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剑》沈沐风

27、暗潮（二）

　　第二十五章暗潮（2）
　　慕容裴新加入战圈的那个师弟，武功显然较刚才那个色胆包天的少年高上不少，竟堪堪和蒲察烈打了个平手。余里衍拦下拔剑的何清妍，便迎上了慕容裴。余里衍昔日虽然身法灵动，功夫也是不俗，只是内力欠缺了火候，所以称不上高手。不过两年前得了杨惑和沈凌轩倾囊相授的指点，倒也渐臻佳境。加上两年来带兵出生入死，在那生死相搏之中武艺更是快速提升。她那一柄长剑不知折了多少女真人的马刀，剑上那隐隐的杀气，震的这个并没怎么杀过人的慕容裴，莫名的头皮发麻。
　　何清妍见两人打的不相上下，几欲动手相助，余里衍只笑着让她坐在一边看便好，意态从容，倒真似一个宠爱娇妻的富家公子。
　　不过被她杀气震慑的慕容裴，显然不认为眼前这个公子哥模样的柔弱契丹人，是个没杀过人的贵公子。
　　余里衍倒也暗自惊奇，自己这两年武艺大成之后，在女真和契丹那帮只知使用蛮力的壮汉面前罕逢敌手，却不料如今只是遇上菊宗的一个核心弟子，就被牵制住，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对方显然还有同伴在附近，若是再来一个，少不了让清妍动手，她虽然剑法也是极高，却是内伤未愈，要不然那日也不会被十几个女真人逼得那般狼狈。余里衍如今为了方便常年扮作男子，加上何清妍乃是昔日故交，还是凌轩的师姐，不由自主的就有了几分怜香惜玉之情，倒是让何清妍不明就里，一路感动。
　　一阵剑风突然袭向何清妍。余里衍没料对方援军来的这么快，加上慕容裴有意阻拦，竟是没有拦住。
　　那剑却只是挑掉了何清妍的面纱。
　　一个神色阴鹫模样普通的青年，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慕容裴惊喜的叫了声：“师兄！”
　　马朴却没看慕容裴一眼，直勾勾的盯着何清妍。“清妍师妹，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吧，师父很生气，你师父的病，也犯的越来越厉害了。”
　　“裴师弟，你先带人回去，我自己对付他们便够了。”马朴依旧没有看慕容裴一眼，语气中的命令之意，却是不容抗拒。
　　慕容裴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口气却是恭敬：“那还请师兄小心，我且去驿馆主持局面。”当下带着他那个和蒲察烈对打的师弟，走了出去。
　　“哼，马朴，你个无耻小人，师父当年对你有救命之恩，还把你送上菊宗学武，你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如今怎可和那帮人同流合污，与金人做那苟且的勾当。”何清妍忿忿的看着马朴，心里恨意更甚。
　　“与他废话作甚，打晕了带回去好好审，不怕想不出救你师父的办法。”余里衍此刻倒是不知道马朴的厉害，只是想起昔日在金营之中马朴污蔑自己的样子，目光也是恨恨，不过她此刻易了容，加上男子打扮，马朴一时没有认出而已。
　　“呵，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师妹，我懒得与你们废话，你若是乖乖的跟我们回山去，我定会奏明师父，不会为难于你，也能叫你师父好受一些，你这般负隅顽抗，对谁都没有好处。”马朴并不理会余里衍的口出狂言，只是盯着何清妍，神色里竟有一丝伤感。
　　“啊！”蒲察烈倒是不知深浅，未及余里衍吩咐，率先向马朴扑了上去。只是须臾之间，便被震飞，吐了一口血出来。
　　余里衍的表情一下子僵住。蒲察烈虽然修习内功不过个把月的功夫，但他本就是天生神力，遇上一般的江湖人士都有一战之力，这马朴何日变得这么强了，只是一招，便震飞了蒲察烈。这般说来，自己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恐怕加上清妍，也还是不敌。
　　“清妍，这人便是救了你的小情郎？若是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便不为难于他好不好。”马朴似乎有着近乎狂妄的自信。不过对于何清妍的态度，却是好的让人有些诧异。
　　“废话少说，看剑！”余里衍暴起，开什么玩笑，她堂堂契丹公主，两年时间从百十人的手下到两三万的追随者，岂能够在危机时刻，让敌人把伙伴带走，自己一人逃生。
　　剑光缭绕，须臾便过了几十招。
　　马朴神态从容，丝毫不见惧色。余里衍却是冒了冷汗，勉力支持。
　　“清妍，让他住手吧，既然他曾经救了你，我不想伤他。”
　　“衍儿——萧公子，住手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何清妍神色凄惨，自己终究是逃不出菊宗的手掌心么，只是若是没人把消息送给刑焕师伯，恐怕竹宗也难逃此劫啊。可是余里衍还有她自己的子民，万万不能在此枉送了性命。
　　不过余里衍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依然卖力的挥着剑。
　　马朴皱了皱眉头：“不知死活的小子。”
　　长剑袭胸，便是不死，也要重伤。

　　啪，清脆的一声。一枚黑子，滚落在地。
　　那长剑陡然偏离了方向。马朴闷哼一声，单膝跪下。捂着胸，回头张望看谁在偷袭。砰，又是一声，却是击在他睡穴之上。白字跌在地上，被倒在一旁喘气的蒲察烈按住。
　　看着马朴一脸震惊的晕倒在地，惊魂甫定的何清妍扶起剑已脱手差点被当胸刺伤的余里衍，往那棋子奔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迷迷糊糊的中年人，趴在柜台上睡的正香。

　　余里衍站起身，走了过去。
　　“老伯，多谢出手相救。日后若是有难，只管到真定城西北两百里的望拢关去找一个姓萧的公子。”客客气气的抱拳，向着这个貌不惊人的掌柜。
　　“啊？”那中年人却像是猛然惊醒。惊慌的看着只剩下这四个人的茶铺，看着何清妍他们刚刚坐的地方一片狼藉，眼里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
　　“那个，萧公子，本店小本生意，你们若要打架，只管到外面去打啊。”何老四哭丧着脸，伤心的神色没有一分破绽。
　　余里衍皱了皱眉头，若是这周围还有旁人，她自然不会认为是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掌柜出手救了自己。只是，若是他出手救的自己，怎么如今倒是这么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谢谢老伯。”余里衍再次客气的抱了抱拳，拿出一锭白银，恭敬的放在柜台之上。
　　何清妍已经扶起了蒲察烈，取了些治疗内伤的药，就着茶水喂他服了下去。
　　蒲察烈吞了一口气，勉强站了起来。“公子，可要绑了这人回去?”余里衍沉吟片刻，正要找些能制住马朴的物事。突然听到，茶铺外面一阵嘈杂。
　　“不好，是他们的人来了！”何清妍眼尖，惊呼出声。
　　“我们从后门走！”顾不得那么多，余里衍拉起何清妍，拖着受伤的蒲察烈，冲向了后堂。

　　慕容裴带人回来的时候，只见到茶馆一角一片狼藉，而马朴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刚才那两男一女，早已不知去向。
　　那掌柜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被手下拎到慕容裴的面前已经说不出话来。问了半天，才勉强知道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一挥手就打晕了马朴，然后就不见了。那三人本来想绑走马朴，却听到了他们奔来的脚步声，于是从后面逃了。
　　慕容裴恨恨的啐了一口，把何老四掼在地上，何老四额头被磕出了血，却吓的仍然兀自求饶，慕容裴挥挥手，让手下把马朴抬回驿馆，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他们一行人彻底离开了何老四的视线，他才幽幽的爬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摸摸头上的血迹，苦笑了一声，颤巍巍的，捡起桌子底下那一枚黑子，放会了柜台下面的棋盒里。招呼着躲在后面的伙计们出来收拾残局。
　　昔日没有武功，受人欺凌陷害，家破人亡。
　　如今武功已入化境，却也深知其害，向师父立誓决不滥用，只为救人。依然是，被人欺凌的跪地求饶。
　　其实今日本不该出手，便不会这么狼狈。
　　他不过是一个看破了红尘的隐士，只是眷恋茶水给予的片刻温存，才赖在这世间，看这来来往往的世人。他们的生死喜怒，皆与自己无关。他何老四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那基本不用的绝世武功，还有日日用作生计，实际上却是为了一个夙愿的茶道。他极少为人亲自泡茶，基本上只泡给自己喝，徒弟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他不过是个过客。茶客们的生死，他看了太多，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感情。
　　只是那青衣公子即将中剑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那蓝衣女子眼里的绝望和凄厉，像极了昔日一个故人。

　　紫团山，梅宗金殿。
　　方无华目光无神，端坐在掌门的位置上。旁边几个梅宗弟子正殷勤的向他汇报宗门内的大小事宜，尤其是几个月后要举行的掌门接任大典的具体安排。
　　身边人的谄媚让他极其厌烦。两个月前听闻清妍不甘受到菊宗的控制威胁，在兰宗已经被软禁的宗主韩雪沐的帮助下，逃了出去。很可能是到小五台山上提醒刑焕，然后再到武当少林一类的江湖正派那里寻求帮助。只是没逃出去多久，就被菊宗埋伏的人马打成重伤。但是何清妍何等的毅力，拼着极重的内伤，也冲出了重围。之后便没了她的消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到小五台山上去向刑焕透露这般的形势。呵呵，便是透露了，又能怎样。整个紫团山上，梅宗，兰宗，不都在菊宗的掌控之下了么。而那小五台山上，也不乏菊宗安插进去的人马吧。至于武当少林，山高路远，即使到了人家的山门，按照江湖规矩，他们也是不能干涉君子四宗的宗派之内的纠纷的。即便是悄悄派几个人支援，以如今菊宗的势头，又怎么会担忧。
　　闭上眼，他想到了师父喝下那杯自己敬上的茶，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看到了死在自己剑下不服气的那些同门兄弟。看到了被下了毒蛊不得不听命的李松李柏兄弟。狰狞，痛苦，血腥。昔日的君子第一剑，有着最为繁复多姿剑招，有着最为凛然不屈剑魂的寒梅剑法，如今见证的，不过都是这些，人世间的丑陋。画面定格，他看到了雪中与自己一起奋战的何清妍，那个他多次想抱在怀中安慰的空谷幽兰，只是如今他的双手已经沾上同门的鲜血，灵魂早已祭奠了贪欲的邪神，还奢谈什么爱，什么情。便是救她，也都不能。
　　马朴也对她有意，希望以他在菊宗的地位，能够救她一命吧。

　　“代掌门师兄，外头菊宗马师兄求见。”身边忠诚的侍卫，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知道这人是菊宗安插进来的，那些宗门事物虽然念给自己听，却都是他来决断的。自己只要乖乖盖上掌门印信，听他安排就好。呵，叫的这么尊敬，不过是在操纵一具傀儡。
　　“请马师兄进来吧。”点点头，收起自己多余的想法，方无华叹了口气，尽量平静的答道。

作者有话说

　　继续打滚求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