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引》红袖添堵

4、第四章 佳节（上）

　　第二天一早，当岳离醒来的时候，沈端已经在客栈的院子里喂马了。
　　“沈公子真是早！”岳离出了门，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对着沈端笑道。
　　哪里是起得早，床都被你占着，我那是一夜没睡啊。沈端心里念道。昨夜岳离倒是睡得沉，沈端见他睡着，又想着这块地头上并不太平，怕有人趁他睡着之际图谋不轨，便一直坐在他身边看书，直到五更天上才打了个盹，偏是那个罪魁祸首却一脸坦然，显然是一夜好梦的结果。当然，这些事情沈端也只是放在心里腹诽腹诽，断然不会说出来的。
　　“我习惯了，早餐都给你准备好了，在灶上放着呢。”沈端淡淡一笑，道。
　　“你还会做东西吃？”岳离眼前一亮，旋即掩盖过去了。
　　“嗯。走南闯北，少不得自己将就一下，就学会了一些。”
　　“沈公子倒真是个能人！我哥哥什么都不会做，连下个面都糊，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被大家暗地里不知笑话了多少回呢！”岳离一觉醒来，也确实饿了端了早餐出来，看着那碗飘着香气的小米粥，顿觉胃口大开，连心情也更好了几分。昨夜里见沈端一脸落魄的样子，只道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却不想还有这个能耐，不由在心里又对沈端有了几分赞许。
　　“你还有哥哥？”
　　“嗯，哥哥姐姐都有。”岳离一面吃着小米粥，一面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哥哥比我大十岁，因而管得可紧了。沈公子你呢？”
　　沈端一想也对。岳离年纪那么小，断不会自己入了冥火教，定是家里的哥哥姐姐是冥火教的部下了，那日听黑白双煞听起来，岳离在教内的地位似乎还不低，不知是什么来头。又听见岳离问起自己，便想了想，答道：“我上头有两个哥哥。”
　　“沈公子的哥哥们可是也十分严厉？我哥哥整天板着个脸，不是叫我读书，就是叫我练武。”一提到自己的哥哥，岳离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痛苦。
　　“对你严厉，却也是爱你的表现啊。”沈端见岳离表情可爱，不由笑了一笑，思绪却飘了飘，垂下头来在心里道：“总比对你不闻不问，什么事情对防着你，巴不得你早一点消失来得好啊……”
　　岳离没有发觉沈端的走神，依旧埋头喝粥，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却暗暗盘算：这沈端和自己年纪相仿，看来也是世家出身，倒也符合自己的脾性，只是那一脸笑容看似温和却不达眼底，看着让人烦躁。岳离本是个精明的主，闲来无事，便起了捉弄之心，一心想把沈端这层伪装的笑容给去掉了，看看这人露出尴尬的表情来究竟是副什么样子。
　　饭毕，岳离自称是东道，说什么沈端初来乍到，寻找药草的事情又急不得，硬要拉着沈端到处游玩。沈端心知是这位大少爷自己闲来无事，想找个玩伴，却也推脱不了，只好草草收拾了碗筷跟着他出门。。
　　原来这苗疆地域内民风淳朴，百姓大多热情好客。沈端虽然急着着手调查离魂引的事情，但见岳离兴致颇高，想着这人毕竟还算救过自己，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跟着岳离走走停停，却到了一个农家小寨。这寨子不大，约摸是十几户人家，是典型的苗家布局。现在正是白天，年轻人大多出门劳作了，只留了些老老少少在家里，黄发垂髫，鸡犬相闻，正是一派祥和。
　　“小离哥哥！你来啦！”岳离进了寨子没几步，便有一个五六岁的苗族小女孩蹦了过来，一扑就扑到了岳离怀里。她一身苗族装扮，跑动起来佩环叮咚，沈端看在眼里，也觉得这孩子着实讨人喜爱。
　　“哟，妞妞，好些时候没见了，你又重了呀！”岳离一手接住了小女孩，一手扯了扯她的脸颊，语气熟稔地笑道。
　　“妞妞要快点长大，才能像哥哥一样好看呀！”小女孩扑闪着眼睛道。
　　岳离似乎很忌讳被人说漂亮，嘴角抽了抽，对着小女孩又不好发作，只好说道：“哥哥不是漂亮，漂亮是说女孩子的，哥哥是英俊，英俊！”
　　“可是哥哥就是比年画里的仙女姐姐还要好看呀？”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童音让岳离很受挫，泄愤似的抓了抓脑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端被两人的对话逗乐，不由笑了出来。说起来，岳离长得确实好看，初见的时候，连自己都惊讶了一阵。不过这人虽长了一张神仙似的脸孔，这性格可离神仙十万八千里了，连睡觉都不踏实地乱滚。难得见岳离这么吃瘪的样子，沈端倒觉得十分可爱，便悠然地抱了胳膊，跟在两人后面观望。
　　“喂！不许笑！”岳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冲着沈端恶狠狠地瞪了瞪眼，无奈手里抱了个小孩，气势上就大大降低了。
　　“好。”沈端依旧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还说不笑！”岳离见沈端这个样子，更加跳脚。
　　沈端不再逗他，收敛了表情，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两人又行了百余步，到了一片空地上。早有几位老人远远地望见岳离，和善地笑着围了过来。
　　“小离，你有些时候没来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拉了岳离，慈祥地笑道。
　　“村长大爷，最近家里忙，就没有时间过来。今天正好我朋友在此，我想着又是你们的煮酒节，便过来看看！”岳离一脸笑意。
　　村长早就注意到了岳离身边这位出众的年轻人，听岳离介绍，便又打量了他几眼，道：“这位公子看打扮不是本地人吧？”
　　“晚辈沈端，是从皇城来的，到此求医。”沈端忙恭恭敬敬地答道。
　　“原来是沈公子。沈公子远道而来，我们倒没什么可招待的。我们这寨子小家小户的，公子不必客气。既然是小离的朋友，那公子就一道留下过节吧。”
　　“村长，我就知道你会看上我们沈公子。瞧，我给你带来了这么个出众的人物，寨子里的姑娘们可要怎么谢我？”岳离挑了挑眉，笑道。
　　“你还说呢，寨子里的姑娘们都说，见了岳离公子这般容貌，都羞于做女儿家了，偏你还不自知，净惹她们伤心。”村长见岳离高兴，便也开起了玩笑。
　　“我原是被她们骂多了的人，所以才带了这位朋友来。沈公子俊美不凡，今晚怕是众人的焦点了。”岳离仔细看了看沈端，见他今天一身白衣，愈发显得温润如玉，不由拍手笑道。
　　沈端听岳离反复说到自己，又说什么姑娘、焦点的，却十分不解。岳离知道他心里不明白，却也不作解释，故作高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和其他老人闲话家常去了，还是老村长见他一脸迷惑，解释道：“沈公子恐怕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寨子虽然不大，却盛产好酒，这煮酒节是我们寨子里的大节日。每年的这一天，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围着篝火煮酒狂欢，图的是来年的平安和健康。我们苗疆女子，比不得中原女子知书识礼，个个都是野惯了的，都是不怕生的主。这一天，到了年纪的姑娘们便趁着众人狂欢之际，在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内放上新鲜野果，送给中意的小伙子，若那小伙子吃了这野果，便是应承了一门亲事，来年春天便要娶那位姑娘过门的。这煮酒节的习俗代代相传，到今天还是我们寨子里的姑娘们求配的好方法。岳离公子说得不错，沈公子仪表堂堂，今天晚上一出现，怕是要吸引所有姑娘的目光了。”
　　沈端听了，倒也觉得这习俗颇为新奇。岳离带自己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替自己求配。那家伙，只怕是觉得自己木讷，想找个机会让自己难堪吧。这么想着，计上心来，不由微微一笑。
　　岳离早已经四处逛了一圈，见沈端站在那里面露笑意，便上去捅了捅他的胳膊，道：“这里的姑娘都不怕生得很，她们从小在这小寨子里长大，一定没有见过你这么出众的人物，想来沈公子今晚可有得忙了。”
　　“我说岳公子那么热情带我来这里干嘛来了，原来是叫我来相亲，顺道看我的笑话来了。”沈端凑过去轻声道。
　　“你这木头，倒也不木嘛！”岳离嘿嘿一笑。
　　这给你起诨号挖苦人的功夫，你倒做得足，沈端心道。脸上却依然波澜不惊，道：“那就要谢谢岳公子一番好意了，不过，沈某对美貌女子可不感兴趣。”
　　“哼！你对女的没兴趣，难道还喜欢男人不成？”岳离嗤笑道。
　　“这可是岳公子自己猜的，怎么，岳公子可要用自己来试一试真假？”沈端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岳离耳边低语，还故意冲那人的耳边吐了一口热气，不出所料，那人立即僵直了身体。
　　“所以啊，岳公子，开人玩笑可是要遭报应的。”沈端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轻笑着在岳离耳边扔下一句话，便径自走开了。
　　“你！……”岳离蓦地满脸通红，向着沈端远去的方向暗暗跺脚。

作者有话说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