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三愿》泠翾

95、第三十一章 居然是你

　　几日后弥晤的回复就到了弥郢国都，让宇文辉意想不到的是弥晤君主不仅答应了不再发起战争，甚至愿意用重金交换朱万。
　　只是这出使弥晤的正使人选却有待商榷，弥晤意图开战的计划被人拦腰折断，必定心生不满，此番出使路上必定凶多吉少。
　　就算是弥晤理亏在先，也难保等使团进入国境之后不会身陷险境。何况，弥晤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攻城略地之心，使团入京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如此一说，朝廷内部竟无一人愿率使团出使，就连个举荐之人都提不出。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这时暝铖却主动请缨，愿为正使出使弥晤。
　　我朝史上从未有过亲王出使的先例，但暝铖先前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此刻就算没有先例，一众大臣也纷纷表示赞同。
　　此行虽有风险，但事已至此，宇文辉也同意让他出使，暝铖自然也带了他的亲兵随行，不过为保万全，宇文辉也派了其余武艺高强之人与他一道。
　　就算如此，暝铖也还是感觉宇文辉答应得有点太轻松了，不知他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否则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生骨肉以身犯险。
　　不过子潇在朝堂之上听到暝铖主动请缨倒是吃了一惊，这件事他事先并未和她提起过，他若是提起她先前便断不会做一些手脚让弥晤接朱万回去。眼下危机时刻，又要如何是好？
　　临行前，暝铖和子潇自是见过，子潇十分担心他的安危，但也只能让他千万珍重，事到如今，她也已无能为力。至于抵达弥晤之后如何，全看暝铖自己的造化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朱万竟在使团刚刚抵达弥晤边境时被人刺杀，之后使团进入弥晤境内，再无音信传出。
　　之后第二天，殷澈去见了子潇，可子潇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向前，情绪有些激动的说：“朱万是你杀的是不是？弥晤使臣一死，必是大战在即，暝铖在弥晤都城怕是九死一生，你这是想要他的命？”
　　“你这么在意他做什么？我就算杀了他又有何妨？”殷澈淡淡地说着，用力将她的手拨开，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十分不屑。
　　“他以命救过我，而且我的棋局，你别给我打乱了，暝铖日后的作用比现在大得多，”子潇深吸了几口气，略微有些颤抖地跪坐下来，“那封信呢？”
　　“我回来之前已经亲自将信送到弥晤君主案前了。”殷澈解释道。
　　“那便好，时机对了就好，否则那君主也不会相信我能助他一臂之力。这仗是一定要打的，但还不能是现在，现在开战不能一击致命，只是在浪费精力。”子潇努力想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殷澈说道，眼眸中的神色十分严肃，“那位君主极为警惕，我只远远的望他一眼还未瞧得真切就已被他发觉，他的身手必在你我之上。”
　　子潇愣了一愣，说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这三千年来，不是从未听说弥晤之内有什么武功极强的高手吗？”
　　“可能是隐藏得极好吧。”

　　朱万被人刺杀的消息一早就传入了弥晤，从弥郢使团进入弥晤的那一，就被时时监控起来。奇怪的是，使团入京已有三日，却没有传来任何说弥晤君主召见的信息。
　　自三千年前弥郢和弥晤两国战争爆发之后，两国消息互通极少，以至于此时弥晤君主的名号是什么都不清楚，只有一个年号为天顺，便也称那君主为天顺也无不妥。
　　弥晤的市井风俗与弥郢有很大出入，比如说街道牌坊、穿着打扮，说话也更言简意赅，颇为正式，句句说出来都是书面文，倒是和初次见子潇时她的说话风格有些相像，但也不至于那么文绉绉。
　　要说这最大的不同，还是这都城里的花楼，要说弥郢都城内有那么一片靠湖的区域是寻花问柳的好去处，那这弥晤都城几乎整个就是个建在花楼之中的城池。目光所及之处，奢靡□□之风盛行。
　　除此之外，民间经常会闹出人命，多半是哪个平民百姓因惹了哪个达官贵人招来血光之灾。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些百姓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被洗脑的，还是说这弥晤数千年来的风俗一向如此？
　　暝铖在这弥晤都城逗留的第五日终于得到天顺皇帝的召见，说起这位君主，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不得不提。
　　天顺每次上朝时皆有纱帘遮挡，就连群臣单独面圣时也只能在其住所之外隔门议事。也就是说，弥晤文武百官并不知这天顺皇帝究竟长了个什么模样。
　　且宫里宫外消息极为闭塞，就算后宫中哪个好信儿的见过天顺帝真容想要做副肖像画送出宫外也是断断不可能的。不过民间倒是流传了那么几幅画像，就是不知这画像的真实性如何。
　　要说这弥晤皇宫管理有多严苛，凡是进宫侍奉的宫人，无论是嫔妃还是侍女断没有在死前出宫的先例，凡是送出宫的全部都是送去安葬的尸身。
　　暝铖一路顺着集市入宫，皇宫布局风格也便映入眼帘。若是拿凡世中的朝代做对比，弥郢的建筑更贴近汉朝，但弥晤则更类似夏商时期，甚至如出一辙。
　　从入京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来看，这天顺皇帝嗜杀骄奢成性，对朝政也甚少过问，已然是个昏君，想必弥晤国内有反叛之心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久却迟迟没有动静。或许是天顺帝根基深固、实力雄厚的缘故，众人谋而不成？
　　暝铖由人引着进入大殿，如先前所知晓的情况一般，天顺帝身前果然数层纱帘遮挡，只是依稀可见这君主身侧的墙壁上端着一柄宝剑，远远看起来已知重量超出寻常佩剑数倍，皆是玄铁打造，看来天顺帝好武艺。
　　“参见陛下。”暝铖行了个礼这样说道。
　　只是天顺帝听见他的声音，竟命人将纱帘掀起一点，仔细瞧了瞧，十分震惊的脱口而出：“是你？”
　　暝铖听着他这反应也是愣了一愣，但还是笑道：“回陛下，正是本王。”他确实不解，按理说天顺帝应该知道他的身份，但却不想竟如此震惊，难道先前在别处见过他的画像不成？
　　天顺帝摆摆手，让周围的人又将纱帘放下。他沉默半晌，开口竟说道：“平身吧，如今多大了？”
　　暝铖被问得一愣，不知他问他的年岁是做什么，便随口向上虚报了几岁，说道：“本王今年二十有三。”
　　天顺帝闻之也是笑了一下，说：“好好活着吧，可没剩几年喽！”
　　这话听着无外乎就是说等开战以后暝铖必死无疑，但却总感觉这话说得好像还有别的意味，就好像这弥晤君主清楚他会死于哪个年岁似的。
　　“那还望陛下寿与天齐，如此方能看到本王身埋黄土之日，否则岂不遗憾？”不管这皇帝言语究竟何意，对弥郢总不是好意，该怼还是要怼回去，否则看着好像他们弥郢怕了他们，总不能失了颜面。
　　“大胆！我弥晤朝堂，怎容你撒野？”弥晤一个朝中大臣这样说着，却被他们自家朝臣打断，弥郢使臣在弥晤朝堂之上无视君威，这话传出去弥晤境内岂不是闹笑话。
　　出言相对的臣子站位于第一列，估摸着不是位亲王，就是位宰相，只是暝铖没想到这人却是个女子。
　　只听那女子说道：“弥郢使臣千里迢迢而来，为结两国交好，朱大人之子朱万也是使臣不辞辛苦护送归来，朱大人可别坏了规矩。”
　　天顺帝大笑出声，对暝铖介绍道：“这是我国长公主子盈，先前岐王殿下在弥郢的盛名孤等也有所耳闻。长公主素日以才学著称，故对你颇为赏识，日后若有机会，岐王殿下可与长公主切磋。”
　　暝铖转过身正对子盈，行礼道：“长公主谬赞了，不敢与长公主齐名。”
　　他说着，心中暗自重复了一下长公主的名字，不由得想起子潇。记得初见子潇时，她说是夏末商初之人，商朝王室以子为姓，这弥晤长公主亦是如此，而弥晤内部的建筑风俗可以说几乎保持了史料中对夏商记载的原貌。
　　“岐王殿下自谦了，殿下若是赏脸，可至我府中喝茶小坐。”子盈回应道。
　　暝铖深行了下礼，起身站稳，正好与她对视，这才看到子盈的长相。她面容秀丽，着实是一美人，只是这眉眼中却透露着几分狠辣，可见能在弥晤朝中站稳脚跟，也不是只凭借她长公主的身份。
　　但最令暝铖感到不舒服的还是她的眼神，一种惊愕至极却带着悲痛的眼神。
　　“谢过长公主，”暝铖说完便转向朱大人，继续道，“朱大人，令郎的死确是意外，但也是本王护送不周，还望大人节哀。”
　　那君主说既然朱万已经送回弥晤，那于情理弥晤便不会与弥郢开战。但朱万已死，先前说的黄金便也分出相当大的一部分当作朱万的殓葬之物，余下一些等他们凑齐再送过去，来使先回去等着便是。他边说着边将一张信纸递给了身边侍奉的人，让其收好。
　　回去等着，这一等就不知是等多久了。他国王都，留得越久就越危险，难保天顺帝不是想将他留下做人质。暝铖也便说剩余的那部分黄金也不必再凑，当作庆祝两国和平共处的贺礼，也算表示对无法保证朱万安全的愧疚之情。
　　从皇宫回去住所的路上，暝铖一直在回想方才的情景。以这君主的性情来看，不像是轻易放弃攻城略地之人，那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个决策？是他另有所图还是说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正想着，几柄长剑就已刺破马车的车身来到他眼前。暝铖迅速躲避，却不想来者众多，转瞬间马车就已碎成几半，连他的手臂上也挨了一剑。
　　刺客都以面纱蒙面，当街行刺，应当不是天顺帝要取他性命，怕是万户侯为他丧命的儿子寻仇来的。
　　思考之时，一把长剑的剑锋几乎紧贴着暝铖的喉咙划了过去，已是招招致命。暝铖也出剑迎战，好在他这几年每日练功从未懈怠，功力也大有长进，否则怕真要死在这些人手里。
　　两拨人在集市上打了起来，砸碎了不少物件，百姓早已散开逃命去了。两边来来回回打了几个回合，那群刺客一看得手无望，便匆匆逃走。
　　一直跟着暝铖的孟旭立刻就要去追却被他拦下，直接追上去搞不好弥郢和弥晤两国到底还要开战，弥郢现在不是打不起，而是这一旦开始打仗，受苦的到底还是百姓，那暝铖此番从得知朱万要出使弥郢开始做的一切准备就全白费了。
　　“先回去休息，我明日要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万户侯，别忘了命人收拾东西，我们尽快回弥郢。”暝铖这样吩咐道，回去后也让人帮着简单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