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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缭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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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微风和煦。一层层攀爬的枝蔓在翩翩起舞,不知疲累。
成套的灰色西装,男人体型修长,左手小指闪耀着一枚银色定制指环。
他住在鼎鼎大名金公馆已有三天之久,晨光透过晶莹的玻璃窗折射温度,阁楼下的团状的粉白海棠正簌簌下落。
时间倒流,金五小姐的生辰宴圆满落幕,如果可以省略主君派亲随传话一事。宋太太对来人保持着得体的笑颜,一旁跟随的菁姨娘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主君吩咐,五小姐的婚事,还需从长计议。”
还好汝珍仍在卧房卸去繁重的礼服和首饰。赵家公子也在依依不舍的道别后匆匆驱车离去。菁姨娘掐着手帕的指尖已经泛白。
宋太太客气地送走那人,回首毫无怜悯地发了话:“心绞痛就应好好地待在自己房里。”
卫从信昨天就预订了一束精致包装的洋甘菊,他精心地裁剪枝干,按时更换清水,在呵护之下,沾着露水的花瓣泛出玉石般的润泽。
他把那些碍事的包装一层层剥落,就像脱掉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的一件件外衣。他了解宝岚,她钟爱返璞归真的风采,厌恶这些人为的闲情雅致。那是她留下的刻入骨髓烙印,他唯一纯真的见证者。
赵丰泉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位俊雅爽朗又稍显古怪的先生。他一直算是金家的准女婿,也自我认同这个身份,所以以这样的眼光去审视一个并不熟悉的异性,就像一头狼圈住自己的领地时盯住另一头狼。
“您好,在下赵丰泉,”卫从信将花束转到左手,腾出右手与这位不速来客握手,他在拿花之前就摘下了黑色手套,故而蹭上了一点点新鲜的湿泥巴。赵丰泉也并不在意,他是世家子弟,有着优异的修养和礼教。
“也是汝珍的未婚夫。”两手相握时分,他微笑着补充道。
......“卫从信。”真是缠人呢,他几乎在触碰瞬间就松开了手。这时候花的状态可是最好的,真烦啊。
没有别的话可言,戴着儒雅面具的公子哥也压不住嘴角的冷笑。
“也是无名小卒。”卫从信调整了抱花的姿势,与他错肩而过。
赵丰泉抑制住心底上涌的岩浆,真是下三路的怪人。
怪人选了一条绕远的偏僻的路线,后花园的风景在白昼时无限瑰丽,夜幕降临,它却充溢着绿藤缠绕的吞噬人心的空洞。
毫不费力,幸而没再碰上那种不自量力的烦人的蠢货,他自觉放轻了脚步,简易窗锁很好撬开,他正准备往里跳跃,手腕撑住满是灰土的窗台,却发觉这屋子里原来不止一人。
静谧的月光下,两具同样瘦弱的身体并排睡卧,发出幼猫一样的细微呼吸。
他保持这诡异的姿势,直到手肘有些发麻,才小心翼翼将那捧洋甘菊放到花瓶。说是花瓶,其实是边缘残缺的碎瓷杯子。
“晚安,宝岚。”
虚无,澎湃,更像是发自深渊的呓语。
事实上,在公馆的这些天他每晚都会去“探视”一番。洋甘菊香味并不大,凑近了才会嗅到类似苹果果肉夹杂着雨后青草的芬芳。不过,宝岚曾写信说过,那段难挨的日子,每当她午夜惊醒时都会发现枕边有一朵现采的洋甘菊——是善良的三叔带给她的慰藉,他说过这朵其貌不扬的小白花有助于怀揣心事的小女孩儿安稳的睡眠。
宝岚,你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他更换花束的时候总是暗暗这么想。他叫不醒想尽办法装睡的宝岚,或许,有一天,她会被自己逼疯,然后愤怒着主动来到他的领域。
公馆内,转眼又是几个日夜。
“主君是什么想法?”竹屋外廊下,风声瑟瑟,金炫生擦拭着手指间的利刃,直到它像银镜般反出自己的瞳孔颜色。
阿默是个优秀的探子,但他秉持着作为奴隶的卑微地位,不敢多言语。“似乎跟陆州的军火商有关。”
金炫生有所耳闻,把湿布随手丢下,刀即归鞘。
“继续盯着,”他一顿,旋即想到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还有公馆的那位贵客,保护好他。”“保护”二字咬重三分,就像是施舍给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一丝怜悯。
阿默走后,金炫生简单用了早膳。本就阴暗下来的天空有丝丝细雨飘落。他穿着柔软轻薄的缎面家居服,风一吹就携着雨滴打湿出暗渍。竹屋四面通风,他这里从不允许任何外人入侵,所以没有女佣忙前忙后来关上撑竿的竹窗。幸好风雨渐小,否则这儿的地板就会覆盖一片汪洋。金二少爷露出的半边身子还是被细小的雨水有所冲刷,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几根粘连的发丝,被潮湿固定在眼角。
今后竹屋的每个雨天,他都在无法填补的寂寞中消耗着回忆。
即便是那个被他亲自选中的月瑾,这里也是不可踏足的禁地。
她说过,赚够了钱就会义无反顾的离去。金炫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他十几年战场厮杀,刻苦训练,血肉模糊,都没有尝过一丁点认输放弃的滋味。
当他抱着那个受伤的雏鸟,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又归于安稳平静,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此前的一切都感到身心俱疲。
越是自我欺骗,越是不敢面对真实的懦弱。
是她太真实,无论是满腔的恨意还是无奈的谎言,都真实的可怕,而金炫生就站在了那个对立面,为了维持可笑的光鲜亮丽而掩饰所有不甘心,不断提醒自己:明知道不可能有结局。
好像一开始,宝岚也是对着他笑过的。
那时的小女佣还是一头毛躁的短发,一贯灰扑扑的,只是睫毛纤长卷曲,如同扑簌簌扇动的蝶翼。
金炫生为她泡的温度正合适的花茶献上一个短暂的微笑,对彼时刚刚工作的宝岚来说,却是富有奇效的鼓励。于是,她葡萄般晶莹的双眼弯成轮月牙,圆顿的脸蛋下方笑出一个尖巧的下巴。
她说,谢谢金二少爷,人真好。像只小狗。
原来那一刻已经定格在了自己对军营之外未知世界的探索中。
后来的后来,他再也没喝到她最拿手的泡花茶了。
她的茶水连同羞愤的泪水,一同干涸在自己洁白的衬衣上,随着时间流亡挥发成星星斑斑泛黄的茶渍。
雨止住,橙黄的光芒穿不透厚密的竹林,恢复如初的金二少爷在光与影穿梭间沉心打坐。
宝岚的热病是养好了,但侧脸跟后背又多了几个重重的巴掌印。
月瑾这几日还是照顾着她上药,泪水就跟不要钱般心疼她的遭遇。
“吴妈心真狠。”她哽咽着,端详宝岚脸颊上指痕的肿胀。
闻道昂贵药膏清凉的薄荷香气,宝岚心下明白这又是多亏了某位少爷开恩。
“月瑾,这几日养着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回去罢。”
她的口吻透露着熟稔之前的陌生与冷淡。
小白花正收拾乱扔的衣物,愣在原地。宝岚见她头一低,汪然欲涕的模样,将头转到另一边去。
比起小白花的圣洁,她可算不上什么好人,更别提她口中“善良的姑娘”。宝岚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给自己的生存定了一条再明确不过的规矩:别人的事少插手。
月瑾的哭诉开始发出声响,宝岚红肿的脸却出现在面前。她很长时间没说过安慰人的话,因而只用手掌轻拍着她低落的背脊。这是她为了示好迈出的巨大一步。
“开玩笑来的,我说过我会帮你。”
听着略有含糊的字语,月瑾快速擦拭了泪珠,她知道宝岚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
“不过,你一定要配合我。”宝岚安下心来,继续说道。
怎么配合?配合什么?谁能帮忙?这些疑问卡在她嗓子缝,月瑾咬紧了下唇,努力冷静着点头。
“其实帮你也是在帮我。”又是那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宝岚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下定决心时的悲凉与灰暗,心脏啊,就像窗台上那个失手打碎的瓷杯,费劲心力重新粘合起来,也是摇摇欲坠。
“也只有你才让人喜爱。”
月瑾束手在原处,看宝岚推门出去。
月瑾还是回去了,毕竟是金二少爷的人,怎么能陪着一个尘埃般普通的女佣睡觉呢。甚至是宋太太边上的柳妈亲自接走的。
宝岚看着窗边的洋甘菊在一朝一夕不厌其烦的更换中愈发鲜艳娇嫩,她忧虑,不知哪天晚上卫从信就会突然窜进她的屋子,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她这个碍事的杂虫。
其实她原本是想早点死的。毕竟被心爱的三少爷明确拒绝了,菜园又回不去,也不用再见到吴妈那张凶神恶煞的老脸。
但她的情爱消失了,仇恨还没有。临走前还未好好消遣一下尊贵清高的公馆少爷,多么可惜又可怜,不是吗?
可怜的宝岚这么想着,脸上就笑出了红润的健康。
她是惹人嫌恶的生生不息的杂草,活着也算有点作用。
宝岚是在午后遛进金泽生的卧房。
夕阳的光辉到了弥留之际,璀璨而糜烂。尊贵的少爷的卧房整个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宝岚脱掉沾着泥土灰尘的脏鞋子,她动作迟缓而优雅,像将要登台献舞的贵族小姐。
金泽生每当这个时间都会小憩一段,雷打不动的懒惰,真是个劣种啊。宝岚脸上蛮横的伤痕在养护下褪去颜色,她本就白皙的脸色在名贵药膏的滋养下更添莹润。
特意散开了头发,她笨重的斜刘海被小夹子别到耳后,露出光下偏向栗色的眉毛。
很诡异的画面,灰暗的女佣背光而立,一动不动,镂空纱幔在投射下映出玫瑰的剪影,床上躺着的金四少爷似乎睡得不太安稳,香槟色的蚕丝被薄薄一层,身体的轮廓尽数显现,他的脚在床尾无规律地抽动。
宝岚盯了一会儿就累了。于是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四周的床幔拢起,这样的声响显得卧房更加静谧,光线无声无息走到了四少爷的睡颜上,然后十分称职地驻守在此。
金泽生在睡眼惺忪中绷紧了身体。
那个最最愚蠢的女佣,居然敢没有吩咐就踏入他私密的卧房,而且掀开了他的纱幔,现在还胆大包天地站在床头对他露出恶心的笑。
“滚出去!”他的愤怒凸显在红温的脸庞跟脖颈。
宝岚继续平和地笑着,似乎是个透明人。
“我教你滚!”他像只蒸熟的横行霸道的螃蟹。
宝岚一反常态,不为所动。
金泽生骂不出更脏的言论了。丑、脏、蠢、恶心......这些他自认为最恶毒的咒骂还在嘴边徘徊着。他不想接触这个灰扑扑的女佣,只等着叫来吴妈狠狠惩治就行了。
他恢复一丝的理智与矜持,忙穿上拖鞋要往外走。
不料,宝岚好似凭空漂浮的幽灵又死死黏在他的路前。
两人竟神奇地僵持了十秒钟之久。
“四少爷,我是来还您东西的。不要胡乱发火。”她好像灵光咋现般突然想起自己的首要任务。金泽生紧锁着眉头,眼睁睁看着她从灰扑扑的女佣裙下艰难地抽出一个小包裹,那就是粗糙的白纸而已。
她像是憋住了笑,献宝一样双手奉上。
金泽生震惊到忘记追究她回话的十分不规矩。还我东西?养尊处优的少爷脑海中呈现的第一个字就是——“偷”。
宝岚也不气恼他毫无举动的不礼貌。她认真起来,用一只手拖住,另一只手在金泽生面前完完整整地打开那些覆盖其上的纸张。
暖光越来越鲜艳华丽,也许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它抓紧每分每秒去展现自己的曼妙与绮丽。金泽生的额头在流汗,是病后的后遗症吧,他这么想。
终于,装模作样的伪饰荡然无存,映入金泽生眼帘的,米白色,柔软,领口熨帖,掺杂廉价的肥皂味——他莫名丢失的那件睡衣——叠得整整齐齐——甚至还能看见里面放好的贴身内衫。
他突然心跳加速,脖颈间吞咽着哽咽着含着颤意的无数肮脏的话。
可那不是梦么?
他怀疑自己的这场热病伤及大脑,不是梦么?
可始作俑者就在他眼前,宝岚狡黠地、得逞地笑了。
被最讨厌的、肮脏的、卑微的女佣沾染玷污的小少爷以后该怎么活着呢?被摸过的皮肤好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呀,被舔过的喉结跟嘴唇就连品尝山珍海味都味同嚼蜡吧,午夜梦醒时是不是缩在角落吓得泣涕涟涟呢?
宝岚歪头打量着金泽生红白青紫轮换转变,逐渐五光十色的脸。
听说西洋不是有个神奇的盒子能捕捉瞬间并永存,宝岚此刻可真心想拥有一个啊。
“你想死罢。”金泽生已经呼吸不畅,如同宝岚预想的一样,他身上每一处肌肤都仿佛泛起红疹和疙瘩,他维持的最后的高昂的头颅,维护着他绝对的高高在上的地位。
宝岚心满意足了,想着三少爷应该已经看见了自己的那封“遗书”,以他的善念,一定会为可怜而美丽的月瑾安排好出路。
她最后是在无头无尽的报复与痛快中离去的,这比以前设想过的死法都实在强太多了。
她抿嘴笑着,笑出了盈盈的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苍白的脸。
“是的,少爷,我想死啊。”
今天晚上她的尸体应该就可以踏上宽阔的原野,化作最具营养的腐烂泥土,滋润着明天清晨萌芽的野草野花。
运气好点,也许是个全尸呢。
金泽生不知道颤抖了多久,门外有轻微的一点动静,他大吼着“滚蛋”像个红了眼的疯子。
宝岚心愿已了,她失去支撑瘫跪在地,西洋钟突兀地响起,巨大而悠长,好像要震碎谁的耳膜。但余音还未结束,金泽生就疯子似地抓起那件记录着罪恶的睡衣,像扔一块石头一样砸在窗口。
宝岚噤了声,她抬起头,只能仰望到金泽生紧绷的下巴,喉间青筋暴起。一般这个时候,他一定会立刻马上跳脚猫般呼唤吴妈,他绝对,绝对不屑于亲自处置脏兮兮的女佣。可万籁俱静,他只是站在原地粗重地喘气,甚至没走出房间。
宝岚心一慌,直接伸手抓住他近在咫尺的裤脚,绸缎十分光滑,她费了点气力。
“.......”
随着她越抓越紧,指甲似乎掐到了小腿的肉,金泽生木头样的头终于往下倾斜了一个角度。
她慌乱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领在抽出包裹的那刻就散乱了,金泽生俯看的角度,灰暗的衣裳下,暗藏的大片花白的肌肤,足以让他联想到餐桌上好的长江鲥鱼雪白的肉质,绵密而柔软,在唇齿间停留不过一瞬,却让尝过的人无一不熏染上瘾的食欲。
他冲天的愤怒被这小小的联想中和掉一部分。
就这么直直地矗立着,宝岚半跪在他脚边,两侧脸颊上印着明显的泪痕,若是不知情,她倒像是那个受尽了蹂\躏与苦难的孩子。
脚踝有点痒,金泽生的眼珠僵硬地往下转,宝岚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潮湿的手心搁在了那里,一小块皮肤很快热了起来,像蒸汽一样“咕咕”冒泡。
说不上来的悲愤复杂,金泽生这些时日在夜晚不止一次梦见过那个女妖怪。后来的梦境,她的形象几乎从邪恶的魔鬼变幻成最纯洁的天使,她一次次用温柔的手抚摸他颤抖的身体,自卑、敏感、懦弱、平庸、恶劣.......那些他最习惯掩饰跟最不愿承认的丑恶,都在这些温存中纷纷消失无踪。
就此,她成了梦里的常客,是一个摘除任何虚假身份后春心萌动的少年的初次体验。
朦胧,美妙,连同他最近的心境都平和了很多。
可现在,那些纯洁的泡沫被粗暴地戳破,原来他才是那个被女佣任意戏弄的蠢货。
他应该第一时间喊来吴妈,那老货折磨这样狡猾的狐狸总是很有招术。他千不该万不该给自己时间去反应与思考。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匍匐在他腿边时,他最应该做的就是一脚狠狠踢去。
“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宝岚心绪不定时,那声音缓缓从上面飘落到她耳畔。
不像是质问,不像是宣泄,她第一次瞧见金泽生毫无厌烦的表情。
他又漏了怯,眼底的那抹纯色不会骗过人。
宝岚求死的心情在极度膨胀后归于悄无声息的迷惘。
“您想知道吗?”
她的神色换了又换,终于又想起点什么,试探性地抚上他绷直的右侧膝盖。
金泽生对上她迷幻的眼眸,滴溜溜的紫色葡萄在日暮的衬托下熠熠发光。
宝岚意外地主导着这一切,平日目空一切的四少爷在她刻意缓慢地、毛骨悚然地一步步往上触摸中,他竟然屏住了呼吸,隔着睡裤的面料去体验,慢慢弯下了脊背,贴近那股来自薄荷清凉与泪水的咸味。
西洋钟又一次敲响了,提醒着少爷们的用餐时间。但这次的声音不是刺耳呕哑的,像随风摆动的风铃叮叮作响,缥缈而柔和。
他象征着青涩懵懂的喉结被作弄于圆润的指尖,金泽生说不上来那是不是梦中同样的感受,但胸口很闷很热,可能是气节所致。
他不敢有别的举动,却始终没有蹲下和宝岚处于一个高度。
于是,宝岚在漫不经心地触摸后,悄悄挺起半歪的上半身,她仍跪着,其实下半身已经陷入麻痹。
手滑落下去,金泽生的喉结终于忍不住猛地一咽,他不禁疑惑着低头看去,挂着泪痕的唇已经抓住时机贴了上来。
先是冰凉,而后逐渐温暖,最后变得异常火热湿润。
金泽生忘了呼吸的存在,一刹那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旖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