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长风绕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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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花如人面。
宫中的四季都是鲜花锦绣，不过李睿辰偏爱海棠，每一座宫殿都栽有大片的海棠。即便它不是四季不败之花，却也是扎根在整个皇宫，如今已是含苞初绽。
站在拱桥之上，放眼望去，金黄一片，每每风吹过，那片片迎春花像是振翅欲飞的金色蝴蝶。
“我们还去老地方。”李绾莺笑着说道。
两人走下拱桥，走到湖边的一颗坠满红色的花树之下，枝干高大，繁花锦簇。枝梢上缠满了彩色飘带，是一个月前花朝节那日李绾莺和杨兮柔挂上去的。
树下堆积着薄薄一层花瓣，花瓣之上是一架做工精细的箜篌。
杨兮柔探手抚摸着箜篌的琴弦，“好久没弹过箜篌了。”
李绾莺笑着拿起倚靠着树干的一把软剑，走到杨兮柔身侧说道：“我也好久没有听着你奏的乐舞剑了。”
杨兮柔弯了弯唇角坐在圆凳上，长指轻扫了下琴弦，“那今日我便弹一曲《流水》吧。”
说着她双手轻拨着琴弦，琴声优美清灵。
李绾莺拔开剑鞘，软剑在手中慢慢转动，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点点光晕。
她身姿轻盈，舞动在落花之中，与琴音完美契合。她的剑法看似柔实则锐，旋身一挥，一朵落花在剑锋之上分成两半，坠落在地。
彩色飘带也随琴音翩翩起舞，蝴蝶穿梭其间。美人浅笑，花树招摇，真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图画。
琴音止，软剑收。
两人坐在花树下仰头看着天际微弱的光，李绾莺问道：“今日开心吗？”
杨兮柔点头，朱唇上翘，“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李绾莺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看着泛着一圈圈涟漪的湖面。
“你呀，不要总是在房里闷着，人都变得沉闷了。”
杨兮柔笑着说了句：“也没有很沉闷吧。”
“还是要多出去走走。”说着李绾莺像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坐正身体。
“多出去走走没准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特别的人。”
杨兮柔疑惑地看着她，“特别的人？”
李绾莺点头，嘴角上扬，“我就遇到了两个蛮特别的人。”
两人相识这么久，杨兮柔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让李绾莺觉得特别的人，一向沉稳内敛的她都感到了好奇。
“是什么样的人让绾莺觉得特别啊？”
李绾莺抿唇斟酌了一下措辞，笑着看杨兮柔，“这么说吧，一个稳重谦逊，一个落拓不羁。”
说完她自己还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落拓不羁的人，会很特别吗？”杨兮柔又问。
李绾莺点头，“对啊，他那个人真的蛮特别的，特别的话多。不过他为人不错，我觉着你要是和他在一处，会更开朗一些。”
杨兮柔弯唇摇了摇头没再多问。
两人坐在树下畅谈，接近酉时，天空变得阴沉，乌云密布，看样子不知何时便会下一场大雨。
杨兮柔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李绾莺知道她晚上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再加之怕她淋雨，所以打算快些送她回府。
“我和景恒送你们回去，现在很晚了，我不放心你们。”
杨兮柔点了点头，浅笑着说了句，“好。”
杨兮柔站起身，将食谱递到她的贴身侍女秋怜手中。
李绾莺挽着杨兮柔的手臂往外走，一路上两人还时不时说上几句悄悄话，说到趣事儿还会传来几声轻婉的笑。
明晃晃的灯光驱散了阴暗，路旁矗立着的树的影子洒落一地，他们踩着碎影慢步向前。
走到人来人往的街市中，李绾莺被附近一家门前挤满了人的铺子吸引了目光。
她出于好奇地停下脚步，又被空气中飘来的一股浓郁的香气吸引。
“这么多人，肯定很好吃。”李绾莺小声嘀咕了一句。
“兮柔，你想不想吃，我去买些回来。”李绾莺问道。
杨兮柔有些犹豫地看向门前拥挤的人群，没有立即给予她答复。
“兮柔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买完就回来。”
说完她就提着裙摆也跟着众人挤了上去，但她没想到前面的人那么能挤，她根本进不去，只能站在最外面眼巴巴地朝里面看。
一道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主，我来吧。”
李绾莺扭头看着景恒，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欢喜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景恒走上前也并未挤进去，那么一个高壮的男子被人群挤来挤去，李绾莺没忍住笑出了声。
此处人多她觉得太过喧闹便退后了些，转身看向杨兮柔。
杨兮柔站在街边的一颗树下，树枝的阴影将其笼罩，白洁的脸上变得明暗交错，五官也被衬得更加立体。
杨兮柔正朝她挥着手，却被街边突然出现的一个行色匆忙的男子撞了一下，力量有些大。杨兮柔没有防备地向一旁踉跄了一步，身旁的秋怜将其稳稳扶住。
“娘子当心。”秋怜扶着杨兮柔。
“你这人撞到人为什么不道歉？”秋怜紧接着朝男子喊话。
男子没有说话，头也没回地匆匆离去，神色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李绾莺立即走到杨兮柔身边，“兮柔你没事吧？”
杨兮柔摇了摇头，“无事。”
她觉得方才的男子有些奇怪就默默检查了一下身上携带的物品，手摸到腰间的时候发觉少了些什么。
“只是…我的荷包不见了。”杨兮柔惊讶又冷静地说。
李绾莺愣了一瞬，接着观察四周，回想起来方才那个男子的怪异神情，她没再多想拔腿就追了上去。但今日这身衣裙倒是对她的动作起到了一定的限制，她动作虽不是很敏捷但追上那个贼人还是绰绰有余。
杨兮柔想要拽住她的衣袖却没拽到，“绾莺，你不要去了！”
李绾莺却权当听不见，执意要去追到那个贼人。
“站住，不要走！”李绾莺一边跑一边扬声喊着。
贼人见她追了过来，立即跑了起来。
街边的一切景致因着奔跑起来的速度变得模糊着向后倒退。
街中来往的路人也不想多事，都纷纷避让。
李绾莺一路穷追不舍，贼人见她有些难缠就开始随手抓起街边摊的东西向她砸去，前几次扔的都是些杂乱的小摆件，李绾莺随意一躲便避开了。
后面贼人有些不耐烦了，直接将摊位上挂着的两盏花灯扯下用力地朝她丢了过去。
李绾莺看着横飞而来的两盏花灯，像是离了弦的箭，直冲冲地奔向她。她转身想要闪躲，却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倾。
当她认为自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腰后突然多了一道冰凉的触感，腰肢被紧紧拦住，随之顺着那道力整个人直立了回来。
再回过神看向前方，半空的花灯已被击打开了。她这才扭头看向身侧之人，那张俊秀的脸近在咫尺。
“段郎君…”李绾莺没忍住叫了他一声。
段程原本紧蹙的浓眉逐渐抚平，低头瞥了她一眼。
反应过来后立即收回拦在她腰后的剑鞘，不动声色地与其拉开一点距离，“冒犯了。”
李绾莺秋水盈盈的眸子弯了弯，“没有，是我应谢谢郎君出手相助。”
就在他们交谈间，凌隐已将那贼人捉住并拿回了被偷的荷包。
凌隐提着贼人的后衿领将人带到段程面前，“阿程，这人怎么处理？”
段程上下扫视着眼前的男子，他衣衫破旧，布料洗的泛白，连脚上的鞋子都是缝缝补补的。不难看出，他是个生活不幸之人。
街边早已围了一圈人，两三个靠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须臾后，一道清澈的声音从嘈乱声中突破出来。
“放了吧。”段程低声说道。
凌隐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衣领将其轻轻往前一推。
“我这次放你走，是不想将事情放大，如若你还是不改正自己的行为，那么官府会随时收留你。”段程淡淡地说着。
男子听着段程的话频频点头，嘴里一直叨咕着会改正。见段程等人没再说话，他便立即朝街道深处跑去了。
凌隐走到李绾莺面前，笑着看她，将荷包悬于她眼前，“小娘子，你的东西。”
李绾莺朝他行了个颔首礼，“多谢郎君。”
说完她便伸手去拿荷包，谁知凌隐将荷包收了回去，又开始捉弄她。
“诶？这怎么没名没姓的？”凌隐抱着双臂问道。
李绾莺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什么？”
凌隐哼笑了一声，“我是说，这都遇见这么多次了，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吧。你就只知道阿程的名姓，却不知道我的，问都没问过，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你说是吧，阿程。”
凌隐弯着嘴角看向段程，挑了挑眉头。
段程蹙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想被特殊对待？”李绾莺挑着眉头问道。
“这倒不必，这特殊待遇还是留给某人吧。”说着他又看了段程一眼。
李绾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经意对上段程的目光暗自红了耳廓。
他那么喜欢打趣别人，若是再和他拌嘴他一定能说的没完没了。
她轻咳了一声，索性用着谦和的语气说道：“我可没想区别对待。我叫李绾莺，不知这位郎君名讳？”
凌隐看着她隐隐慌乱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段程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默默摩挲着剑鞘的长指耐人寻味。
凌隐看了眼段程扬着唇角说道：“凌隐。”
李绾莺点了点头，“多谢凌郎君了。”说完，她皮笑肉不笑地朝他伸出掌心，示意他将荷包还她。
“哦，还你还你。”凌隐将荷包放到李绾莺掌心，又凑到段程身边低声说了句：“阿程，她比你笑的还假。”
李绾莺抿了抿唇角，抱着双臂看他，“你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吗？我听的一清二楚呢，凌郎君。”她还刻意将凌郎君三个字拉长了音。
这三个字被她这么一叫，倒是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怪里怪气。
凌隐被她叫的这一声震惊到了，他身体一抖，往段程身边又靠了靠，抱着双臂摩擦，“咦，弄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不仅是凌隐，一旁的段程都惊讶地看着李绾莺，见着她故作姿态的样子又低头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长风绕指（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