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剧》泐琦

9、春夜花浪漫

　　林承嘴上说着没事儿，心里却是知道喝多了的，因此也不敢开车，只做做样子走到了地下车库，找到自己的车，把门关了倒在车座上。不是没有一点凄凉的，不让同事送，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酒后失态吧？林承微笑，幸好一切都有尽头。
　　正当林承朦胧间，忽听见有人敲车窗。起身一开，竟是杨脉脉。林承蹙了蹙眉，还是把车窗打开了。
　　“林承姐，我打不到车，不介意送我一程吧？”脉脉双颊绯红，眸子因喝了酒，更添明亮。
　　林承苦笑，倒是喜欢脉脉坦荡直率的性子，只是今天怕是实在开不了车了，于是便说：
　　“抱歉，我自己都打算车上过夜了。如果明天你不介意蓬头垢面的去上班，我倒是不介意多个人陪我睡车上。”
　　脉脉集中恍惚的注意力，仔细打量起林承来。她似并没有喝多，脸反倒较平时白，只是白里透了些许的青。
　　“睡车上怎么行呢？林承姐，我送你回家吧。”脉脉到底没有醉得彻底，知道林承大抵醉得比自己还厉害，心下不由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唱歌时候作弊，偷看玻璃上反照的影子总趁酒瓶传到林承那里的时候把歌停下来，她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呵呵，怎么？作弊内疚了啊？”林承虽然全身无力，脑子却依旧清晰。
　　“我……哎，总之先让我进来嘛。”脉脉走到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进了去。
　　“知道我作弊，怎么不戳穿哪？还把那些酒都喝了。”脉脉把车窗打开，让地下室不那么新鲜的空气冲淡一些两人的酒味。
　　“你不就想报那天在蜜桃酒吧被我灌的仇么？我如果戳穿你，那些人怎么肯轻饶你。到时候少不得又要我送你回我家了。”林承看脉脉，心里明镜似的。
　　“现在可好，我们两都回不去了。”
　　“刚刚徐田要送你来的，怎么不跟着去了？他是我们公司的AE，你可以放心。”
　　“那周扬还你部门的呢，你怎么不让他送啊？再说了，那个李总看起来也很想送你的样子啊。”脉脉虽然喝多了，却敏锐依旧。
　　“你啊，有时候装装傻会怎么样呀？”林承对脉脉的直接显然比较无语。
　　“不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了。我看我比你好些，我来开车送你回家吧。顺便再让我住一晚上。”脉脉竟然有些怀念林承家奇异的装修风格来，不知道第二天起来还能不能看见美人瑜伽呢。
　　“小姐你有没驾照啊？”林承怀疑的望着脉脉。
　　“我十九岁就考到驾照了好不好？只是一直没开。”脉脉说着，把林承从驾驶室里拉出来塞进副驾驶室。
　　“还不如告诉我你没驾照来得让人安心。”林承嘴上说着，却没怎么反对，配合的交出了钥匙。
　　虽然酒醉了胆子会比较大，但脉脉出地下车库时的一个上坡，还是爬得让林承有些心惊肉跳。速度快不说，还七扭八歪的，几次差点撞上墙。
　　“脉脉呀，虽说人总逃不过一个死字，但我还不想就这么交代了。”林承捉紧安全带，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说什么呢？我只是爬坡比较差，再加上这路七拐八弯的，才有点不稳。等到了平路上，肯定开得好。”脉脉嘴上倔强，可车技实在是糟糕透顶，真到了路上，依旧开不成一条直线的险象环生。好在夜已深沉，晚上的车和人，都已渐渐少了，这才没出事儿。
　　“林承姐……”脉脉酒意退了很多，但眸子依旧闪亮：“我不知道去你家的路啊……”
　　“唉……”林承哀叹一声，扶住越来越沉的头，说：“我暂时也不知道，这街对面有个公园，麻烦你把车停公园停车场里，你自己回去吧。”
　　“要不我让江鸿铭来吧。”脉脉小声询问，却未料到林承猛然睁开眼睛，正色道：“不行，我跟他已经没什么瓜葛了。”
　　“你上次拍夜景，不是找他关的灯么？离婚了来当回司机也不见得就有什么了呀。”脉脉不明白，既然江鸿铭还爱着林承，林承却为什么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我说不行就不行。”林承前次请江帮忙，不过以为离了婚的夫妻做做普通朋友，承他一个小情还是可以的。但自早上那束花开始，林承就不愿再有任何事去麻烦江了。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又已经和他分手，也是没瓜葛的人，那只好我们这两个没瓜葛的人一起在车上过夜了。”脉脉虽然不懂，但是却知道尊重人的，于是依林承所说，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公园停车场里。
　　“林承姐，我上次问你，你和江鸿铭还有没有可能，你都没有回答我。”脉脉开了车的天窗，望着天上零星的星辰，忽然有点莫名的伤感。自己和林承，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疼的女人啊，竟到了醉了没人送回家的地步。
　　“有些路，走着走着，就回不去了。脉脉你应该明白才是。”林承困顿，实在不想说话。
　　“可是江鸿铭还想回去来着。那天我告诉他你告诉我你们离婚的事，他都掉眼泪了呢。”脉脉想起江鸿铭的泪，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但是再心疼又怎么样呢？既然他心里装的是林承，她并没有自大到以为有一天能取而代之的程度。如果能给他幸福的只有林承，那么作为爱一场的纪念，唯一能为他做的，不过劝劝林承而已。
　　林承有些诧异的望着脉脉，忽尔一笑，却不再说话，闭了眼睡觉。
　　“林承姐，林承姐……”数声不应之后，脉脉终于放弃，关了天窗，却仔细的留了一条缝，帮林承把车椅放平，然后自己也躺平，却没有什么睡意。
　　世界上的事情大抵如此吧，我有意的时候你无心，你有心时我已无意。脉脉觉得林承始终无从体会，类似她这样天资不出众，出身贫寒的女孩子一路靠自己闯过来有多辛苦，因此也始终无法知道，江鸿铭对于自己来说，是怎么样好的一个归宿。只是，我之熊掌，彼之砒霜。江鸿铭肯定是以前伤透了林承的心，林承才会如此冷漠……脉脉看着林承略带了病容的睡颜，忽然有一种怜惜，似怜惜林承，又似怜惜自己。在这种莫名的伤感情绪中，脉脉渐渐沉入梦中。
　　林承是被一阵鸟儿的叫声闹醒的，睁开眼发现天光将亮未亮，看了看表，这才五点，身旁的脉脉睡得正熟。
　　鸟儿叫得正欢，林承开了天窗，刹时一阵花雨落下，芬芳美丽，带了清晨的薄露。林承呆住，原来脉脉将车停在了一棵樱花树下，这正是樱花凋零的季节，一夜的花瓣积在车顶，这一开天窗，就全撒了下来。
　　身旁的脉脉显然是累极了，花雨也没让她醒来，一片花瓣占在她的额上，更显得她恬静而美好。林承微微一笑，略有些不舍的唤醒脉脉，让她移到副驾驶，自己开车回去。脉脉迷迷糊糊的半天，才极不情愿的起身挪位，一关车门以后又是呼呼大睡，看得林承直乐。
　　林承依旧不知道脉脉的家，所以只能径直回自己的家，脉脉也是一路睡到楼下。
　　“脉脉，上楼去睡吧，这还能睡个一两钟头的。”林承轻拍脉脉的脸颊，语气又柔又暖。
　　“林承姐，不要嘛，让我在这里再睡会儿。”脉脉早上素起不来床，昨夜又闹腾得厉害，哪里肯再挪。林承无奈叹气，只能陪着她在自己家车库又假寐了一小会儿。
　　“脉脉，你再不起来可真要迟到了。”林承第二次拍脉脉的脸颊。
　　“几点了呀？”脉脉蹙着眉咕哝。
　　“北京时间七点半。”配合着林承的声音，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哎呀，完了。”脉脉惊跳起来，终于发现这是在林承家楼下，这里到她的公司，起码一个小时的路程，也就是说，即使她啥都不打理，就这么赶去，也基本上迟到了。
　　“别紧张，骗你呢，这是我手机闹钟，现在才六点半。我是让你起来去楼上打理一下，这副样子要引得你们同事遐想联翩的。”林承打趣的往着脉脉。脉脉一看自己，果然邋遢，衣服皱了还沾了红酒，头发也乱糟糟，果然是无法出席公共场合的样子，不由感激一笑，道：
　　“那我们快上去吧。”
　　脉脉在进了林承家之后发现，她家显然只有一个浴室……也就是说，脉脉不迟到的话，林承肯定迟到。
　　“林承姐，我们要一起洗澡么？”脉脉凄楚的望着林承，要知道，一次迟到，她的月全勤就没有了。
　　“放心，我待会儿打电话请假，今天是要在家补眠的。你赶紧吧。我去休息。”林承微笑，竭力忍住太阳穴传来的剧痛，帮脉脉找了换洗衣服和洗梳用品。
　　“林承姐，你的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脉脉并不是个粗心的人，她见林承的脸色比昨夜更糟糕了，不由得有些担心。
　　“宿醉能舒服么？让我头疼欲裂的不是大小姐你么？”林承把脉脉推进浴室，关了门，迅速从落在沙发上的包里取出药吞下。
　　当脉脉梳洗完出来时，看见林承已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薄薄的春光照在她的颜上，使她的苍白更多了几分柔美。脉脉进房间拿了条薄毯子，盖在林承身上，然后轻轻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