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不甜》偷偷Wine

6、实话

　　喝酒误事这个话在昨天晚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还没说多少话，因为头晕，我竟然靠在路之舟的肩膀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痛，我伸出手敲敲脑袋，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陌生的床上。

　　我瞬间坐起身。

　　想起昨晚最后一个画面，路之舟的话。

　　“你哭不哭我都会回来，只是我回来的目的不同，性质也不同，对待你也会不同。”

　　好值得深究的话。

　　但也是实话。

　　或许是从前的人回来了，在这么一瞬我忽然不在意未来，只在意往昔。过往的岁月掐指算不清，弥散在流光岁月里的人不只是我，我们的过往太多，一点点找回来需要花费的时间太久，如果他也愿意……

　　那么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头一阵一阵的疼，我捂着脑袋下了床洗漱。或许东西摆放得太自然，我居然没有感受到换了一个环境的偏差。早已经过了认床的阶段，因为宿醉睡得很香，但是昨天晚上的人到现在都没出现。我看了看手机，10：05。

　　我挣扎了许久才开了门，路之舟仿佛知道我的忧虑，只是坐在客厅的餐桌上，桌前摆着电脑，像是在处理什么公务。

　　头痛缓解了不少，此刻有了新的问题出现，我好饿。

　　看着他面前摆放着的早饭，我端起一碗粥就开始喝，没料到粥还是烫的。舌头有些刺痛，我奋力忍住没有吐出来，结果把自己呛到了。

　　事实证明，已经快到中午了，我还是不清醒。

　　“没人和你抢。”路之舟拿下我手里的碗，递给我纸巾，手抬起给我我拍了拍背，动作温柔。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也这样冒冒失失地不管不顾，舌头总是被烫伤，路之舟说的话也是这句。我总说事情变了，可他究竟变了多少呢？

　　自己骗自己，变的人从来都是我。他好像一直停留在时间长河里，等着不听劝硬要撞南墙的我回来，然后和我说一句，没人和你抢。

　　我红了眼眶。

　　路之舟很无奈，低声说：“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先哭起来了？”

　　我低声抱怨：“粥太烫了，烫哭的。”

　　我们都默契地没提昨天晚上的事。

　　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也说不出口，总觉得时候未到吧。

　　我喝着粥，环顾了四周，才发现这地方的熟悉感。

　　酒精果然让人变得迟钝，这房子是路之舟大三的时候为了工作方便租的，那时候我刚上大一，偶尔觉得不自在的时候会跑来和他一起住。

　　现在这房子……

　　“回来之前让爸爸帮我买下了。”

　　我大概是还没清醒，转回头去看着他。

　　“房东这房子买来是给她女儿做婚房的，可惜女儿嫁的远，这房子也闲着，最近急着给孩子买学区房就把它出了。”

　　“你还留着吴阿姨微信呢？”我问得没头没脑，吴阿姨是房东，人很好，我们住着的时候她总给我们送些饭菜或者水果。

　　“嗯，”路之舟敲键盘的手顿了顿，“她还问起过你。”

　　我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有些不对，看过去。

　　“不过也没问什么。”

　　我看着他略带不自然的脸，纠结着要说些

　　什么，可是许久我都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撒娇，搂着他的脖子，仗着妹妹的身份。被他恃宠而骄了许多年，最终还是和普通人一样了。

　　这样的难过，我以为不会持续很久，只有在那时候，我们才有愁绪弥漫整个青春期，以为自己和大人一样，可以破天荒一次的勇敢，但其实不是，我们所向往的成长，所向往的成熟，不过是在某一个阶段里，要找到自己合适的、折中的位置，就像现在必须装作冷静、沉着的我。

　　成为大人了，连难过都要看淡。

　　可我这样的淡明明已经持续了很久，除了路之舟的一切，我都可以做到一个人治愈了。

　　可是，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吴阿姨会问什么。

　　那时候，吴阿姨就觉得我们是租房子住的小情侣，尽管我否认过很多次说是他的妹妹，但是吴阿姨只当是玩笑，我听着也任着，不在意这些那些。

　　可当时我心怀不轨啊。

　　却也胆小，我不断去验证我的感情，不断去寻找路之舟的想法，直到有天他的一个同学问起我，路之舟很平淡地说，这是我妹妹。

　　他同学很惊讶，一直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一个妹妹。很戏剧的是，那个同学在和我的不断接触中对我产生了好感，

　　路之舟知道的，我想，可他没有在意吧。

　　毕竟这么多次我和他的同时出现，路之舟从来没有问过。

　　我特别期望哪怕一次，他可以问我，唐与言，你和徐佳树什么关系？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好朋友。

　　可是没有。

　　就像我在吴阿姨面前的否认一样，他也同样不在意我。

　　我收拾了饭桌，然后坐到一边无所事事，忽然想起还没有给妈妈发过消息，怕她担心，刚想打电话，就听见路之舟说：“我给爸爸打过电话，闫阿姨在一旁也听到了。”

　　我放下手机，问他：“那你说了什么理由？”

　　“玩到一半有工作先回了这儿，你喝多了，我一并带回去了。”

　　“哦。”中规中矩的破理由。

　　我又无所事事了，只好坐在一旁刷视频。不是没有事情，只是好像我一走，这个门，就进不去了。他一直都心软，但在某些问题上，又执着的要命，我知道如果我不把缠在我们之间的事情处理好，路之舟的态度就还是那样。

　　说他没变吧确实没变，那股轴的劲和从前一模一样。

　　“路之舟。”我声音还挺轻。

　　我没看他，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一定从电脑屏幕里走出来了，现在在我身上。

　　我转回头去，果然。

　　“你昨天是不是有话要说？”我没等他回，自顾自说，“我现在很清醒，你说吧。”

　　他似乎有些波动，手上的活彻底停下了。

　　“唐与言，我昨天说的话这么多，你断片全忘了？”

　　我愣住了。

　　开始努力回想昨天的路之舟，他说了什么？弱点，哭。

　　“你要不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又要逃了，”他眉间透着不悦，“碰到事情就逃避，就知道跑。”

　　“我没打算逃。”

　　“你哪次没逃？”

　　我一听，立刻反驳。

　　“你不也是，还跑了两年，两年都没给我打过电话，你给路爸爸打，给妈妈打，还给纪修打过！甚至没有一条消息发给我！”

　　我说完就后悔了。

　　是我不要的。

　　是我说的，我们不要联系，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别给我打。

　　路之舟记得。

　　他记得，

　　所以他拿这个在惩罚我。

　　可这确实是我错。

　　屋子里归于平静，路之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久久未动，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弥补我刚才的一时之快。

　　“我，我……”

　　“我打过。”

　　我正思索要解释的话，却被他轻飘飘的三个字给卡住了喉咙。

　　打过。

　　打过？

　　两年里我从来没有关过机，从来没有拒接过一个未知电话，甚至偶尔静音也会常常点开屏幕，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接到过。

　　“这不重要。”他语气平缓，像是在耐心的和小孩子对话，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这样，“重要的是两年了，你还没有想好，既然没有想好，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我捏了捏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淤青，有些疼，我皱了皱眉。

　　“想见你。”我泄气，“是我沉不住气。”

　　“我想明白了很多很多，可是见到你，我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夹在我们之间，我越不过去，可我想。”

　　“路之舟，他们都说你清醒，也说我活得通透，可是在你这里，我就好像不一样了，每次都乱了阵脚。”

　　“这是你想听到的话吗？”

　　看他表情，显然不是。

　　我站起身，想要回房间，听见手机铃声响了，下意识要去接，拿起手机发现不是我的电话。

　　紧接着听见路之舟的声音。

　　“喂？”他语气如常了，“我这？不太方便，我帮你找酒店吧。”

　　“行，到时候联系。”

　　大概是要结束了，我看他的表情无奈至极。

　　“下次要来之前和我说一声，不要每次都快到了才知道做安排。”

　　对面的人很是嬉皮笑脸地应着。

　　刚好的气氛被一通电话打散了。

　　我站在原地忘了自己要干些什么，抓着头发绕在手指上。

　　路之舟站起身，把电脑收好。

　　“我要出去一趟，你要去吗？”

　　我总觉得他这句话不是问句，是命令。

　　我点了点头。

　　“外面很冷，穿好衣服。”

　　他应该是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刚要回房间，停住了脚步，看着他，想听他说完。

　　“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吗？”

　　我急了。

　　“当然是实话！”

　　他似乎被我的气势惊到，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笑了，在忍耐过后，他笑出了声。

　　“是我想听到的，剩下的，”他走过我身边，揉了揉我的头，“回来再说。”

　　只剩下我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