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家》六叶草

49、无比疼爱

　　第二天，春光依然明媚，一群小麻雀也照旧在门前树枝上啁啾啁啾地歌唱。奶奶和何平在前面园里栽种西瓜秧苗，我和爷爷在房里看着小宝。

　　小宝睁着眼睛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爷爷坐在床那边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巧漂亮的拨浪鼓，正在逗弄小宝。我站在床的这一边，双脚扶着床沿。

　　爷爷的手轻轻一转动，手中的拨浪鼓立即发出清脆悦耳的咚咚声，小宝的眼睛也就盯朝那咚咚声看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哦呀哦呀的，似乎在说真好听。

　　“好听是吧？”爷爷俯身笑眯眯地问小宝。

　　小宝更是哦呀哦呀的来劲，脸上好像还带着笑容。

　　“叮当，你快看，”爷爷竟然跟苗苗似的，连忙指着小宝对我说，“小宝笑了。”

　　看来小宝真的会笑，我也兴奋地叫了两声。可能是声音过大，使得小宝马上转脸朝我这边看过来。看着看着，神情有些懵懵的，估计是觉得我跟他姥爷长得牛头不对马嘴，心里正在纳闷。免得再吓着他的小心脏，我只好抱歉地嘿嘿了两下，不再出声。

　　爷爷觉得有趣，笑着又转了转手中的拨浪鼓。见小宝随着声音看过来，就指着我对小宝说：“它叫叮当，也是我们的家人。”

　　小宝又随着爷爷的手指看向我，但不再像刚才那样惊讶，而是见怪不怪地瞅了我一眼，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爷爷的那根手指上。并且不停地挥动着自己两只紧握着的小拳头，像要去够爷爷的手指似的，两只小脚也在被子下面又是踢又是蹬，忙活不停。

　　“你想跟我们握手，是吗？”爷爷边说，边把自己的那根手指放进小宝的一只手中。小家伙立即紧紧握住不放。

　　“不错。”爷爷高兴地对我说，“这小子将来，肯定比他爸的力气要大！”停了一会，又有些伤感地补上一句，“可惜我看不到了！”说完，扭头朝旁边咳嗽了好几声。

　　我装作没听见，不忍看爷爷，只是盯着嘴里还在哦呀哦呀的小宝。他是那样无忧无虑，自得其乐。

　　昨晚，睡在小宝床边的我，就听到半夜里爷爷咳嗽了好几次，奶奶还起床倒水给爷爷喝。

　　爷爷微笑着抽出手指，无比疼爱地在小宝头上摸了又摸，又摸着我的脑袋说：“没关系，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正说着，小宝不知是饿了，还是尿湿了，突然小嘴一瘪，哇哇的哭了起来。而且哭得很是伤心，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

　　爷爷一边摇动小床，一边对我说：“小宝说不定是饿了，你去叫何平。”

　　我立即往大门外蹿去。
　　西瓜秧苗已经栽完了，何平跟奶奶正在给秧苗浇水。我跑到何平身边，咬着她的裤脚往前拽。

　　“小宝不乖，是吧？”何平直起腰，拿着浇水的塑料瓢看着我。

　　我松开她的裤脚，点头回道。

　　“马上就浇完了，你先回去。”何平说。

　　我立即又转身往回跑。不知爷爷是怎么弄的，小宝竟然不哭了，只是突然张开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好像困了。

　　不一会，何平跟奶奶回来了。正好在门前碰到何乐提着水桶，送来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说是给爷爷和何平煮鱼汤喝。

　　何平洗完手，抱起小宝给他喂奶。爷爷有些疲倦似的，回自己房里躺着。

　　奶奶不放心，跟进去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爷爷并没有睡下，而是半靠在床头，缓慢地说，“只是昨晚没有睡好，想眯一会。”

　　“那你先躺着。”奶奶细心地把被子往爷爷身上拉了拉，“我去做饭，好了再叫你。”见我也在房里，又对我说，“你好好陪爷爷，有事叫我。”

　　等奶奶出去，爷爷竟然朝我挤了挤眼：“别大惊小怪，我只是困了，想休息一会。”

　　爷爷竟然还有心情调侃，但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默然点头，趴在一旁。

　　何平料理完小宝，也走进爷爷的房间。她走得轻手轻脚，但还是一进屋，爷爷就睁开了眼睛，因为爷爷根本没有睡着。

　　“小宝睡着了？”爷爷看着何平，并伸手朝床头柜上自己喝水用的保温杯指了指。

　　“嗯。” 何平会意，一边拧开盖子，把保温杯递给爷爷，一边笑着在床沿坐下，“他磕睡来了，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爷爷慢慢喝了两口水，把杯子递给何平，慈爱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孩子，微笑着说：“养孩子不容易，要有耐心。”

　　“占宇说了，幸亏他儿子很乖。”何平把杯子放回原位，笑着说，“要不然，就我这毛手毛脚的燥性子，以后小屁股有得受了。”

　　“占宇说的没错。”爷爷笑了笑，“你有时跟你大哥一样过急，他有时跟你二哥一样过温，你们俩人，应该中和一下。”

　　“听见没有？叮当。”何平看着我说，“爷爷不是在担心占宇以后会欺负我，而是担心我会欺负占宇。”

　　“你们年轻，要一起走的路，还很长。”爷爷又笑了笑，“如果有矛盾，很正常，但要学会为对方着想。”

　　两人正说着，我听到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立即起身朝外面跑去。

　　“怎么了？叮当。”何平好奇地跟在我后面。话音还未落地，何丽已经走进堂屋。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小背包，手里提着一个，装着肉还有一些水果的塑料袋。

　　“姐，你怎么来了？”何平惊喜地迎了上去。见只有她一个人，边接过何丽手中的袋子，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担心地问，“又跟姐夫吵架了？”

　　“就算我想吵，也逮不着人。”何丽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跟孩子回来了，就回来看看。”

　　“娟子她爸怎么没送你？”系着围裙的奶奶闻声，也从后面的灶屋里走了出来。

　　“他不在家。”何丽边说，边问，“我爸呢？”

　　“爸在床上。”何平抬手往房里一指。

　　“我去看看爸。”何丽脸色一紧，转身朝房里走去。见爷爷好端端地坐在床头，顿时松了口气，笑吟吟地说，“爸，我回来了。”

　　“建军怎么没跟你一起来？”爷爷问。

　　“他出去打工了，不在家。”何丽也坐在床沿，见何平进来，又问，“小宝呢？”

　　“在那边房里，正睡觉。”何平站在床边。

　　“爸，我先去看看孩子。”何丽站起身来，有说有笑地跟何平往对面房里走去。

　　“快要吃饭了，咱们俩也起来。”爷爷掀开被子准备起床。我立马跑过去，把爷爷的拖鞋往他脚边移了移。

　　“谢谢你！”爷爷看着我说，“这人一老，腿脚就不好使了。”

　　您还不算老。我仰头看着爷爷笑。

　　“你是不是在笑我倚老卖老？”爷爷看着我问。

　　我使劲摇头，怕爷爷不信，又摇了一次。

　　“你也学会拍马屁了！”爷爷又调侃起来。

　　吃饭的时候，何丽看着爷爷说：“爸，您的精神还不错，看来今年暑假可以去北京了。”她笑着顿了顿，又说，“为了能去北京，我可是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一直在攒钱。”

　　爷爷笑了笑，没言语，只是慢慢喝着碗里的鲫鱼豆腐汤。
　　奶奶看着何平说：“你可能去不了。”

　　“没关系。”何平笑呵呵地说，“到时小宝都半岁多了，我可以背着他去爬长城。”

　　“反正一起去，人多。”何丽也笑着说，“可以帮你背。”

　　爷爷骤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何丽问：“建军怎么突然出去打工了？”

　　“娟子过年没有回来。”何丽说，“建军担心，要我打电话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娟子说想等两年再考虑，说是俩人都要上班，真要有孩子，也没人带，婆家那边又指望不上。也想趁年轻，多攒几个钱。建军就说，实在不行，让我去带孩子。”

　　“那娟子她爸一个人在家，行吗？”奶奶问。

　　“时间长了，肯定不行。”何丽说，“他又不爱做饭，又不爱做家务。”

　　“实在不行，可以叫姐夫也一起去。”何平见爷爷奶奶都看着她，又说，“现在出去打工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再说姐夫身体好，可以在附近找点事情做，闲暇时还可以帮我姐带带孩子。一家人又都在一起，凡事有商有量，不是挺好吗？”

　　爷爷奶奶看着何丽都没吱声。
　　“建军也是这么说的。”何丽说，“正好村里有个人是建筑队的小包工头。前不久在外面接了一个工程，回村带了好几个人出去，建军也会点泥工，就跟着一起去了。说是先出去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出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建军耳根子有些软，又爱喝酒。”爷爷说，“出门在外，喝酒容易伤身，又误事。要经常打电话跟他说，多做事，少说话。”

　　“我知道。”何丽笑着说，“我怕我的话他当耳旁风，还跟娟子跟铃子也说了，叫她们姐妹俩隔三差五给她爸打电话，叮嘱几句。”

　　“真要去带孩子，那肯定得好几年。”奶奶说，“而且等娟子的孩子大了，铃子可能也成家有孩子了。”

　　“建军说了，趁现在还能动，能帮孩子一把是一把。”何丽说，“等将来我们老了，就靠女儿养老送终也一样。”

　　“姐夫看来是真的开窍了！”何平打趣道。

　　“都是快做姥爷的人了。”爷爷说，“还不开窍，就白活了。”

　　我在一旁很快吃完了。爷爷味口不是很好，喝了大半碗鱼汤，吃了几块豆腐，只吃了几口米饭就放下了筷子。

　　“是不是饭太硬？”奶奶关切地问。

　　“不是。”爷爷说，“是汤喝饱了。”

　　“要去床上躺着吗？”奶奶见爷爷站起身，也放下筷子跟着站起来，“我扶你进去。”

　　“一会再躺。”爷爷摆了摆手，“我跟叮当去看小宝醒了没有。”说完，往屋里走去，我跟保镖似的立即跟在后面。

　　“叮当好像长高了？”何丽看着我说。

　　“是长高了，但长瘦了。”奶奶也看着我说，“没有刚回来的时候吃得多。”

　　我自己倒没觉得，但爷爷是真的瘦了。以前可是一个顶俩的壮劳力，现在连半碗米饭也吃不下，真是叫人难过。