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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山穷水复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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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踩过白凛刚刚收拾好的石板路,一年里努力压抑的一切重新涌了上来。她说不出别来无恙这种话,那么信任的人竟也会信错。
“我已经来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将话题挑的这么直白,白凛虽然早就预想到了她的冷漠和愤恨,可当真的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觉得高估了自己,原来心痛是这么难以承受。
“如果你想,你可以杀了我,我不会还手。”
月初嘲讽的笑了一下,“大老远的,就是来送命的吗?”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舒心一些。”
“舒心?”月初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到现在,还是在说这样的话。”二人坐在石桌旁,月初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母族人?”
“当初我踏遍北疆寻医无果,直到误打误撞之下去了凌家村,你父亲为我以蛊续命,后来他又承诺授我蛊术,可他教我的不过是些皮毛,再后来你在漆蚕部用了蛊,他便知道你在漆蚕部,而且他早就知道了我杀了你的族人,又在那晚对你放箭,他对我也起了杀心,我怕死在他手里,又怕她找到你不再传我蛊术到时候你们父女联合起来对付我,我便先下手为强。”
短短几句话,就这种终结了他父亲的生命。月初攥紧拳头,满眼通红。
“当初城墙之上冲我放箭也是你下的令?”
“是。”
“那你又为何杀我族人?”
“北疆继储碰蛊,这事不能外传。”
“所以你就让我全族给你保守秘密!”月初咆哮着,一把扫落食盒,那碟瓦片糕摔在地上,盘子碎裂的声音与周围的宁静格格不入,碎渣崩的老远。
“还有吗?还有什么瞒着我吗?”
“骆山也是我杀的,当初城墙之下他被我救了回来,我逼着他翻译蛊文,偷学了山洞密室的古书,后来我给他下了誓毙蛊,他不是你杀的,是因为他跟你说了我会蛊才会死。”
爹娘,族人,骆山,月初不敢去看白凛,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
“你体内雪蛊的母蛊又是怎么回事?”
白凛叹了口气“是你父亲种的,用我的身体养蛊。九黎部的雪蛊也是我的血喂养的。”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我?”
白凛笑了笑“刚开始是因为我发现你会的蛊我不会,我想学,所以才会让你教我,后来,我就舍不得了。”说着说着,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因为你我才知道烟花也可以许愿,原来一个人可以如此惦念另一个人,原来我的父亲对我也有愧疚,原来这个世上有很多我看不见得美好,我舍不得,舍不得你,也舍不得这样的我。”
“白凛,雪蛊之事是我凌家愧对于你,但你不该杀我父母,屠我族人,更不该杀了骆山!”
“我知道,你恨极了我吧,我就在这,你若想杀,我不躲。”
“既然已经罪大恶极了为什么又要装出一副忏悔的模样!你做个坏人不合格,做个好人也不合格!你是不是就像看我恨你又念着你对我的好进退两难?打个巴掌给个甜枣,都不是东西!”月初哭的身体发抖,“让我舒心是吧,想我如愿是吧,好啊,你在我面前自尽啊!”
白凛笑了笑“好。”他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碎陶瓷,想了想又捡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
“我本想给你做桂花糖蒸栗粉糕,可想了想还算了,毕竟最后一次了,我只想做点只有我们两个回忆的糕点。”他将碎瓷片抵住自己的脖子用尽全力说着“阿初,我爱你。”
说着猛地一滑,月初突然地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用着极大的力气往外掰,碎瓷片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但仅仅是划破了皮肤。
“阿初。”
月初忍着泪水转过身去问了句“他们的墓在哪?”
“你的族人就在凌家村,你的父母被我下了噬心蛊,在北梧山。”
“带我去找他们。”
“好。”
而不远处,一双眼睛半眯了一下,随即隐身在竹林之中。
“你说什么?”江淮瞪大眼睛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属下亲眼所见,圣女没死!属下奉旨查看墨青案,可今日突然见一女子从府中出来,属下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外郊的竹林,那女子摘下头纱,满头白发属下绝不会认错!”
月初,你没死!江淮一时间被这消息冲昏了头,她没死!他冲出去就要去找她,可又被影卫拦着住。
“皇上,圣女见的是前任北疆王上!”
江淮愣在了原地,白凛?又是他?月初竟然还会去找他!
可等到他迫不及待的带人去找时二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皇上,从路径来看圣女应该是要回北疆。而且,戏文起始的地方是奉桑郡。”
奉桑郡?江淮脑子里一转明白了一切,那是北疆割让的三分之一土地之一,之前是漆蚕部的封地。
“他们有多少人?”
“只有两人。”
“拦路设卡,把人给我劫回来!”江淮严声说道。月初,你好样的!
影卫身手很好,白凛孤身一人来到南垣并没有任何准备,二人不过三五天便被追上,一番挣扎之后还是没跑过。
正在上朝的江淮一听人抓回来了直接抛下满朝文武向后宫跑去,此刻他的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只剩下一个念想,那就是去见她。
推开门的一刹那,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江淮说不出话,只是嘴唇都有些颤抖。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开脚朝她走去,轻轻的抱住她,仿佛她只是一缕青烟,抱的紧了就不见了。
“阿初,真的是你吗?”
感知到耳边的呼吸声,江淮才确定真的是她回来了,慢慢加了力气拥紧他,带着哭腔说着“阿初,阿初……”他将头埋在她的肩膀,死死的抱住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阿初。
月初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心痛,江淮那副失而复得的样子让她看到了爱,她知道江淮还爱她,可她不敢爱了。
“阿初,你看这个!”江淮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石头,月初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初他送给他的。
“你说过,这个换你一个承诺,别再去找白凛了好不好?别再恨我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都可以不计较!你忘掉断生门,我也可以将我父亲的死永远压在心底,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月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真的忘得掉吗?我忘不掉。”
“忘不掉,忘不掉!你总说你忘不掉!可白凛呢?他杀了你父母,你不照样爱他?照样要跟他走!”他拽着月初来到了月华宫的坟前,“你看看这个,你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是怎么活着的吗?凭什么到了我这就忘不掉!凭什么你就不能再重新接受我!我们的过去算什么?苏霍难道比你的父母更重要吗?”
月初看着那石碑,爱妻月初,爱妻月初,深爱、痛恨、心疼、难过、所有复杂的情绪一股脑用了上来,
“那你又凭什么!”月初推开他大喊“是你带我回断生门的,是你说那里是我的家!也是你毁了这一切!父子之情、手足兄弟你装的这样像,即便你的爱是真的,我又怎敢再爱你?”
“所以你转头就爱上了白凛,甚至编造那些瞎话帮着北疆对付我!”
“那不是瞎话,那是真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义父一生冤屈凭什么无人申明!”月初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嘶哑。
当那些话从月初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江淮只觉得天都塌了,那些东西都是真的?苏霍不是故意投身暗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父亲真的在利用苏霍?不可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都做了什么?
他强迫自己恢复理智,“你在骗我对不对,这是白凛给你出的主意吧,想骗我对吗?”
月初笑了笑,“是你在骗你自己,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知道即使再相爱我们也回不去了!”
“不可能!”江淮失控的大吼
“她说的是真的。”江淮回头看去,一个衣容华贵的夫人在簇拥下走了进来。
“母亲。”
太后屏退了左右说出了谁也不知道的真相。
“苏霍确实被骗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淮不死心的追问道。
太后笑了笑“你还记得李嫔吗?”
江淮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呢,毕竟是他自己亲手杀了父亲的爱妃。
“哀家曾同你说过,我不过是个替身罢了,李嫔也是,而先帝一直心心念念的,是东昇皇室的一个女子,而当初三定天下,这女子领兵杀敌,最终死在了苏霍的手上。所以,先帝才恨苏霍,他知道苏霍最在乎名声和家人,才会发生后来的事。”
有了这番话,江淮再也受不住了,他发了疯一般跑出去,他做了什么啊,他都做了什么!他一直以天道之名而行,要一统天下,要造福万民,可到最后,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对他付以真心的人他伤了个遍,到头却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清不楚。
“啊!”江淮崩溃的大喊着,疯了一样咆哮“为什么这么对我?啊!”
月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是啊,为什么这么对我啊,为什么这么对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