禀明。”
　　暝铖微点了下头，不多时小厮就出来将他带入殿内。先前远远一见子盈只觉长相清秀，今日近看她实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长公主殿下。”暝铖行礼道。
　　“今日只有你我，公子不必如此客气，随便坐吧。”子盈说道，命人去沏了茶。
　　暝铖并未觉得这个称呼有何不妥，只当她是口误，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万户侯一向疼爱他这唯一的儿子，如今朱万逝世，万户侯难免悲痛，情急之下做出些许错事，公子切莫见怪。”子盈说着，看着侍女将沏好的茶放在二人手边，便示意暝铖尝尝。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万户侯大人中年丧子，想必自是万般悲痛，”暝铖说罢便拿起茶杯品了品，“确实好茶。”
　　“公子怎是以左手品茶？可是右手有伤？”子盈盯着他的手臂问道。
　　暝铖没想到她竟会关注这些，便也如是道：“本王自幼便善用左手，并非是右手有伤，若是坏了弥晤规矩，还望长公主恕本王不知之罪。”
　　“无妨，我只是意外，”子盈说着似是深吸一口气，“公子出身不凡，听闻公子去年迎娶宰相之女黄曦，想必在弥郢诸位亲王之中除了大殿下，公子的地位已是无人能及。就算公子先前在朝中拥护者不及其余亲王，但此番出使回国便是大功一件，想来这皇位已是触手可得了，我还得先恭贺公子。”
　　暝铖听到这话几乎愣住了，他看向子盈，这个女子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这些事，不知是她对弥郢的局面了如指掌，能够插手弥郢朝堂，还是别有所图。
　　他干笑两声，道：“殿下谬赞了，我心无大志，当个小小亲王已是自顾不暇，国家大事更是无从插手。且朝堂之事过于繁琐，我又无几位兄长的才能，并无朝中大臣拥护于我，这出使的苦差才落到我身上。内人黄曦虽是宰相之女，但我朝宰相护女心切，朝堂之事她是一概不知，又何来胜券在握之说？”
　　“就算你无心皇位，此番回城定会获得一番赏赐，成为众矢之的已是必然。”
　　“本王不求赏赐，只求回去后父皇能恩准我迎娶一心爱女子。”
　　子盈也是干笑两声，目光避开他道：“公子如此谨慎，想来还是将我当作外人了。也罢，不知你那心爱女子是何人，为你带来的朝中势力竟能比得过宰相之女？”
　　“殿下说笑，她曾是一届布衣，并无显赫家世。”
　　“数年前，我也曾有一心爱男子，他与我成婚后自是巩固他在朝中地位，可惜他竟为了一个庶人女子丢了性命，事出之时那女子因平叛有功已与我王兄成婚两年有余。”
　　暝铖听着这些话微微愣了愣，长公主尚在妙龄，而且他先前得来的消息是长公主并未婚配，又怎会有一故去数年的驸马？
　　他觉得这人精神有些不正常，但也只能道：“想必先驸马也是为了您王兄考虑，若是王嫂出事，想必他心中有愧，事情既然已过数年，还望殿下节哀。”
　　子盈抬眼看着他，眼中有些湿润，徐徐开口道：“王兄与那女子间确实情深意重，公子如此说，我便也安心了。”

　　从长公主府上回去后，暝铖见随行的人已经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也派人通知了天顺帝他们明日启程回弥郢。谁知那天顺帝完全不感兴趣，听说是弥郢使臣派来的人，直接连见都没见，这心也是有点大。
　　不过这都是小事，弥晤君主不愿理朝政，对弥郢也是有好处。次日一早城门刚开，暝铖便带着人顺着原路往弥郢去了。
　　这一来一回也有两个多月，不知弥郢都城内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势了。只是暝铖没想到，他在回去的路上竟还会遇到刺杀，来的不是弥晤的人，那便是弥郢都城内有人按耐不住了。
　　说起来，这伙刺客下手比朱元的手下都要狠上几分，使团中人经过这番行刺仅剩半数，暝铖身上也添了新伤，好在都只是皮外伤。
　　但就算不致命，他回去也必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如此心急，他随行亲兵的几条性命，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没了。
　　听闻近日靖瑞屡屡遭到圣上斥责有不轨之心，不知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但无论是什么导致的东窗事发，都和靖瑞有夺嫡之心有关。

　　这一路上暝铖一直睡不安稳，临近都城的最后一夜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他新婚的场景，可子潇却浑身是伤的站在他面前，用剑指着他的心口。
　　暝铖从梦中惊醒，便头痛欲裂。他明知那梦不可能成真，但还是起身命人趁早整顿兵马，他要在今日内赶回都城，向父皇求娶子潇，免得再生变故。
　　回到弥郢都城后，暝铖立刻去见了宇文辉。
　　宇文辉见他平安归来，果然圣心大悦。最后还不忘嘱咐说：“你母妃想你想得厉害，但也还是等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再去看她，省得她担心。”
　　“儿臣遵旨，”暝铖说道，却并未起身，“父皇，儿臣斗胆想请一道圣旨，请父皇成全儿臣与子潇的婚事。”
　　宇文辉看着他，神色已有些凝重，前不久他将子潇叫入宫中费尽心思获得她的忠心是为他宇文氏全族的荣耀考虑，而暝铖步步为营，为的竟是一己私欲！
　　宇文辉说：“你费尽心思，不惜以身犯险，就只是为了她？”
　　“还请父皇成全！”暝铖叩首行大礼道。
　　“你先起来，”宇文辉深吸一口气，暝铖刚立功回来，他此时若是降罪于他，恐朝廷非议，“王妃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的，子潇在弥郢并无根基，如此无权无势于你也并非好事。孤与独孤大人商议，让他列子潇入族谱，从此之后她便是独孤氏之女。对外便称独孤大人数年前携夫人南巡时遇难，不慎将刚出世的女儿遗失，幸得此番与弥晤交战，父女才得以相认。父亲刚寻得女儿，女儿便要出嫁，总是说不过去，你们的婚事且要再缓一缓。”
　　“可是父皇……”
　　“孤说婚期暂缓，这婚约的口谕都已下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你刚娶了正妃不足一年，也应该多体量黄曦，毕竟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若是此时迎娶子潇会寒了她的心。同样也会让宰相心寒。孤乏了，你先跪安吧。”
　　“谢父皇。”话已至此，暝铖不能再说什么，他为此事费了这么多心思，但受制于人，急不得。
　　何况黄哲轩在父皇潜龙之时便相伴左右，宫变之时更是以命相博，这情谊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如是想着，他便趁着夜色，避开众人去寻子潇。
　　子潇见他进来，便起身去迎。她在都城听着暝铖在弥晤的消息都觉得心惊胆战，直到她听说他进入都城才安下心来，眼下亲眼见到他更是安心。
　　“听说你受了伤，严不严重？好点了没？”子潇这样说着，便过去查看。
　　“我没什么事，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说着，暝铖轻轻牵过她的指尖，“这些日子住在独孤府上可还习惯？他们可有给你什么罪受？”
　　子潇轻声笑了笑，说：“我入独孤氏的族谱可是圣上的意思，谁能让我有什么罪受呢？”
　　“也是，”暝铖顿了顿，“说起来，我有事和你说。我本想借此次出使的机会，回来好求父皇赐婚，可父皇百般思虑……”
　　求父皇赐婚，子潇轻声重复一遍，完全没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所以暝铖决定出使弥晤不是为了替自己争取功名，而是为了娶她？
　　子潇看着他，目光渐渐涣散开，片刻后她说：“所以你，根本无心皇位。”
　　如果他真的无心皇位，那靖瑞先前的布局岂不是全都白费？先前三王夺嫡的局面不是也被打破了？
　　也不会，不管暝铖想不想要这个皇位，如今他已在风口浪尖之上，争不争已经由不得他了。
　　但也好在，宇文辉并未答应，不然她还真不知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