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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总会有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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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是被颠醒的,映入眼帘的是马车上抖动的帘子,隐约能看见江淮的背影。她慢慢走过去掀起帘子,看到的是一棵棵秃了叶子的树木从眼前划过。林间的土腥味顺着微风钻入月初的皮肤,似乎在提醒她还活着。
察觉到马车里的人醒了,江淮将马车停在一边。
“我们要去哪?”月初的声音比之前好些,但还是病怏怏的。
“重要吗?!”江淮没有正经回答这个问题,他拿起水袋灌了两口水,倒的太急,一些水珠从嘴角溢出,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对你而言,生死都不重要,去哪又有什么区别。”说罢,他将水袋递给了月初。月初愣了愣,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江淮会愿意同她喝一袋水。
“只剩这一袋水了,凑合喝吧。”
月初没有接,默默的回到车里坐着。江淮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陪在二人间的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时不时传来的鸟叫。
入了夜,二人坐在河边烤火,火堆上架着还未熟透的鱼和野兔。月初望着水面上的月亮,愣了神。
一样的河边,一样的野火,一样的两个人,可一切都不一样了。爹,娘,骆山,还有凌家村所有的人,你们在天上看得到吗,阿初想你们啊!
眼泪挣脱了眼眶,快速滑落,打在月初的衣衫上。
“一会吃过就去马车里睡吧,今夜露水重。”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江淮抬头看了一眼月初,又低下头继续给肉翻面。
“我杀了一个卖药的商人,将你藏在药材之中,借着他的官籍出来的。”
杀人!月初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她看着江淮,久久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其实江淮根本没有杀人,只是抢了他的车打晕了而已。
江淮再没有多余的对话,江淮这些天只有两个任务,赶路,别让她死。
河岸,群鹰山。
“四爷回来了,四爷回来了!”
小厮通报的时候,正赶上石拓准备出发。
“四哥,你回来了!”石拓赶忙去见上一面,可看到江淮后面的月初时,他愣住了,“你怎么也跟来了。”
眼前的月初这段日子瘦了一圈,本就白皙的她又多了一份病态,不过毕竟骨架在那,看起来还是五大三粗的。
江淮没理会石拓的惊讶,“这是要去哪啊?”
“东晟,拿件东西。”碍于月初在场,石拓并没有细说。
月初看着眼前的建筑,落于山顶之上,宛若一座城池,巡逻,哨口,大门什么都有。他好像不是一个公子哥。月初跟在江淮后面,这里面远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里面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普通村落,但她总感觉村中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大抵是谁家杀了牛羊吧。走着走着,二人便来到一座高楼,仔细一看,这竟然是座寺庙,不,只能说这曾经是座寺庙,庙中不见半个和尚,更不见一尊佛像。
江淮带她来到一间屋子,“你先在这休息一会,晚饭会有人给你送来。”
说着便走了出去,对门口的两个人说到,“你们俩个看着他,不准她死。”
来到正英堂
“见过义父!长姐!”江淮双手行礼,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苏霍和夜红娘。
“阿淮,你来的正好,我正在和义父商量北疆的事。”于是夜红娘将想与北疆联盟之事一一道来。
“阿淮,你是怎么想到的。”
江淮想了想,“北疆没什么太大的势力值得联手的,我此次北上多少了解点那位继储殿下,不似他父亲那般有勇无谋,若是想结盟,那就找个大的,直接找北疆继储。”
“北疆继储!阿淮,这事可不是说说的。”
“这确实很冒险,不过成了我们就有把握扫清暗道。我们若主动和他结盟,他就会看穿我们的处境,说不准转身就将我们卖给南垣。若想将北疆收于麾下,就得逼着他,只能与我们结盟,他来求我们,才有胜算。”
苏霍满意的看看江淮,这孩子,很像他父亲。
巨大的利益面前,总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妥协者
“那应该怎么逼他?”
“当务之急,是选一个人,一个可以自由进出北疆熟悉北疆有机会入王城的北疆人。”
只有北疆人才最了解北疆人。
“好,红娘,选人之事交予你与阿淮,断生门这么多门众,总能找出来一个合适的。到时候,伪装成北疆人伺机送入王城不是什么难事。”
“红娘领命!”
“义父,人我已经选好了。”
“选好了?谁。”
“此次北上,我还带回来个女子,此女精通蛊术,又是北疆人,底子干净,若好好培养必能成为一把利刃!”
话毕,苏霍将江淮独自叫到一处。
“阿淮,前阵子河岸的事,你可提前知道些什么?”
“未曾听闻。”
“那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江淮从未沾过男女情爱,苏霍有些疑惑。
“义父,现如今雪蛊泛滥,我们要是掌握不了,就得被人掐着脖子走。他很干净,我会将她磨成断生门最锋利的一把刀,仅仅是一把刀。”
江淮在这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可另一边已经传开了。
“四爷带回来个女人,该不会是相好的吧。不过那女人五大三粗的,除了白点,没什么好看的,哪配得上四爷!”
“听说了吗,四爷带回来个女人,好像是相好的,又白又丑,身材跟个男人似的。”
“哎!我听说,四爷把相好的带回来了,竟然是个男的还是个小白脸!”
“大家都在说呢,四爷喜欢了一个男的,又喜欢上一个小白脸,都领上山了!”
“怪不得没见过四爷碰女人呢!重口味啊。”
晚饭时分,在旁人的监督下,月初不得不扒了几口饭意思一下。无意间她看见了一角衣裙,再往上看,一个女子正扒着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瞅。
“你就是我四哥喜欢的那个男人?”
“……”
这一下子给月初问懵了,那女子倒是蹦蹦跳跳的进来了,做在月初跟前仔细瞅,还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你虽说胖了点,但也不像个男人啊。也没有胡子,嗯……”苏小鱼抵着下巴想了想,“我知道了!你像送子观音的手中那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不过,你更像我哥哥!”说着还冲着月初傻笑。
送子观音?姑娘,你真见多识广啊!
“敢问姑娘是谁,你四哥又是谁?”月初看着眼前的苏小鱼,一脸疑惑。
“我叫小鱼儿,我四哥是江淮啊,你不认识吗?”不是我四哥带你来的吗。
苏小鱼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嫂嫂,你知道四哥给我带的礼物在哪吗?”
嫂嫂?!
“乱叫什么!”不知何时,江淮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四哥!”苏小鱼高兴的一下子窜到江淮面前。“你终于回来了,我的礼物呢!你答应我的,回来给我带礼物。”
江淮露出少有的温和,看向月初,“她就是你的礼物,我看你整天闲着无聊,就让她来陪你玩。”
苏小鱼看着月初,越看越喜欢,谁会拒绝像年画娃娃一样的人呢。
“她不是嫂嫂,是姐姐。”江淮耐心的劝道。
“不要!”苏小鱼撅了撅嘴,“她是哥哥!因为她长得像哥哥。”
我长得这么像男人吗。
好不容易把这个小祖宗给哄走了。
“这里是你家吗?”月初忍不住问。
“算,也不算。不过,你要是愿意,这里也可以成为你的家。”
“我早就没有家了。”
“你可以不把这里当家,但只要你愿意,总会有家的。”
月初不想再费心思去琢磨这句话,便岔开了话题。“那个小鱼儿是你妹妹吗?”
“是。”
“我怎么感觉……”
“感觉她不太正常是吗?”他总是这样,轻易便能看穿她的心思,“她小的时候生过病,之后思绪便一直停留在孩童。”
月初没有再问下去,问到伤心事,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你在这安心住着,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浑浑噩噩的三个月。受了江淮的命令,每天都有人看着月初,盯着她吃饭睡觉不自杀。或许是月初太紧张,又或许是江淮第一次带女人回来太稀奇,先开始江淮走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有人有意无意的过来看看月初,再到后来,即使门窗紧闭,月初也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议论她。
直到江淮回来看见这一幕。
“滚开!别碰我!滚!”月初声嘶力竭的喊着,她头发凌乱,眼眶已经凹进去了,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裂,与之前浑然变了一副模样。周围正有两个侍从按住她往嘴里灌着些粥。
“啊!”月初挣脱开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月初一把将碗打翻,她捡起个瓷片就往脖子上划去。幸好江淮眼疾手快一下子薅住了她的胳膊,这么一拽,胳膊上的道道伤痕便显露出来,那些伤痕有新的还未结痂,有的已经愈合,刻在白皙的皮肤上,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江淮眼前。
“让我死吧,我求求你,让我死吧。”月初无力的哀求着,侍从赶紧拿了一块布塞到了月初的嘴里。那布上沾了迷药,没过一会,月初便沉沉睡去。
回到房中,江淮立刻叫伯预进来
“怎么回事,不过走了两个月,怎么就这样了!”
伯预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包括月初的表现。原来,这两个月来,月初根本吃不下饭,都是快看着不行了强行灌两碗米汤,她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见光,不见任何人,胳膊上的伤痕有挠的,咬的,她总是用尽全力伤害自己。也找过大夫,可都说无药可医。
深夜中,江淮去了月初的房间,此时的月初将身子蜷成一团,脸上挂着泪痕,眉头紧锁。他观察房间的布置,发现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挪到了窗户和门的旁边,屋内没有蜡烛,没有利器。
江淮就这么看着月初,看了一夜。之后便三天不出门。而这三天,他只做了一件事,画画。
“她今天都做什么了?”
“和每天一样,猫在被子里,一天动也不怎么动。”伯预回答道,这姑娘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除了喘口气,就同活死人一般。
“我交代过你的事办好了吗?”
“四爷放心,人已经找好了,不过,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小鱼儿也在那,她可是门主的女儿,要不然还是直接和她说吧。”伯预担心的回答到。
“不行,这件事,必须得她自己发现。你多加些人手,务必保护好他们。”
说着将手中的画交给伯预,伯预看着手中的画:“青蛇士消失这么久了,您这幅画已经描绘了所有的要点,此事定万无一失。”
江淮没作声,画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将青蛇士的打扮画了七八分像,但愿这件事顺利。
三日之后
小鱼儿一早便敲响了月初的房门。一进屋抓着月初的胳膊便使劲摇晃。
“凌哥哥,今日是凤仙庙会,可热闹了,我们也去好不好。”
在她碰到月初的那一刻,月初便条件反射的甩开她,看见小鱼儿失望的表情,月初心里突然万分悔恨,为什么自己要这样。
月初起身,想和小鱼儿说明自己不去。谁知小鱼儿又笑了笑,主动贴了过来。
“凌哥哥,你睡觉不脱衣服的吗!”只见月初衣着完整,毫无就寝的感觉。
她也不想这样,可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全,她总感觉有人在监视他,多穿一些,把被子裹紧蒙住头,就没人看得见她了,也没人会伤害她了。想来也好笑,自己连死都不怕,却怕这些。想了想那么多的人,那么吵,月初便心生厌烦,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淮便在门口清声喊道:“你在屋里也憋了好久了,出去逛逛吧。”
只可惜,月初并没有被说动。
江淮走到床前:“我派那么多人看着你,是怕你之前的事情再来一遭,你出去走走心情好点,我会放心很多。”
我要是出去了,他就撤人?看了看小鱼儿,月初决定逼自己一把。
二人折腾许久,好不容易下了山。为了照顾月初的情绪,江淮将所有保护的人都安排在暗处。这下小鱼儿更是撒开欢的玩了。
“凌哥哥,这庙会一年一次,可热闹了,前面啊还有好多好吃的呢!”苏小鱼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捧着一堆糕点,肚子吃的溜圆。可月初却毫无兴致。这热闹在她眼里只有吵闹,她被吵得头疼,靠在一个卖葫芦得摊位前。
“姑娘想要这个葫芦吗?”大概是摊主吧,月初没抬头
“不用了。”
“不要钱,只要一样东西来换”
我说了不需要!月初抬头一看,说话的竟不是摊主而是一个农夫。
“不用了。”月初转身想走,胳膊却一下被人拽住。
那农夫笑了笑,“琉璃碎在你那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