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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白云深处有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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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熟睡的人猛地惊醒,浑身大汗淋漓,浸湿了枕头。白凛喘着粗气回想着刚才的梦,梦里月初知道了一切发了疯般冲过来想要杀了他,那种充满仇恨的眼神比什么都可怕。
愧疚和恐惧趁黑夜侵袭了他的脑子,白凛抱着头无力的倒在潮湿的床上,在头痛中昏昏睡去。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醒来时白凛让人将茶冲的浓了些,晚上的那一觉睡的还不如不睡。他闭上眼,侍从给他按着头,可那种难受的感觉还是散不去。
“王上!廷渊主将求见!”
“让他进来。”
“廷渊见过王上!”
“九黎部之事可还顺利?”当初为了给月初造一个圣女身份,白凛故意让九黎部中了蛊,不过那蛊十分简单,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让人有轻度不适,等到月初回来就给他们解蛊谎称是圣女归来天赐恩德,以此堵住悠悠众口。这件事除了廷渊他谁都不放心。
“王上,臣将您给的东西送到九黎部之后却发现九黎部已经痊愈了。”
“痊愈了?”白凛猛地睁开眼,“怎么回事?”
“云端不知何时已经在那了,而且,他自亮身份,冠以白姓,说他才是王室血脉,显然是要在九黎部单挑大梁了。”
“九黎部作何反应?”
“屠逸据理力争,可是架不住九黎部人多势众,他一人也难做。”
本想着往念阁也无,他也不敢做什么,现在倒好,被他抓了个把柄腰杆儿就硬了,当初就不该留着他!
“叫屠逸来见。”
九黎部路途不近,屠逸来这么一遭少说也得两三天,等屠逸来了在让他回去干点什么,估计云端早就在那边翻天了,白凛想了想只觉得头疼。
“罢了,还是飞鸽传书吧。廷渊,你率兵再去一趟九黎部,务必稳住他们。”
“是!”
但愿屠逸能杀得了云端。
用过早膳,白凛便来到了月初这里,这几天他每天都来,可月初却是谁也不想见。他推开门看见月初正蜷着腿斜靠在床边,满头白发随意散落,一缕光照在脸上,照亮了她满脸的疲惫和未干的泪痕。
白凛走过去,拿起身边的薄被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月初缓缓睁开眼睛,她通红的眼睛里倒映出白凛的模样。
“别折磨自己了,先把身子养好。”
“圣医在门外候着呢,先让他看看你的嗓子吧。”说完屋外的圣医便提着箱子进来了。
月初没有拒绝,她也想让自己的嗓子快点好。可圣医把脉过后得到的结论和江淮说的一眼,月初肉眼可见的失望落在白凛眼中,到底,是什么毒把你害成这样!
体内雪蛊的再次躁动,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白凛维持着自己正常的样子,安抚好月初之后便同圣医一同走了出去。
“号脉。”
几位圣医面面相觑。
“给公号脉!”白凛冷冷的说道。
一位圣医号完之后脸上略现惊恐,又赶忙招呼着其他人一起,可号了一番之后众人赶忙跪下。
“可号出什么了?”
“王上,臣等无能,您体内似乎有种剧毒直冲心脉。”
“我的脉象和她的脉象相比如何。”
“您二人脉象极为相似!”
果然!这一刻白凛知道,月初的嗓子好不了了,因为她中的是蛊毒!
月初再醒过来的时候白凛在她旁边的桌子上看着众臣的上书。
“醒了?桌子上有燕窝,起来吃点吧。”
身体本身的机能督促着月初吃些东西,白凛坐在那偷瞄着月初,在月初喝完之后又准备去给他盛第二碗,可月初摇摇头拒绝了。
“你知道你体内是什么毒吗?”
月初摇摇头,一脸疑问。
白凛沉默了,他并没有告诉月初这是蛊毒,他不想也不能再看她绝望了。
月初仿佛知道了什么,她那起笔,写了一个蛊字,蛊虽好,可也是毒物,研蛊制蛊之人中蛊毒不稀奇,这么久了,她也该猜到了。
“即便是蛊毒也会找到方法的。”二人之间有些沉默,他们都知道,哪里有什么好的方法。而门外偷听到的陆卫眠缓缓转过身,轻靠在了门上,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我找了哑语师傅,以后你要说什么也方便些。”
月初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跟你一起学,这样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看得懂。”说完白凛便打起了手势,这是他刚学的。
“这个叫契阔相逢。”
“这个叫柳暗花明。”
白凛顿了顿,还是将最后一个展现给月初看“这个,叫云树之思。”
契阔相逢,柳暗花明,云树之思,月初看着白凛的手,仿佛那不再是简单的动作,而是一条船,从远方来接她出孤岛的船。
五月的天很蓝,扶摇一动便散了云烟,月初掀开帘子抬头看着湛蓝的天,无边无际,原来人可以如此渺小,如此无能为力。
“到了。”月初从马车上下来,跟着白凛走进了一家酒楼——天上人间。她看着眼前乔装过的白凛,不穿王袍的他也没那么多严肃的感觉。
“记得这里吗?这儿的山楂酒可是一绝,我们之前来过。”
“二位可是订过雅座的?”店内的小斯看他们衣着不凡紧着问道。
“是,在下雪无痕。”白凛开口道。
“请二位上座!”
“王城内待得久了,闷的慌吧。”白凛拿起山楂酒轻抿了一口。
月初用手语回着他【你在那待了那么久,闷吗?】
白凛看着月初,异常真诚的说了句,“闷。”偌大的王城,实在闷得很啊。
“南垣传来消息,江义帏暴毙,江策云杀了江义帏的一个妃嫔,登基称帝了。”
月初的手一顿,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她猛地灌了口酒,恶人总有恶报。
“北疆已经派了使臣过去了,过几天,南垣使臣就会来到北疆,名义上礼尚往来两国友好,很有可能是来打探你的。这段时间,你和陆卫眠都先住在这,别让他们见到你。”
月初点点头。
“想杀他吗?”
月初握紧了杯子,想杀吗?这真是个好问题,心脏蔓延出剧痛,随着血液流遍了全身。
“我可以帮你,现在北疆的实力虽然略逊南垣,但也不是打不起。”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月初难以置信。
为什么?白凛笑了一下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月初,你觉得你我二人是什么关系?”
【至交好友。】月初以为他问的是他们二人是敌是友。
“好友?”白凛无奈的笑了笑,“那就好友吧。对你好不是好友间应分的吗?不过也不是只为了你,毕竟哪个帝王不想一统天下呢?”白凛玩笑着说道,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就是为了你一个,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天下,至始至终,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一直陪着我,让我觉得欢喜的人,那个人就是你,也只是你!你是我的心头血,即便舍出整个北疆,背负天下骂名,我也心甘情愿!
白凛的这个回答,让月初心里舒服些,毕竟她欠白凛很多了,还都还不起,怎么还能再欠呢?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断生门?你看着并不像一眼就会喜欢上那种地方的人。”这也是白凛不解的地方,月初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那种人,当初她告诉骆山的也只是一笔带过,为什么他会选择断生门?
月初想了想,写下了一句话,【当身处深渊,生死之间的时候,有谁会在乎照进生命的光是什么颜色呢?】
“雪公子,这是我们天上人间珍藏的佳酿,请您一尝。”小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的二人的交谈,二人都觉得疑惑,他们只点了山楂酒,没点别的。
“我们没点酒,送错了吧。”
“没送错,我家主人请您一尝。”
白凛让人进来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姓白。”
白?怎么又是这个姓氏,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
月初起身走过去,她总觉得那酒坛上的字很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而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像也不止一次,她猛然想起当初上元佳节的灯谜也是这样的字迹。
“怎么了?”
月初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在下可否见一见你家主人。”
“二位稍等,我家主人与夫人即刻就到。”
月初和白凛等了一会,便来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令人惊讶。
“月姐姐!”一声灵动的少年音传来,些许陌生的称呼让月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少年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清源!风月楼的清源,月初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和清源再见的一天。
清源看见月初的那一刻也愣在了原地,他的月姐姐此刻瘦了一大圈,满头白发像换了个人一样。
“你是我的月姐姐吗?”清源不确定的问了句。
月初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木讷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少年扑过来,满眼心疼。他捏着月初的肩膀,只觉得骨头硌得慌。
“咳咳,男女授受不亲!”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月初这才注意到清源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这不是那个算命先生吗?当初在北疆月初不止一次遇到过,白凛也认了出来。
【清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月初用手语表达着。
“月姐姐,你比划什么啊?你嗓子怎么了?”这次见面给了清源太多惊吓,他的月姐姐早已经没了记忆中的模样。
“她哑了。”白凛解释道。
月初看着那位算命先生,又看了看清源,联想到当初清源离开风月楼,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清源见月初指了指算命先生又指了指他自己,也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月姐姐,这是我……”清源说到一半突然卡了,怎么说呢?
“清源是我夫人。”
夫人!清源居然真的和一个男人跑了!还是个算命的!
【当初听说你和一个男人跑了,就是他?】月初睁大眼睛紧着问道。
可清源根本就看不懂,他求助的回头看着自家人,那算命先生走到月初面前抓住清源的肩膀,“没错,就是我。”
紧接着他摸着自己的脸猛地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而面具之下,却是和云端一般无二的脸。
“在下,白云深。”
在岁清园的记忆瞬间被唤醒,白云深,那个刻在灵牌上的名字。
月初扭头看着白凛,显然,白凛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
“你是云端的双生兄弟。”
“不错,堂弟别来无恙。”白云深笑了笑,虽然一样的脸,可给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听说我那个弟弟闯了不少祸,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得替他收拾收拾。”
“你想怎么收拾?”白凛将月初拽回身边,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白云深倒是放的开,“他现在已经仗着姓白在九黎部风生水起,就算你想杀他也会被人说成帝王野心排除异己,九黎部手中的蛊要是翻了,南垣再趁火打劫,北疆还保得住吗?”
白凛听着白云深一点一点分析着现在的情况,他说的没错,但不杀他不仅月初的事情是个隐患,要是真的任他掌管九黎部迟早有反的那天,今天他敢要九黎部,明天就是其他部。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杀了他,我顶上,我会顶着他的名字活着,保证不给你添乱,还会帮你的忙。”白云深的嘴角还保留着那个温存的笑,而配着这样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杀了他的孪生弟弟。
“可你能做到一点不差吗,苏昀是他的枕边人,你怎能瞒过她?”
白云深轻笑了一声“我要是瞒不过你真的以为你能娶到嫣柔?”
“此言何意?”白凛问道,当初嫣柔想嫁给他是因为云端给了他那朵芍药花,难道不是云端?
“那天晚上是我给了你那朵花,不是他。而且嫣柔北上之时我已经同她说了,那芍药信物是怎么回事,可她还是执意要嫁。”
白凛愣在了原地,你明知道那芍药花是旁人助我的,明知道我当初想利用你拉拢东晟,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嫁给我?
“我一定能帮你解决这个后患。”白云深信誓旦旦的说道。
可白凛并不相信他,这世间那有什么人付出不图回报,“你要什么?”
“当初母亲生下我们二人,怕伯父赶尽杀绝一个都活不了便对外宣称只生了一个男婴,而白氏的族谱也只白云端一个人的名字,我要你以帝王之名下令,让清源入白氏族谱,成为我名正言顺的伴侣,即便死后,他也是唯一能和我同葬之人!”
说完他转头看向清源,清净的眼眸里满是爱意,而那个被他注视的少年正趁他不注意偷喝桌子上的山楂酒,一口又一口,少年挥笔题下的酒字于正红色的纸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