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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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杀青的戏份，三叔从来都是真枪实弹，准备了很多真枪和火药，来最大程度还原大战的场景。潘子很担心我，因为我最后一幕需要吊威亚上场，我没吊过威亚，很容易有危险。
“小三爷，我们这也有职业替身，要不——”潘子试探性地问道。我想到上次被张海客替身的经历，心里顿时一阵抵触：“不用，我自己来。”
潘子迟疑了一会，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开拍！”三叔大喊一声。
我的最后一场戏开始了。
四周瞬间想起爆破声，木材和墙壁应声倒下，漫天的灰尘扬的到处都是。
我提着枪弯腰闪进一个小胡同，地面上都是凹凸不平的碎石，踩着很硌脚。天阴阴的，一路上有不少群演扮的尸体，血淋淋的，有的哀嚎着，有的死死拽着我的裤脚，我面不改色地甩掉，急着去找闷油瓶会和。
死伤众多，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我踏进一间满是灰尘的屋子。地上有几串凌乱的脚印，掺着猩红的血。我低头看了看，血迹是新鲜的，说明人在附近。我警惕地站起来，悄悄地上了二楼，只见里面堆着二人高的柴草，血迹一路蔓延到角落，那里有个人背对着我，低低地呻吟着。
我手一抬把枪上拴，端着枪侧身慢慢靠了过去。
那人突然侧身转头，我心中大骇，手一抖枪“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肯定也看到了我，嘴里嗫嚅道：“齐……齐哥……”
我连忙奔过去，只见他靠在柴草堆上，腹部皮开肉绽不忍直视，我伸出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止血，他周围的地面上猩红一片。我只得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冰得吓人，我紧紧地握着，眼眶红了，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他是闷油瓶身边的跟班，身手极佳，我和他见过几面，算是老熟人。如今他这般情形，让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都会身受重伤，闷油瓶那边的形势就更严峻了。
“张哥在哪？”我急切地问道。
他闭了闭眼睛，轻轻摇头：“齐哥——”他咳出一口血，“你看我，齐哥，你不能去——”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似乎说不出话了，苦笑了起来。
我心凉了半截，不可置信道：“什么？难道他……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看了看我，没反应，我蹿起一股无名火，急得跳了起来：“他在哪！？”
“人生在世，难……难逃一死……”他低声道，“看来今天……是折在这了……”
“折个屁！”我骂道，“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你在这呆着，等我们赢了马上回来救你。”我捡起枪冷冷道，抬脚便想翻墙出去。
“齐哥！”他突然喊道，我一怔，回头看他，他好像急着说什么，却一口血堵住胸口，半天才说道，“张哥交代过，如……如果情况不可控，一定不能……让你进去……”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磕到了墙边凸起的木料上，疼得心颤，大脑却麻木地想着他刚刚说的话。我突然想起一路上拽住我裤腿的手，那些沾满血的，那些血淋淋的手，固执地想拉住我的手，原来，原来……
“操！”我猛地踢了一脚柴堆，掀起的干柴和灰尘一下就蒙了我的眼睛。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以为我怕死！？还是不相信我？！我又不是女人，谁他妈的要他的保护了！？
我快要气炸了，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道：“告诉我他在哪。”说罢我看了他两眼，补充道：“你也不想让他死吧。”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道：“往前走……五十米第二个胡同，右手的建筑，上…….上顶楼。”
我转身就走，他迟疑了一下突然叫住我：“齐哥……如果……如果还有机会，你一定要张哥活着回来。”
我一愣，看了看他，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没了颜色，整个人虚弱得就像一盏由明亮到黑暗逐渐熄灭的灯，灵魂仿佛不在他身上，随时可能会游离去其他地方。
我怔了怔，沉默地点点头。他突然对我一笑，这个笑里蕴含的太多，我心里一震。刹那间一颗手榴弹飞了进来，冒着烟呲呲作响，我大脑宕机了一秒，它突然就炸了，“轰”得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燃烧的柴火和灼热的碎片瞬间划过我的脸，我被热气流裹挟着，在墙边直接被炸飞，落在了三叔事先准备好的缓冲垫子上。
我被爆炸声震得耳鸣，半天才缓过来，支起身慢慢起来，只见眼前的建筑夷为平地。而那个人……
想到他先前的那一笑，我心中一阵悲凉。风轻轻地吹到了我的脸上，不知道这风里带走了多少战死的游魂。
我缓了几秒便朝闷油瓶的位置奔去。至少我还没一无所有，我有来得及救的人。
转过胡同，尸体越来越多了，空气里的火药味也越来越重，零星有火星飘过，眼前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建筑，寂静得令人心惊。
我的脚步越来越沉。这种寂静，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我的心逐渐落到谷底。
我提着枪上了二楼。周边一片狼藉，空气里扬着很重的灰尘，还有一股很浓的血腥味。我拐进一间屋子，只见屋子中间堆着好多破废的木板和钢材。
没有人么？我心里十分疑惑，闷油瓶那些人去哪了？
脚下一个没留神，我被一个钢管绊了一跤，正要摔得仰面朝天眼冒金星，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下一秒我便被锢在一个人身前，他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嘴，任凭我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我抬手摸了摸那双手，摸了一手黏腻的液体，低头一看，这人的手上居然沾满了血！
！？是谁！是闷油瓶么！我猛烈地挣扎起来，想扳过自己的头去看那个人的脸，那双手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说道：“别动。”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我吊着的一口气瞬间松了下来。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不出一会，头顶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时远时近，最后越来越大，闷油瓶的身体也崩得越来越紧。
僵持了十多分钟，脚步声终于消失了，闷油瓶松开了我，我连忙回头看他。他身上大大小小有几处割伤，不过都不是致命伤，不算严重。
“你怎么来了？”他问道。我是第一次见他那副表情，他皱着眉，似乎下一秒就会把我踹下楼。
一想到这我就火大，我低声吼道：“我为什么不能来？！”闷油瓶转过身去，好像打定主意不理我。我狠狠地拽了他一把，他被迫回头看我，我接着吼道：“不让我来？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有些惊讶：“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想到这，我沉声道，“那个跟了你快十年的伙计，没了。”
闷油瓶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半晌说道：“没有时间了。速战速决。”说罢他缠了缠手上的绷带，撑起窗就要翻到外面的阳台。
“你留在这。”他抛下一句，随后潇洒地一撑，麻利地翻到了阳台外。
“张齐！我操你妈的！”我朝着窗外大骂，跑到窗边想翻出去，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我的后脑勺，我血一下就冲了上来，心脏滞停了一秒。
我被挟持了。
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东西拿着一把枪抵着我的后脑勺，我只能由他抵着到处乱走。
在二楼绕了一圈又回到刚开始的屋子之后，我忍不住问道：“老哥，你到底要往哪走？”
那个人不说话，枪又往前顶了顶，我被顶得一个趔趄，只好撇撇嘴不说话。
过了半晌，上方突然响起枪声，我心里一紧，那人像是得了什么信号般的，抵着我便上了顶楼。
只见顶楼上一个人端着枪对着闷油瓶，地上躺着四个人，血迹还是新的。闷油瓶一只手死死圈着一个光头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双眼通红，显然已经杀疯了。
“别动！放开我们老大！把枪放下！”我身后那人朝着闷油瓶大喊，用枪抵着我向前了两步。闷油瓶抬头看我，我一怔，瞬间想找个地缝钻，妈的，被挟持还被当做制衡闷油瓶的筹码，丢死人了。
“小哥。”我喊了一声，闷油瓶立在原地没动，这时朝他举着枪的那个人突然与我身后的伙计相视一笑，我顿感不妙——
只见对着闷油瓶举枪的人慢慢收起了枪，从身后拔出了一把短刀，狞笑地朝我走了过来。
我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手脚一阵冰凉，不由自主往后缩，身后那人突然冷哼道：“再动，一枪毙了你。”
妈的，我心中大骂，太卑鄙了！
我抬眼看向闷油瓶，他也死死地朝这边看，我们相视着，我心里慢慢地凉了。我知道他会选择什么。
他拿枪的手，从来不会抖。
“刺啦——”那把刀划开了我的衣服，接着噗嗤一声，瞬间一把冰凉的匕首刺进了我的肋骨。
那一瞬间我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痛感就铺天盖地而来。
好痛，痛得我人都要被撕成两截，偏偏这人知道怎么用刀不会伤到要害，不会出人命，只是一下一下折磨我。我痛得蜷缩直不起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到后来居然麻木了，只觉得手脚越来越冷，好像血带着温度都流失了。
唯一不变的冰冷是那把枪，这把刀，还有闷油瓶那双不为所动的眼睛。
要死了，我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要死了。
我慢慢地瘫到地上。刺我刀的人一直都在观察闷油瓶，发现他没反应，不由得有些恼了，对我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没想到，他根本不在乎你死活。”
我说不出话，身体一直在抖。
那人举起刀，恶狠狠道：“既然你没用，那就去死吧！”
我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死又何尝不是解脱。
就在那把刀刺向我胸口的那一瞬间，闷油瓶突然转手腕将手中的枪掉了一个方向，狠狠地把光头砸晕在地，然后如脱兔般闪到我面前，抬脚踢飞了我身后的枪，再用力踹了一脚拿枪抵着我那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飞到了几米开外。这一切发生不过一眨眼，将拿刀刺我那人看得目瞪口呆。
闷油瓶翻身一个下压，膝盖顶着拿刀那人的手腕往地面一压，只听“喀扯”一声，他的腕骨碎了，当即捂着手腕痛嚎，刀自然掉在了地上。
闷油瓶站了起来，朝我伸出手，我拉着他的手缓缓起身，像一个满身窟窿眼的掉线木偶。
我咳了咳，咳出满手血。闷油瓶从怀里掏出手枪，走到昏倒的光头面前，举起枪。我看着他，他沉默着，偏过头，拨动了手中的扳机。
“砰。”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