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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我不恨你了 ...

  •   当月初随白凛来到琼钰殿时,还未踏入月初心里便觉得不对,这哪里是一个帝王的住所,正门紧闭,只有两个人守着,宫人见白凛来了才缓缓开门,月初踏入殿内,只见还未进门便听见一个男人的低声嘶吼,推门而入,只见白仞亭嘴里塞着布,眼睛瞪得老大,极度痛苦,可身体却无法移动。
      月初从未想到,白仞亭的状况竟然如此严重,而白凛似乎见怪不怪。每日朝会,都是在帘后,只要身形不变,声音不变,就看不出来。
      白凛从床边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而盒中已是空空如也。
      “效果比较好的转髓蛊都已经用完了,现在只能靠着这种短时效的耗着。”
      时效短就得多次用,痛苦也就更加强烈,他执意不加雪蛊,这和活人试蛊有什么两样。
      月初看着床榻上的白仞亭,心中五味杂陈,直到白凛将盒子递到她手中她才反应过来。
      月初缓缓打开盒子,这时床上的白仞亭以为白凛又要给他用蛊,挣扎的呜呜声更加急切。
      月初抬头看了一眼白凛,可白凛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那几声挣扎,“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月初低头仔细看了看盒子,没看出什么异常,她将盒子贴近,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你养蛊时可用了什么香料?”
      香料?白凛细细想了一遍,“未曾。”
      “这蛊中似乎有股花香。”
      白凛接过盒子闻着,确实是有一股香味,这香味很淡,却又似曾相识。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
      二人回到极霜殿后,还未坐热,廷渊便走了进来,“殿下。”说完还看了一眼月初,月初很识趣的走了,她知道,有的东西不能听。
      待月初走后,廷渊才从怀中掏出信,“殿下,这是东晟传书。”
      白凛打开信封,拿出信,几瓣干的芍药花瓣掉了出来,而信上的长篇大论不过只有一个目的,两国联姻,
      白凛将信放在桌子上笑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意思,廷渊拿起看了看
      “看来,这嫣柔公主是铁了心的要嫁到北疆来。”这信字迹工整笔锋细腻,似乎是嫣柔公主亲自写的,“嫣柔公主回北疆时殿下都未曾送别,心意自是表明了,可她竟然还要嫁?”
      “也好,与东晟联姻,百利无害。”
      廷渊自小追随白凛,怎会不知白凛心意,只是可惜嫣柔公主了。
      白凛正打算将信件叠好放回,可一阵若有若无的味道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味道怎么和转髓蛊盒子上的味道如此像,白凛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凑近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他猛地想起来,这香味是芍药香!
      “廷渊,你前些天给我找的浅黄色梨木盒子是哪来的?”
      “就是从内库拿的。”廷渊回答道。
      “去内库。”
      二人赶紧去内库查看,这倒是吓了守库的宫人一跳,继储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一推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成堆的芍药花瓣就那么摆在屋子里,熏得整个屋子都是香味。
      “阿嚏!”角落里一个喷嚏将这主仆二人吓了一大跳,月初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满头的花瓣,“这干花还这么香。”
      “你怎么在这?”
      月初也没想到白凛会在这,“我听说这有很多盒子,想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带味道的,结果盒子还没翻到,先看见你们了。”
      “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多芍药花瓣?”白凛问道。
      看管的宫人赶忙回答“殿下,这是上次嫣柔公主来带来的,一直放在这。”
      看来,转髓蛊成功的方法就是这芍药花香,可月初制蛊之时从未用过芍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嫣柔公主!月初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看了白凛一眼,不知为何,月初的那句未必是良配再一次涌上白凛心头,他看了一眼月初,转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当务之急是转髓蛊。
      三人出了内库,便有宫人紧忙过来通报,“继储殿下,军情急报!”
      得到允许后,那侍从将文书成了上来:赫蔽部叛乱!
      “来人,速去传召各部部长及军部三级以上统领!”
      说完,便朝嘉华阁走去。
      月初看着白凛远去的背影,这继储殿下真不是好做的。
      芍药花香应该就是转髓蛊的关键,得赶紧查出来才行,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江淮,月初摸了摸腰上的腰牌,径直走向了琼钰殿。
      不似同白凛来时的光明正大,此刻的月初更觉得她像一个贼,
      白仞亭口中的布已经吐在了地上,正在床榻上如同死不瞑目的人一样,毫无生机的躺着,月初一看到白仞亭的眼神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当初寻死的状态,原来,毫无生气的眼神就是这样。
      “民女林柒,参见王上。”不管如何,他都是北疆的王。
      “怎么,你也是给我灌那些脏东西来了吗?”白仞亭想无奈的笑了笑,可他没什么力气,之时抽动了一下嘴角,“每次都是他亲自来,看来,他很信任你。”
      “您不喜欢蛊。”
      “谁喜欢这种东西,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我北疆子民骁勇善战,这种东西,都是下三滥。”
      脏东西,下三滥,这些字月初听的清清楚楚,“可你现在能骂出脏东西这句话,也是因为你口中的下三滥。”
      白仞亭没有再做争辩,问道“他许你什么了?王权富贵还是名垂青史,抑或是继储侍妾。”见月初没有作声,白仞亭接着说,“我再落魄,也是北疆的王,我现在就可下令,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只要。”白仞亭猛地看向月初,“只要你杀了我!我就给你立遗命!”
      原来,转髓蛊真的是生不如死。
      “我杀了你,白凛也不会放过我吧。”
      一听到白凛,白仞亭强打的那点精神劲都没了。
      “就知道,就知道是他。”
      月初看着白仞亭眼中的希望一点点消散,她不禁问道,“您对他,当真就没有半点父子之情吗?”
      “你应该去问问他,对我有没有父子之情。”若真的有,又怎会想出这个法子延续寿命。
      “若不是您取他心头血,幽禁他十几年,他对您或许不会这样。我亲眼见过上元佳节,他望着寻常人家其乐融融的父子满是羡慕的样子。”
      白仞亭沉默了一会,眼角一滴泪水慢慢滑落,“你以为我想吗?我是北疆的王,巫圣得子民信任,他那么说我有什么办法,天下刚定,民心怎能再乱!况且自心头血之后,北疆寒灾确实是减轻了。万人敬仰就是王,可这敬仰捧得起人,也摔得死人。”
      良久,白仞亭如释重负得说了一句他一直不敢承认得话,“他走到今天,都是我害的。”
      是啊,杀兄寻蛊都是他逼的!
      北疆的天很冷,月初看着眼前这个满是懊悔的父亲,心中不忍,她走上前,替他盖了盖被子。
      可刚掖完被子,白仞亭就变了脸色,呼吸也不对。
      “你,你的身上有芍药味,好,好!”
      “你有芍药癣!”所以,那份沾了芍药味的蛊才有用!
      月初赶忙从白仞亭身边退开想去叫人,可她刚要伸手推门却突然想起,若是大张旗鼓,恐怕整个宫中的人都会知道蛊的事情。
      她想了想,吩咐宫人,“快去请继储殿下。”
      自己则转身回到屋中,从床边的暗格中拿出了未用完的转髓蛊,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给白仞亭灌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那蛊虫进入体内后,熟悉的剧痛感再一次袭上白仞亭全身,可脸上的惨白却退了几分,呼吸也好了一些。
      正当月初暗自庆幸没什么大事的时候,白凛猛然闯入。
      “怎么回事?”看着满脸扭曲的白仞亭,白凛心中猜到了几分。
      “你的父亲,有芍药癣,你成功的那一批蛊,就是因为沾了芍药香,芍药香勾起了他身上的芍药癣也阴差阳错的代替了雪蛊对转髓蛊的催化,而之后的蛊没有雪蛊,也没有芍药癣,所以时效才会那么短。”月初看着白仞亭缓缓说道,芍药香的秘密终于找到,而此刻的白仞亭,也不再像个王。“我身上的芍药香引了他的芍药癣发作,蛊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便只能给他用了转髓蛊。”
      白凛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白仞亭,计算着转髓蛊的时效。
      “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说。”月初纠结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
      白凛有些意外,但还是带着她去了琼钰殿的偏阁。
      “什么事,说吧。”
      “你心中没有半点不忍吗?”躺在那的是你亲爹,看他那么痛苦,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白凛没想到月初会问他这个,“怎么,你心疼了?”
      “他刚才见到我,想让我杀了他。”
      “是吗,那他开的价码一定很诱人,你怎么没答应他呢。”白凛假装不在意的问道。
      “因为我和他说,你不会放过我。”
      白凛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他不敢看月初的眼睛,似乎只要一眼,一切的防护都将倒塌。
      “看来,你跟着江淮确实聪明了些。”
      “杀了他吧。”
      此话一出,白凛吃惊的看着她,眼神冷的可怕“你说什么?杀了他?”
      “他很痛苦,与其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随了他的愿。”月初耐心劝着白凛,希望能说动他。
      “我当初也是生不如死,怎么没人随了我的愿呢!”一想到过去受的苦,白凛就忍不住的恨他。
      “他说过,是他害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没人能强迫你原谅他,但你应该听听他怎么说,毕竟是父子,难道你要被这恨缠一辈子吗?”
      听完月初的话,白凛有些许动容,你真的承认你害得我吗?白凛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的酸涩,“他还说什么了?”
      “他的话,还是应该由他来说。”
      说完,月初便离开了琼钰殿。
      白凛坐了一会,二十年的心酸历历在目,眼角不自觉的滑过一滴泪,他来到正殿,走进寝宫,看着床榻上痛苦的白仞亭,从身上摸出一包雪蛊,试图给他缓解疼痛。
      平静下来的白仞亭认命的看着床顶,父子二人就这么冷了许久。
      最终还是白凛开了口,“她和我说,你想死。”
      “看我生不如死,你高兴了吧,你那么恨我。”
      “若你见到我过去的十几年,或许,你会更高兴。”白凛有些自嘲的说道。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扎进了白仞亭的心中,“凛儿,过去的十几年,是为父害了你。”
      从未有人如此唤过他,一声凛儿,唤醒了白凛压在心中的梦,仿佛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父子,过着贫贱但是和睦的生活。
      “你为何到了这个地步,才说出这种话。”白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中也带了些许哽咽,若你早些说出,又何必父子反目。
      “我自恃北疆王,王权都是冷冰冰的,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可自从立你为继储,你架空王权起,我就不是那个王了。”白仞亭叹了口气,“三个儿子中,最愧对我的是你,我最亏欠的也是你。老了,见到的,还是你。”
      “我才满月,你便舍得取我心头血!我是你亲生儿子!你却舍得将我幽禁在极霜殿十几年!”白凛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受。
      “帝王,万千子民看着,哪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儿子,要是能选,别再生于帝王家了。”白仞亭说道动情处,眼角滑落的泪藏于丝丝白发中,“为父,欠你啊!”
      白凛转过头,闭着眼睛,万分痛心。他转身背对着白仞亭,泪流满面。
      良久,他转过身掏出两个盒子,“一盒是掺了雪蛊的转髓蛊,没那么痛苦。一盒是曼罗花粉,你会睡上一天一夜,再也醒不过来。”
      白仞亭用着最后的力气笑了笑,“哈哈哈,吃了这么多蛊,也该换换了。”
      白凛缓缓拿起曼罗粉的盒子,将盒中的药粉混着水喂入白仞亭的口中,不一会白仞亭便昏昏欲睡。
      白仞亭的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终于,终于骗到你杀了我!
      那时候,太阳还未生起,宫人们为一天的劳作准备着,有的还在悄悄谋算怎么将今日的例钱塞进自己的口袋。而一声惨叫,提前叫醒了王城中的所有人。
      “王上殡天了!”
      琼钰殿内,白凛跪在床榻前,看着白仞亭的尸体,一言不发。周围都是宫人啜泣的声音,别管是真是假,听起来倒是哀切。
      “都出去吧。”
      继储殿下发话,众人没敢多留,待到这琼钰殿只剩父子二人时,白凛猛地意识到,他没有父亲了。白凛缓缓起身,看着白仞亭安详的面容,拿着湿润的脸帕给白仞亭轻轻擦拭着,脸上带有一丝嘲讽的笑意,“我逼着你的王后自尽,杀了你最爱的两个儿子,架空王权,还碰了你最厌恶的蛊,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啊?”
      他将脸帕放进盆中洗了洗,长叹了一口气,“恨就恨吧。”
      说完将手中的脸帕规规矩矩的盖在了白仞亭的脸上。
      过往的一切重新在白凛的脑海中上演,原来我以为的一辈子,竟然过的这么快,良久他才缓缓说了一句,“爹,儿子不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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